007 兩隻黃鼠狼
007兩隻黃鼠狼
第二天,在老爹一再堅持下,在老媽忍痛割愛下,在武達內心小小憧憬的驅動下,武達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上還背著……
啊呸,差一點被你們帶溝里去。身上啥也沒背,武達就拎著一隻下蛋的老母雞和一隻不下蛋的老公鴨,上門求親去了。
在老爹看來,這叫刺探敵情;在老媽看來,這是上門被相親;在武達看來,這就是對自己小學老師的一次友好拜訪。至於其他的,隨緣吧!
老爹老媽不知道高分子材料是個什麼東西,武達知道。老爹老媽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十年裡,整個社會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武達知道。
按照「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的慣例,李秀芹將迅速地蛻變為一個都市麗人,一個「白骨精」,甚至是「海龜」乃至「大海龜」。到時候,父母所認為的天作之合,很有可能重蹈李萍兒的覆轍,不是被綠,就是自己出軌了。
異地戀,不可取啊!
到了幾十年如一日破舊的小學校,到了百年不變方塊臉的李老師那裡,武達居然受到了李老師一家三口的熱情接待。
李老師喜歡的是,看到自己辛苦培育的人才,保家衛國多年,退伍后毅然回到家鄉,高風亮節,老夫甚慰啊!
師母的喜歡理由就簡單多了。
那老母雞多好啊!一天一個蛋,剛好可以給老李補補!
老公鴨,好像下不了蛋,也沒關係啊!剛好可以宰了,燉個老鴨湯,招待一下武達。這家裡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年貨,只好將就一下了。
這武達也是耐看的,那體格!嘖嘖!比老李可強天上去了!就是年齡有點大,九歲啊!要不然……
沒說幾句話,老師和師母就去宰鴨子燉湯了,留下武達和李秀芹兩個「年輕人多說會兒話」。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傻眼了。
「你……」
「你……」
要麼不說,一說就同時開了口。
李秀芹噗嗤一笑:「達哥,你先說吧!」
武達憨厚一笑:「你說吧。我其實就是過來看看,也沒啥要說的!」
「那可就說了呀!」李秀芹調皮一笑,「我還想著,今天就到你家專程道謝呢!沒想到,你就先過來了!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挺尊師重道的人!」
武達能說啥?
俺不是尊師重道,俺是想把老師的寶貝女兒給拐跑了?
那樣的話,師母就不是燒水褪鴨子了,非得直接潑過來,把武達的板寸給燙成禿瓢。
實話說不得,只能說假話:「李老師能夠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堅守多年,給桃源村培養了很多人才。我來看望一下,也是理所應當的。」
「人才?你是說你自己嗎?」李秀芹笑嘻嘻地指著武達,「你才多大啊?說起話來就老氣橫秋的,跟教委領導來視察似的。」
「呃……」
「達哥,你今年到底多大?」
「三十了。」
「沒過年,那就是二十九。我過完年,就二十一了,虛歲二十二。好像也差不了太多,是吧,達哥?」
武達不想跟這個數學小白多掰扯年齡的問題,趕緊歪樓:「你怎麼想到,報高分子材料專業的?」
說到自己的專業,李秀芹的勁頭來了:「你知道什麼是高分子材料嗎?就是由相對分子質量較高的化合物構成的材料,包括橡膠、塑料……是不是有點沒意思?」
「怎麼會沒意思呢?就拿軍隊來說吧!凱夫拉縴維的用處非常廣泛,裝甲需要它,防彈服、頭盔也需要。就是美國的孫子搞限制,不賣給咱們國家!這兩年才算進口了一些。貴啊!用不起啊!」
李秀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優勢,哈哈大笑起來:「不知道了吧!我們國家早已經能夠自製凱夫拉縴維了。呃,就是規模小了點,好像不太夠用!沒事兒,早晚都會有的!」
武達笑了。
區區一個凱夫拉算個屁!今後的幾十年,將是東方巨龍騰飛的幾十年!別人有的,我們都會有!而且還是價廉物美的那種,氣死他們!
看著武達意味深長的笑容,李秀芹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觀察起來。
你還別說,這男人到了三十,還真是別有一番韻味。成熟,穩重,而又不失活力。根本不像那些二十來歲的小男生,整天就想著下半身那點事兒。見了漂亮女生就開始追求,討厭死了!
還是眼前的這位大叔耐看!
雖然胡茬多了點,刮乾淨就好了嘛!面相似乎也兇惡了一點,但對待壞人就得凶一點、惡一點。昨天要是老爸在場,最多也就是義正辭嚴地把甄實誠幾個傢伙罵一頓,哪有達哥收拾他們那麼得大快人心?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就在兩人執手相看笑臉,一切盡在無言中,即將燃起一朵愛的小火花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的李老師,絲毫不顧鴨子剛燉上的事實,就跑了進來喊吃飯。
武達嘴一撇,嘴裡嘟囔了一句「小氣鬼」。李秀芹抿嘴一笑,心裡對古板的老爹也是很無奈。
如果說李老師是怕自己家的好白菜被豬拱了,是愛女心切,還算情有可原。村長甄誠的到來,就是標準的不速之客。更何況,他還帶著,他那剛剛刑滿釋放的五弟甄誠華。
跟小打小鬧、偷雞摸狗的老六甄實誠不一樣,這個老五甄誠華,是真的有很多的真誠話。說今天燒你的柴垛,絕不等到明天。說打斷你的胳膊,絕不打斷你的腿。
就這樣的貨色,擱在「掃黑除惡」期間,妥妥地把牢底坐穿的料子。放在當下,也是個神憎鬼厭的玩意兒。
這不,甄誠華剛剛「三進宮」回來,接受教育了,就準備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回來做一番事業。
什麼事業呢?養魚。
你養魚就養魚吧。就桃源村這三水六山一分田的地方,到處都是荒廢的魚塘。你承包下來,多多少少給以他哥為首的村部交個三瓜兩棗的,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你就是一分錢不交,估計也能糊弄過去。
他偏不!
這位甄誠華覺得,在普通的魚塘里養魚,不足以表現他的能力。就那散養的魚,驢年馬月才能見到回頭錢?
他要掙大錢,掙快錢,比如把學校佔得地給挖成魚塘。挖出來的土可以燒磚賣錢,留下的大坑,不就是很好的魚塘了嘛!
把這奇思妙想跟老大甄誠一說,甄誠也很支持。
甄誠身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他的自稱),統治桃源村多年,自然是要為全村百姓著想滴。
小學校是以前村裡集資建的校舍,地皮也歸村集體所有,也就是歸我甄誠所有。現在,我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不算錯吧?
再者說了,你個李老師每個月還要從村裡拿走幾十塊錢的生活補助、電費什麼的,這跟明搶有什麼分別?你要知道,這可是從我兜里掏錢啊!趁勢給你挖了去球,也省得花我的錢。
甄誠可能不是李老師肚子里的蛔蟲,不知道李老師的想法。
把甄誠華的奇思妙想一說,李老師脖子一梗,乾脆利落地吐出倆字:「不行!」
甄誠覺得自己好歹是個幹部,準備以理服人:「說說,有啥不行的?你也快退休了吧。兒子回魔都了,女兒上大學了。在這兒,你也沒啥可挂念的。我跟鄉里都說好了,過了年就把你調到鄉小去,不比窩在這破村小,好上百倍?」
條件似乎不錯,可李老師就是不答應:「我走了,學校被你們挖成魚塘了。孩子們上學咋辦?這兒離鄉里,可有十來里路!上小學的孩子,走不了那麼遠的路啊!我不能走!」
「就這幾十個學生,鄉里早就覺得沒必要保留了!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信不信,只要我說一聲,保證過了年,你一個學生都收不著!」
李老師吼了起來:「這天下姓共,不姓甄!桃源村的百姓,也不會看著你胡作非為!我就不相信了,這天底下就沒有個說理的地方了!」
甄誠華終於逮著了機會,說出那句經典台詞:「在這桃源村,我們就是王法!誰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