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放血
王換的腳踝剛剛被抓住時,他就知道自己誤判,這個趕羊的老太婆,倒真有幾手本事。
王換及時收回了刀子,刀子剛從水中抽回,立刻劃向了腳踝上那隻手。那隻手卻很靈活,躲過這一刀,拽著王換就朝水裡拖,力氣竟然大的很。
到了這個地步,也沒有什麼留手的餘地,王換的腰身一沉,猛的發力,單腳用力朝上一提,嘩啦一聲,老太婆抱著裝有狐狸狗的竹筐,直接被帶了出來。
老太婆立足未穩,王換抓住竹筐的邊兒,另只手持刀又劃了過去。老太婆臉上已經挨了一拳,半張臉腫的發糕似的,犀利的刀鋒順著她的腫臉劃過,立刻劃出一道三寸長的刀口。
這一次,老太婆再也支撐不住,鬆開抓著竹筐的手,翻身躍入身旁的小河。王換咬咬牙,卻沒有追,自己帶著狐狸狗,絕對不能再有閃失。老太婆一逃,王換也立刻轉身朝著來路走去。
他回到剛才遇見老太婆的地方,撿起自己的包袱,提起竹筐繼續走。竹筐剛才進了水,狐狸狗卻極淡定,趴在竹筐里一動不動,還斜眼看了看王換。王換覺得,確實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狗,這狐狸狗跟道人一個德行。
他從山窩這裡離開,直接走到了那條翻越山地的小路附近,就地坐下。山路就在眼前,等明天天亮,就能直接從這兒動身。
王換不敢再睡了,他不知道那個鬼一樣的老太婆還會不會再找過來。他躲到一個背風又隱蔽的地方,不停的抽煙提神。
王換是睡不著,可狐狸狗卻睡的香。
後半夜風平浪靜,什麼意外也沒有。到了天剛剛泛白,王換帶著狐狸狗動身了。阿苦說的不錯,這條唯一的山路簡直不是人走的,陡峭異常,王換用繩子將竹筐綁起來背在背上,小心翼翼的一點點爬上去。
從這裡到回龍觀所在的那片山坳,看起來只有一山之隔,真要靠兩條腿走,卻能把腿累斷。王換走的極小心,他就一個人,一旦遇到麻煩,連個搭手的人都沒有。就這樣從早上爬到正午,渾身骨頭彷彿要散架時,他才爬到了山頂。
王換歇了一會兒,又給狐狸狗餵了些狗食,狐狸狗耷拉著眼皮子,王換越看它,就越覺得它的眼神跟道人都沒什麼分別。
接下來,王換又從山頂朝山下走,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並非沒有道理,上山的時候要小心,下山時則要一百個小心,稍不留神,就會從陡峭的山路摔下去。王換走走停停,等走到山腳下時,竟然已經夕陽西沉。
這一座山,浪費了差不多一天時間,到了這時,王換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及早趕到回龍觀。但他還是保持著理智,跋涉一天山路,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現在要做的是休息,養精蓄銳,將流逝的體力補充回來。
王換在山腳下躺了,不知不覺間竟迷迷糊糊的想睡,他不敢睡的太死,打個盹之後就強迫自己醒過來。就這樣休息到天色完全黑透,王換才起身,走向了回龍觀。
來到那片山坳的時候,王換就能看到一片不知坍塌了多久的殘垣斷壁。那就是傳說中的回龍觀,回龍觀的老道士,一定就埋在附近。
這個時候,王換把竹筐里的狐狸狗抱出來,又給它聞了些老墳土。狐狸狗頗不耐煩,齜牙咧嘴的,似乎要咬人。
不過,狐狸狗的脾氣不好,卻還是肯幹活的,等王換把它放下來之後,狐狸狗就開始左右亂嗅。
王換跟著狐狸狗的腳步朝前走,感覺當初馴養這條狐狸狗的土龍簡直是個天才,有了這條狐狸狗,辦事就會方便很多。
來到那片殘垣斷壁時,狐狸狗的腳步就慢了,這條狗的確非常聰明,不發出任何聲音,腳步又輕的無可察覺。王換很滿意,心裡也預感應該有希望,能找到阿苦當時沒找到的老道士的墳。
狐狸狗在一片廢墟外頓了頓,然後朝著東北方向走去,走了大約有三四十丈遠,狐狸狗陡然趴到地上,還回頭看了看王換。
王換也跟著趴了下來,周圍沒有什麼聲音,狐狸狗和一頭伺機捕獵的獵豹一樣,貓著身子,朝前慢慢的挪動。
等從這片地勢稍高的地方移動到前方,視野陡然開闊,王換一眼就看到明亮的月光下,有十來只羊在前面站著。
更要命的是,那個昨天夜裡想要搶走狐狸狗的老太婆,就坐在羊群旁邊。
老太婆臉上的傷口沒有包紮,血跡全都凝固了,她手裡有一把刀,銹跡斑斑的刀,老太婆在一塊石頭上把刀子來回磨了磨,然後抓過來一隻羊,在羊腿上豁開個口子。
羊血順著傷口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老太婆拽著羊腿,一動不動。王換看的有些心驚肉跳,這個老太婆神神叨叨的,做的事也讓人琢磨不透。
不過,王換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地上有一根埋在土裡的竹筒,從羊腿上滴落下來的羊血,全都落到了那隻竹筒里。
「昨天,遇到一個人,帶了一隻狗,那隻狗有靈性。」老太婆死拽著羊腿不放,等羊血滴答了一陣,老太婆隨手捏了把土,糊在羊腿的傷口上,然後抓過另一隻手,故技重施:「把那隻狗的血放了,一定比羊血強得多,可惜了,沒有抓到,現下也只能湊合湊合......」
聽到這兒的時候,王換感覺身邊的狐狸狗又開始齜牙咧嘴。
「現在還不能用人血,人血的陽氣太旺,你是撐不住的,只能用些羊血牛血。」老太婆拽著羊腿,又朝竹筒里放了一會兒血,重新拿土把羊腿的傷口糊起來,去抓第三隻羊。
王換在考慮,考慮要不要動手,還是繼續看一看。現在天雖然黑了,但時辰尚早,為了保險起見,王換決定再等等,最好把老太婆的意圖弄清楚,即便弄不清楚,起碼也要看看她還有沒有同夥在附近。
老太婆連著放了三隻羊的血,這才罷手。
「羊要肥一些,我還得趕著它們去吃草,否則一隻羊放幾次血,便要死了。」老太婆絮絮叨叨,在那根埋在土裡的竹筒上蓋了蓋子,用力一按。竹筒被按到土裡,老太婆又在旁邊扒拉了一下,把竹筒掩蓋起來。
做完這些,老太婆站起身,趕著羊群走了。王換看著老太婆的背影,唯恐有詐,又等了很長時間,身邊的狐狸狗先站了起來,利索的抖抖身子。
狐狸狗直接就跑到了那個被埋起來的竹筒旁邊,用前腿小心的扒開了浮土,聞了聞,又抬頭看著王換,搖了搖尾巴。
王換跟過去,看了看被埋在土裡的竹筒。竹筒應該很長,但不挖開的話,也不可能知道具體的長度。竹筒外面塗了很厚的一層桐油,等桐油干透,埋在土裡很多年也不會腐朽。
狐狸狗站在竹筒旁邊,用兩條前腿扒了扒土,然後又看看王換。王換沒養過狗,不太懂狗的動作是要表達什麼。不過,他覺得狐狸狗很聰明,現在的意思,明顯是要王換從這裡挖下去。
「可惜,你也不是神,你若是神,我就完全信你了。」王換沒有大意,這種事情是容不得任何大意的,而且現在也不能做白費力氣的活兒,那個老太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而且也不能確定這附近就沒有老太婆的同夥,王換覺得,是要把所有的情況全都弄清楚了再說。
王換打開身上沉重的包袱,裡面有好幾截細長的鐵管,鐵管可以連在一起,最末端擰上洛陽鏟的剷頭,就能帶出地層下的土樣,讓狐狸狗聞一聞,有沒有老墳的氣息。
王換把幾根鐵管接在一起,然後豎直朝土裡擰。狐狸狗似乎對這些事情司空見慣了,趴在旁邊懶洋洋的看。
「你過去是不是經常看人用洛陽鏟方坑?」
狐狸狗不搭理王換,可能是覺得這樣的問題太膚淺。
鏟子打下去有一丈半深,不得不說,回龍觀附近的土層,是很好打下去的。王換不是土龍,也從來沒做過類似的活兒,他只不過找做土龍的人問過,一般來說,洛陽鏟下去一丈半,就能帶出棺材附近的熟土土樣。
王換想把打下去的鐵管重新拔出來,但是用了用力氣,鐵管紋絲不動,他覺得是鐵管打的太深,在下頭被土給卡死了。然而,王換又加了力,鐵管就像長在土裡了一樣,依然紋絲不動。
這時候,一直懶洋洋的狐狸狗又站了起來,圍著鐵管跑了兩圈,齜牙咧嘴。
王換暫時鬆開手,他有種感覺,鐵管既然拔不出來,那麼就肯定再也拔不出來了。土層下面的情景,站在地面上無法看透,唯一的辦法,就是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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