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救命的狗

第二十一章 救命的狗

王換受不了棺材里那股濃濃的又很怪異的氣味,也看不得那具泡在血水中幾乎快要爛光的骸骨。但抱著不能錯過任何線索的念頭,他依然看的很仔細。這一看,便看出了些許端倪。

換做任何人,看到這具骸骨時,都會覺得,這具骸骨快要爛光了,只剩下一點附著在骨頭上的碎肉。可王換敏銳的察覺出,這只是一個錯覺,這具骸骨,原本就爛的只剩下骨頭,而那些附著在骨頭上的碎肉,似乎是新長出來的。

這可能是王換半輩子所遇到過的最詭異,也最神奇的事,若是講給別人聽,人家多半會以為他失心瘋了。可王換相信,只因為這具骸骨的小指骨,是一截黃金骨頭,所以,王換相信,這截黃金骨頭,能讓這具骸骨長出新的血肉。

他想了想,那個在煙欄討煙土吃的土龍說過,他跟宋阿三當初挖開老道士的墳時,只看到了一具已經腐爛殆盡的骨架,接著就被一團小影子給咬了。算算時間,過去了能有兩年多,也就是這兩年時間裡,老道士爛的只剩骨頭的骨架上,就長出了這些血肉,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迹。

這一瞬間,王換的心好像要從胸膛中蹦出,因為他原本也不敢完全肯定,黃金骨頭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樣神奇,只不過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相信傳說是真的。可今天親眼看到這一切,王換大約能夠確定,黃金骨頭,必然和傳說中的一模一樣。

他的興奮,他的喜悅,溢於言表,也就是這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在西頭鬼市所吃的苦,所受的累,都很值得,不僅如此,即便為了尋找完整的黃金骨頭,耗費自己一生的時間,同樣值得。

他繼續划動著棺材里的血水,但沒有看到其餘的黃金骨,血水很難完全清理出去,王換用鏟子講棺材中的骸骨撬了起來,仔仔細細的找了兩遍,確實沒有黃金骨頭,當初提供這條線索的土龍說的沒錯,骸骨上只有一截指骨。

王換很小心,每一塊黃金骨頭對他來說都是無價之寶。他慢慢的蹲下來,取出一把刀子,將黃金骨上的泥土和血污颳去。黃金骨露出了本色,王換不會看錯,這是真正的黃金骨。

這截指骨,是鑲嵌在骸骨右手上的,幾乎和骸骨連為一體,王換用刀子撬了一會兒,然後捏住黃金骨,用力一掰。

喀吧一聲,黃金骨被掰了下來,就在黃金骨被掰掉的那一瞬間,王換的餘光看到浸泡在血水中的骸骨,似乎動了動。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一直懶洋洋趴在一旁的狐狸狗突然又動了。狐狸狗身上的狗毛脫落了不少,但跳躍之間,依然像是一團火紅的光。

狐狸狗風馳電掣似的,直接撲上棺材,張口在骸骨的額頭上一啃。這時,王換的目光已望向了這邊,他隱隱約約看到,一團幾乎辨認不出的極淡極淡的光,從骸骨的額頭蹦脫出來,被狐狸狗一口吞了下去。

骸骨在血水中抖動了一下,隨即,完整的骸骨宛若被一把無形的鎚子砸中,咔啦咔啦的散成了一堆雜七雜八的亂骨。

狐狸狗站在棺材外沿上,眼睛瞪的很圓,使勁伸著脖子。那種感覺,就好像活生生吞下去一個煮雞蛋,被卡在嗓子里噎住了一般。

王換感覺頭上冒汗,狐狸狗若是死了,他會很愧疚,而且回去也無法跟道人交代,道人那個臭脾氣,把狐狸狗看的比自己老婆都要緊,很可能會為了狐狸狗翻臉。

王換一把抱住狐狸狗,然後拔出洛陽鏟,用它撐住身子,從坑底翻了上來。狐狸狗的模樣似乎不太好,小小的身子來回抽搐幾下,四條腿蹬的直挺挺的。等王換把它帶上來時,狐狸狗的身軀彷彿已經開始僵硬。

王換將黃金骨收好,其餘的東西全都丟下不要了,抱起狐狸狗就走。他不知道狐狸狗是怎麼回事,現在只能儘力的朝回趕,看看能不能救活狐狸狗。

這一次,為了保住黃金骨,也為了救活狐狸狗,王換再也不管白天還是黑夜,立刻夤夜翻越那座極難翻過的山。因為走過一次,對路途熟悉,再加上想要儘早離開,王換拼盡全力,用了大半天時間,翻到了山的另一邊。

在山腳下,王換覺得心慌,狐狸狗沒有一點聲息,身子徹底僵了。他感覺對不住道人,心裡想著回去之後,該拿什麼東西去儘力補償給道人。

王換順著原路,一直走到了和老船家分開的河岸,老船家很愜意,正在小船上打盹,王換上了船,老船家可能也想早點回家,馬上起身開船。

狐狸狗被放到一旁,王換點了支煙,老船家回頭看了看,又搖了搖頭,說道:「這狗死的可惜。」

王換默不作聲的抽煙,一口氣抽了三四支,等他又拿起一支煙時,身旁僵硬的和木頭一般的狐狸狗,一條腿突然顫了顫。

這一顫起來,狐狸狗彷彿被雷劈了似的,抖個不停,抖了好一會兒,它突然就翻身趴到地上,兩隻眼睛糊裡糊塗的,和剛睡醒一樣。

王換不知道這條狐狸狗命這麼硬,看起來死的透透的,卻還能活過來。他鬆了口氣,這下總算能給道人個交代了。

「可惜,你的狗食都丟了,忍忍吧。」王換伸手摸了摸狐狸狗的腦袋,狐狸狗很疲憊,但性子依然和道人一樣怪,把腦袋轉到一旁。

小船順著眉尖河北上,入夜之後,回到了西頭城。王換帶著狐狸狗,從木柵欄外繞了遠路,來到道人的板屋。

板屋外,幾個關中刀客依然躲在角落中打盹,板屋裡面,道人的那張大桌子上依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狗還給你。」王換把狐狸狗放在桌上,自己端了只盤子吃牛肉。

道人小心翼翼抱起狐狸狗,只看了一眼,臉立刻就綠了。

「你把這條狗毀了。」道人一瞬間咬牙切齒,恨不得從王換身上咬下一塊肉。

「這不是好好的?」

「好什麼!」道人把狐狸狗抱到王換面前,直到此時,王換才看見狐狸狗的眼神。

狐狸狗的眼睛原本是很亮的,充滿了靈性。可現在,狐狸狗的眼神黯淡無光,隱隱有一片灰撲撲的暗光,這片暗光充斥在眼眶中,讓狐狸狗看起來無精打采。

王換端著盤子,頓時說不出話了,他突然想起來,狐狸狗在那具骸骨額頭上吞下去一團幾乎察覺不出的淡光。

到了這時候,王換才真正體會到,自己這條命,沒準就是狐狸狗給救回來的。

道人咬牙切齒的盯著王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喘了口氣,坐在桌前,倒了杯酒,一口氣喝掉。

「老子和你說句話,你信不信。」道人摸了摸狐狸狗身上斑斑駁駁的赤紅的毛,說道:「有時候,人會害你,狗卻不會。」

「我信。」

「小狐狸若是真死了,老子以後便不再養狗了,傷不起這個心。」道人嘆了口氣,又盯住王換,說道:「你記住,你欠老子一個人情。」

王換點點頭,無論是人,還是狗,既然有了恩,那是一定要記住的。

王換從道人的板屋出來,恰好又看到粉蘇坐在花媚姐的板屋外頭,小心的修著指甲。粉蘇修的很用心,沒看到王換,王換想起花媚姐那張如同天天被水牛奶泡過的臉,轉頭走了。

西頭鬼市,彷彿一百年都沒有改變過,變的只是這裡的人。王換走的很快,連著幾天奔波在外,他想儘快找到黑魁,三羊鄉那幾個土龍最近得手了一批貨,要跟王換交易。貨倉快要空了,不進些貨,就會影響進項,這是眼下第一等大事,王換想交代黑魁,這幾天要仔細些。

路過煙欄時,阿苦坐在外面晾腿,看到王換,阿苦親熱的喊了一聲。王換不太喜歡煙欄這個地方,每每從煙欄經過,他都覺得,這好像是人間的地獄。

「阿弟,來,聊兩句。」

王換走過去時,阿苦就撐著身子站起來,對王換使了個眼色。他們一起順著兩排板屋之間的過道走到最後,在苦田人平時聚集的大屋裡,師爺和一個光頭漢子正在喝酒。

「這是我弟弟,親弟弟,我們都叫他小二。」阿苦指著那個光頭,對王換說道:「我的腿這些日子一定恢復不了,小二正巧從福建那邊回來,就喊他過來幫幫忙。」

小二對王換木訥的點點頭,跟許多苦田人一樣,小二似乎不太會說話。他的嘴唇很厚,整個人看上去愣愣的。

「王換阿弟。」阿苦撒了一把水煮蠶豆,又給王換倒了杯酒,說道:「有些風聲露了出來,十三堂是不是沖你的貨倉下手了?」

「手在他們身上長著,下不下手,我也攔不住。」

「我總覺得,不能始終叫他們壓在我們頭上。」阿苦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說道:「眼下,有個又能掙錢,有能替你解恨的門路,你要不要一起做?」

「什麼門路?」

「你還記得不記得,當時在姚村讓你看的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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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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