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終是良辰復西歸
「公子,我可以進來嗎?」穆青螺站在門外等候些許時分,適才,丫鬟鸞兒過來催促她幾次飯菜已經備好,就等著眾人入座了。等了些許,爾朱嫣還是沒有出來,她這才連忙催問起來。
爾朱嫣見狀,連忙整理好衣襟便要開門「好了好了,馬上出來」元寶炬見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說道:「你如果不想傷害她,就不要告訴她,我看的出來這個姑娘對你是真心地,既然你什麼都給不了她,與其讓她有虛無的幻想,倒不如讓她對你失望」
青螺的心思,爾朱嫣又何嘗不懂。只是現在而言,說與不說都會對她造成傷害,只要能將傷害降到最輕,然後她在幫其找一個好的人家嫁了,這也算不枉他們相識一場。爾朱嫣緩緩地長吐一口氣說道:「我知道」
「公子」
房間門被推開后,爾朱嫣率先走了出來,穆青螺望著他滿眼皆是星辰浩海,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爾朱嫣身邊說道:「公子可以下樓用餐了」
「嗯」爾朱嫣緩緩地沖著她點頭
與此同時,新皇登基的號角吹響,整個街道上瞬間**肅穆起來。巡城的官兵敲鑼打鼓的從巷東頭走到巷西頭大聲喊道:「新皇登基,萬民朝賀,新皇登基,萬民朝賀...」
很快,這種敲鑼打鼓的聲音和天子尊號一直響徹整個街道。爾朱嫣一行人剛走下樓梯見一眾平民紛紛跪倒在地,爾朱嫣見狀看了看元寶炬,元寶炬便對著她試了個眼色。見爾朱嫣打算下跪,穆青螺在一旁伸手扶她。「公子小心,切莫扯到傷口」
「嗯」爾朱嫣應和了她一聲后便連忙跪下
很顯然,高歡將此次盛典搞得十分的龐大,洛陽城內各個巷道都能聽見萬民對天子的朝賀之情。禮儀兵很是快速的從街道走過,待鑼聲在下一個地方響起所到之處的臣民這才能起身。
禮儀兵離開后,所跪之人紛紛起來,這時候在人群中聽見有一男子立即抱怨的說道:「什麼皇帝,做不了幾天絕對下台」
還不等這男子說完,坐在旁邊座位上的一男子連忙應和道:「短短三年換了五六個皇帝了,這元家氣數怕是盡了」
「是啊!是啊!前有爾朱一族掌控天下,爾朱一死又冒出個高歡,天下君主便在這些人手中反反覆復的更換著,正當這皇位蒼生是什麼,是他們這些當權者手中的玩物嗎?」
這些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幾句后,爾朱嫣潛意識的將目光看向元寶炬。這幫人在這裡肆無忌憚的嘲諷當朝宗族,且不關心元寶炬會不會真的生氣,只是他這沉悶的性子,爾朱嫣著實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不快。
「他這倒也夠是沉穩的,若是一般人早就掀桌子撂牆角了,他倒也沉得住氣」想到這裡,爾朱嫣刻意的留意了一番元寶炬的喜怒。
「公子,你再想什麼」見爾朱嫣這般沉默不語,穆青螺有限擔心起來。
直到聽見穆青螺教她,爾朱嫣這才緩過神來。元寶炬看了看她,一臉平靜的說道:「看我如何,吃菜」
爾朱嫣一臉疑惑的夾了口菜,仍然忍不住的看向元寶炬,她心中默默想著:「你家老祖宗都被人罵道這個份上,你還真沉得住氣」
元寶炬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時局如此他也無可奈何,若是在康平盛世誰願意被一臣子所脅迫,只是身逢亂世大多的便是無可奈何了。他將一西芹夾入口中細細咀嚼一番后,只見他緩聲說道:「一幫俗人而已,豈不庸人自擾」
原本想著他不立馬掀桌子便是很留情了,沒想到居然可以這般視若無物,這種置之無物的胸懷還真的讓爾朱嫣佩服。
天子登基的牢騷語被一眾百姓茶餘飯後詬病一陣后,好在有一個明白人。只見他搖頭探腦幾句說道:
「好了,好了,別抱怨了,這元氏被人騎在頭上都不擔心,我們這幫人在這裡抱怨又有什麼用,反正皇位又不會傳到我們家,擔心什麼」
「是啊!是啊!喝酒、喝酒」說著只見旁邊一男子連忙舉起酒杯打斷那男子的話語。
見元寶炬一直沉默不語,爾朱嫣這心情一時間也無法高興到哪裡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爾朱嫣竟然開始在潛意識裡在意元寶炬的反應。
顯然,爾朱嫣這一系列舉動,無一不入元寶炬的眼中。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爾朱嫣,很快便於她四目相對,爾朱嫣見狀慌亂的連忙岔開話題。
「你適才在偷窺我?」元寶炬冷冷的瞥了眼她后,繼續一本正經的端起茶杯喝茶。
爾朱嫣看了看他,然後小心翼翼的試探他道:「我有一事著實好奇」見元寶炬絲毫沒有反應,爾朱嫣再次說道:「剛才那些人皆指著你們元氏歷代祖宗怒罵,你為何如此沉得住氣憤」
聽到爾朱嫣說道這裡,原本打算端起茶杯喝茶的元寶炬瞬間將手停在半空,整個人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直直愣了半天。「元寶炬,元寶炬」爾朱嫣見他發獃和刻意調整音量的叫了叫他。
「公子,想必這位公子身體略有不適,青螺在這裡敬公子一杯以賀重逢之喜。」說道這裡,穆青螺連忙端起酒杯對著爾朱嫣說道要敬她酒的念頭。
爾朱嫣見穆青螺已然將酒杯舉起來,便連忙舉杯回復道:「青螺請」
「公子請」
說罷,穆青螺與爾朱嫣共同滿飲此杯。見此間客聲嘈雜,人聲鼎沸,穆青螺忽然有一個念頭,只見她端起酒杯緩緩地走到樓台正中央,然後她緩緩轉身將目光停留在爾朱嫣身上。
爾朱嫣看了眼她然後將目光投在元寶炬身上,見他還是這般愁眉緊鎖,爾朱嫣不由得推了推他。「元寶炬,你想什麼吶」
被爾朱嫣這麼一推,元寶炬立馬回過神來,他望著爾朱嫣一眼撲朔迷離的看了看她然後說道:「無礙,美黛姑娘已經上台了,傳聞美黛姑娘一舞傾城,看來今日便可大飽眼福了」
「青螺舞步天下無雙,自然是極好的」爾朱嫣看向台上的穆青螺,不由得想起來那時候她與穆青螺同食同宿的那段時光,她吹笛彈曲穆青螺跳舞助興。大概誰也想不到那時候青澀的一個小姑娘竟然會成為現在名譽京城的一代花魁。
穆青螺在台上緩緩唱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穆青螺在台上邊唱邊跳的旋轉著,舞姬也很配合她的表演,只見歌聲一響,所有的人將目光瞬間都轉移到穆青螺的身上。原本在台下嘈雜的這些食客瞬間也都安靜了下來,此刻在人群中忽然有一男子說道:
「早就聽聞美黛姑娘舞步一絕,沒想到這歌聲也是如此的嘹亮啊!」
「是啊!是啊!這京城多少王孫只為見其一眼都要排隊許久,沒想到今日果然賺到了」
見穆青螺上場,台下瞬間人聲鼎沸將原本在台上跳舞的翠紅姑娘瞬間比落下去。光聽台下一眾「美黛姑娘、美黛姑娘」的呼喊聲,便能看到這翠紅姑娘臉上的一眾不快。
席間,元嵩不忘打趣的看向爾朱嫣說道:「諸葛公子,你難道沒發現這台下全是殺氣嗎?」
「殺氣?」爾朱嫣不解的看了看周圍,只見台下很多男人都將目光直直的盯在她的身上,這眼中除了憤怒還有不甘。
爾朱嫣被這幫人看的頭皮發麻,一時間只覺得換身不自在「可是,我並沒有得罪他們啊!」
見爾朱嫣這般,元寶炬不禁的笑了起來,爾朱嫣看向他一臉氣憤的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胳膊說道:「有那麼好笑嗎?」
此刻,爾朱嫣發現不僅是元寶炬就連元嵩也在偷偷地笑他。元寶炬見狀緩緩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以為他們為什麼這般恨你,無非是台上那位」
還不等元寶炬說完,元嵩便立馬接過話茬說道:「諸葛公子,你難道沒發現這美黛姑娘的眼睛里全是你,就憑這一點,別說這幫男人恨你,想殺了你的心都有了。這美黛姑娘可是這京都不少男人的夢,別說普通人了,就算是王孫貴族她也絲毫入眼不了半分,想必美黛姑娘心屬公子,這是美事一樁啊!」
「咳咳」聽到元嵩說道美事一樁,爾朱嫣剛喝進去的茶瞬間被燙的全部吐了出來。「美事一樁,這哪裡美了」說罷,爾朱嫣還不忘撇了元寶炬一眼,從他臉上的反應來看,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妙。
眼見穆青螺這段舞曲便要結束,台下眾人不約而同的喊道:「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穆青螺見狀,並沒有因為台下附和便多跳一舞,只見她緩緩地向台前走了幾步,眾舞女見狀連忙退場,見台上眾人都離開后,穆青螺一往深情的目光直直的朝著爾朱嫣看去,站在台下的翠紅姑娘見狀,別提有多麼痛恨她了,原本她想著法子想要超過穆青螺的,誰知道此刻穆青螺竟然說了句:
「感謝諸位捧場,今日是美黛最後在文寶軒一舞,這麼多年來感謝大家的厚愛。美黛曾經說過,我要在此處等一少年郎歸來,輾轉三年,白雲蒼狗最終皇天不負。既然良緣已到,從今日起,我穆青螺正式為自己贖身,我穆青螺自此為良家人,願嫁諸葛穆青」
隨著穆青螺手指的方向,眾人緩緩地看向在台下喝酒暢飲的爾朱嫣。被穆青螺這般一說,爾朱嫣整個人一臉迷茫。甚至在聽見穆青螺想要嫁給她的時候不自覺地喝水卡主,看著爾朱嫣既驚訝又茫然的表情,別提台下各種的羨慕嫉妒的聲音了。
「她說什麼,嫁-給-我」想到此處,爾朱嫣不由得渾身發抖,她不知道她只是救了穆青螺一命,竟然讓她產生如此誤會。且不說她本來就不可能對穆青螺產生男女之情,就算有那也只是姐姐對妹妹的感情。
在爾朱嫣茫然無措之際,元寶炬一語道破爾朱嫣此刻心中的煩惱。「你若無心,早早讓她斷了念頭便好」
「那我要怎麼做」還不等爾朱嫣說完,元寶炬便一臉沉悶的離開。
「喂!別走啊!你走了我更不知道怎麼辦了」
爾朱嫣望著元寶炬逐漸遠去的背影,並未發現他眼中的不快,反而整個心思被穆青螺突如其來的愛慕弄得心亂如麻。想來此刻,最讓人傷心的並不是文寶軒的媽媽,而是一眾垂暮於美黛姑娘美色的那些愛慕者,聽聞她要還家想必這院子要冷落許久了。
只見不到片刻,穆青螺便讓丫鬟鸞兒帶著她這麼多年所儲存的積蓄交給這個院子的媽媽劉氏,順帶連著鸞兒一起跟著她離開了這個水深火熱的地方。
從文寶軒出來后,穆青螺拿著她同鸞兒的賣身契一併撕掉,想來此刻對於她二人來說最高興的時刻莫過於此。爾朱嫣知道她們此刻愉悅的心情,也知道她們出來后即將面臨的困惑。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男人可以經商,女人只能蜷縮在角落裡等著男人回來后,給她們的些許殊榮。
「小姐,謝謝你將鸞兒也帶了出來」
穆青螺見狀,一臉微笑的對著鸞兒說道:「鸞兒,你現在自由了,沒有人會管著你,你若想回家,便回家去吧!」
說著,穆青螺將自己僅剩的一點盤纏也給了這個叫鸞兒的小丫鬟,爾朱嫣瞧了瞧這個叫鸞兒的丫頭也不過十歲的年華,想必來到此處定有不為人知的心酸。
「鸞兒不要,還請姑娘不要不要鸞兒,鸞兒不想回去,我娘親死了,爹爹娶了後娘,如果鸞兒回去,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會被爹爹賣掉,這一次是青樓,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了」
這個叫鸞兒的小丫頭死活不肯收穆青螺給她的碎銀兩,原本想著贖身後她便會跟著爾朱嫣四處流浪,自然也沒有想著再帶一個隨從。可是看鸞兒這般可憐,穆青螺有些心軟的看了看爾朱嫣。「公子」
「留著吧!」爾朱嫣緩緩地說道著,然後看了看穆青螺,見她銀兩用盡,此刻爾朱嫣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唯有腰間的一塊玉佩還是他父親生前留給她的。爾朱嫣見狀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然後將它揪了下來,她緩緩地抓起穆青螺的手說道:「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銀子,唯有這塊玉佩是我父親留給我的。見你贖身將所有銀兩都用光,你且將這個拿著,將來也能換幾兩碎銀子」
「公子,這」見爾朱嫣已然將玉佩送到她手上,穆青螺原本打算拒絕的,可這時,鸞兒小聲的在她耳邊說道:「小姐,你就拿著吧!公子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說完,她使了個眼色給穆青螺,爾朱嫣見狀連忙鬆手躲開。
忽然被鸞兒這麼一亂說,爾朱嫣臉上格外的火辣。瞬間有種想要這個地縫鑽進去的想法,他指責自己的敲了敲腦袋。「爾朱嫣,你是不是傻,這玉佩怎麼是這樣送的」
說完,爾朱嫣便不好意思的走在最前面,好在穆青螺此刻並未多想,他心中小聲想著:「等到時機成熟了,她一定要將誤會解開」
回到元寶炬府上已是傍晚,元滿公公替穆青螺等人安排好住處大約到了落幕時分。和穆青螺簡單的用完餐后,爾朱嫣便讓鸞兒帶著青螺去休息了。至於爾朱嫣,他現在可是一個人兩個人那般頭大。
「諸葛公子果然大度,看來這是要在元某這裡常吃常住了」說著,元寶炬不知從何時走到亭子跟前來了。
「她並不知道我女扮男裝的事情,貿然告訴她只會傷她的心,你知道這並不是我想看見的結果」說到此,爾朱嫣滿是愁懷,現在蒲娟下落不明,耶耶那又在高歡手中,若她此刻紋絲不動只能任人宰割。
小閣樓內,鸞兒侍奉完穆青螺梳洗完畢后,見她一直坐在窗邊拿著爾朱嫣給的玉佩發獃,鸞兒不忘打趣的說道:「姑娘在為何事發獃,哦!原來是想諸葛公子了」
被鸞兒這般一說,穆青螺整個人的臉頰一片紅暈。她連忙捂著鸞兒的嘴讓她不要胡說,鸞兒見她這般緊張更加不忘打趣她了。
「吭吭吭「鸞兒見狀便學著爾朱嫣的語氣對青螺說道:」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銀子,唯有這塊玉佩是我父親留給我的,你且將這個拿著」說完她不忘打趣的看了眼爾朱嫣說道:「小姐,我猜這諸葛公子絕對對小姐有好感,不然也不會將祖傳的玉佩送給你」
亭水樓閣,元寶炬心中不快的打趣爾朱嫣「我可聽聞,諸葛公子可是將傳家玉佩都給了那美黛姑娘,想來這美黛姑娘溫柔似水又懂賢弟心中所想,如此天作之合啊!」
聽元寶炬這般說,爾朱嫣滿臉疑惑的看著他說道:「你怎麼知道的,元嵩告訴你的?這個元嵩怎麼這般大喇叭什麼都往外說」
既然木已成舟,爾朱嫣也無法多說什麼。現如今只能將穆青螺先留宿元寶炬府中,上次夜闖高歡府邸的事情雖然已經敗露,但好在慕容紹宗已經將玫娘解救出來。等待婁氏回到柱國將軍府後,屆時與爾朱英娥定能形成牽制,那麼距離他們下一步目標便指日可待。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喝酒,喝酒」說著,爾朱嫣繼續給元寶炬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