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八節 抗旨
可是眭公公不知道,沈牧的呆若木雞和大部分人不同。他是真的兩眼發黑,腦袋空空,此時此刻的他連自己姓甚麼都不曾知道。
聖人怎麼會整出這麼一道聖旨,毫無徵兆,毫無邏輯,甚至說毫無人性!
眭公公催促道:「沈大人,接旨哇!」
沈牧定了定神,這個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接了,那就是默認了聖旨上招婿的皇命。不接,那便是抗旨不遵。
「眭公公,但問一句,是那位皇子取了儲君之位!」
沈牧以為,能夠讓聖人作出這等令人無奈又可怕的決定,此人只怕是對自己和其他方面有所企圖,只是這個企圖是什麼,暫時未知。不然堂堂一國之君,怎可能無緣無故將公主下嫁於他這等販夫走卒。
聖人不傻,他雖然認可過自己的能力,可也沒有到達招為女婿的地步。大可以登賞個官職,便足以另自己死心塌地為國為民了。
能夠促使聖人下了這道聖旨的,或許就是當今的儲君!
幾乎所有的皇子都知道自己是慕容桓的人,不論誰得了儲君之位,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拉攏天下最受聖人器重之人,這樣才能穩穩座住了這個位置。
起碼,在聖人殯天之前,實力的壯大才是最重要的。不到黃袍加身的那一天,絕不可有半分鬆懈。
眭公公皺眉:「哎喲,沈大人,這檔口你倒是先接了旨,咱家也好趕緊回宮有個交待。至於朝廷的儲君,今日便會有旨意昭告天下,大人等著便是了!何必著急這個呢!再說,這是喜事呀,接了旨,沈大人就是國婿,咱家還要恭喜沈國婿衣錦長安呢!」
沈牧為難至極,跪在地上,腦袋疼的要命!
眭公公又催了一聲:「沈大人,要開心可以接了旨慢慢開心,咱家還要辦差呢不是!」
「公公,不是下官不想接,實在是……」
「哎喲,咱家就給您明說了吧。這是聖人的旨意,和齊王有沒有干係咱家就無從得知了。沈大人若是齊王的人,大可以去問問!」眭公公小心催促:「這是喜事吶,大人還想什麼,天下有多少人想著盼著這個機會都想不來吶……」
眭公公的話,倒是回答了沈牧之前的問題。原來是齊王贏了……不過自己歷來於齊王沒有搭上幾句話,按理他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才是。
「眭公公,下官還有個問題,這個旨若是接了,是不是就沒有轉圜之地?」
「那是自然,你當聖人旨意是甚麼,嫌自己腦袋掛的久了?」
「那……那下官不接旨!」
「大膽!」眭公公斥道,他本以為沈牧只是歡喜的不知所云,這種外鄉的下級官員,一步登天的機會放在他面前,手足無措情有可原。卻沒想到沈牧竟然敢抗旨不接。
「沈牧,你可知抗旨是何等大罪!」眭公公強調一聲,意再告訴沈牧,這有可能是殺頭之罪!因為不可思議,眭公公甚至直呼沈牧大名。
「沈牧知道,可是沈牧依然不能接!」沈牧慢慢站了起來:「眭公公,煩勞您跑上一趟,這個聖旨下官實在接不得。歷來無功不受祿,沈牧於晚晴公主雖然相識,卻並不熟悉,這若是接了旨,只會惹得公主一生幸福。沈牧不想做個罪人,不願公主與下官一同受苦受累。與其害人,不如罪己。」
沈牧從腰間錢袋子摸出兩三顆金豆:「眭公公,這是給大伙兒喝茶的,讓公公跑上這一趟,實在是抱歉的緊!」
眭公公收了金豆子,他只是負責傳旨,至於別人接不接旨,於他並不相干。拿人手短,眭公公見沈牧還是懂得許多,為人也看著順眼,便多嘴了一句:「沈牧,咱家可要告訴你一聲,這件事本來可是天大的喜事,被你這麼一鬧,喜事沒了,也不知道會惹出多少事來。若你心無牽挂,趕緊跑了……跑的遠遠的……免得人頭不保啊!」
沈牧心知肚明,對眭公公的好意報之一笑:「多謝公公提醒。沈牧會留在此處,給聖人,給公主一個交待!」
眭公公見勸阻不得,搖了搖頭,暗嘆一聲「可惜」,領著兩個小太監,回宮復命去了。
沈牧憂心忡忡,不知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見過聖人,也知道聖人的手段,這樣一個當權者,所作所為實在令人無法招架。或許,聖人的目標並不在自己!
是了,永寧帝知道自己隸屬慕容桓旗下。招攬自己,一來便是向慕容桓示好,安撫西山道的勢力。二來可以通過自己鉗制慕容桓。嫁了一個女兒,一舉兩得的事,永寧帝倒是能夠乾的出來。畢竟他不可能將女兒直接嫁給慕容桓的兒子,這樣做,目的太過明顯。甚至可能導致目的沒有達到,還無端培養出來一個更加強大的藩王。
「怎麼樣?要不要跟著哥浪跡天涯去?」龍澤搖著摺扇,似笑非笑。
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向是他的喜好。
「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廟,這裡諸多兄弟,沈牧又焉能不管?」沈牧倒也沒覺得什麼,想明白了聖人的所作所為,便覺得永寧不會對自己動刀子。起碼,他要顧及西山道里的面子。
只是沈牧不知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是聖人。而沈牧更沒有想過,聖旨上所提及的另外一人,當是如何思量?
「沈先生,這裡的活計,兄弟們大不了不幹了,還是保命要緊!」一旁的陸老三聽得真切,此時見狀,自然是慫恿沈牧儘快逃走。
「陸三哥,不礙得!這件事遠沒有您們想的那般危險。不過是一張聖旨,又不會死人!」
「可咱聽說抗旨不接,是要砍頭的!」
「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事,不接旨就被砍頭,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沈牧安撫道:「三哥不必放下心上,你還沒信不過我么?什麼時候騙過你們。放心吧!對了,此時莫要於段當家提及,免得弟兄們胡思亂想。」
陸老三總覺得沈牧這話里有些搪塞誆騙的意思,卻又不知道改如何表達,撓了撓頭,只得沖著龍澤求救。
龍澤苦笑一聲,緩緩走下樓
梯:「沈老弟,這件事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正所謂人心叵測,不得不防,這幾日還是要小心些。」
「嗯!我明白。」
「查找那姑娘的事便交給我,等有了消息再來知會你……你吶,還是專心想想該怎樣度過此關!」龍澤說話間,已走到店鋪門外。
沈牧心中一暖,自己正擔憂分身乏術,有龍澤幫忙,倒也可以專心應付。見龍澤已經走上大街,連忙喊道:「龍大哥,萬事小心。」
龍澤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人群當中。
沈牧稍稍一緩,沖著陸老三安排道:「三哥,鋪子交給你們,我要去一趟內城!」
陸老三點頭稱好,他本是想跟在沈牧身邊保護,又想起內城並非他想進就能進去的,只好作罷。
內城李府,李冰坐在書房內,手中握著一團紙,紙上是他寫的一副字,字寫到一半,聽了沈牧的話,筆鋒一轉,毀了整幅作品。
「沈牧,你是說聖人降旨賜婚……」
「是!下官實在想不通,只得請李大人指點迷津!」沈牧恭敬站在文案前。他想從李冰的口中,探知一些信息,只有信息足夠的多,才能有更好的應對,甚至可以聽聽李冰對此事的看法。
「這倒是奇怪了。聖人有六位公主,前五位公主下嫁之時,皆是由內閣擬旨披紅的。怎麼這件事內閣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今日朝會時也未曾聽聖人提及……怎麼會這樣?」
李冰有些疑慮,他想的出發點和沈牧完全不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袁廷貞沒有將這個事在內閣里討論。否定了這個念頭之後,又想是不是聖人想要借這次大婚,重組朝政!
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沈牧聞言,更是篤定這件事是聖人一人所為:「所以下官前來,想問大人一件事!」
「噢?你倒是不怕聖人治你抗旨之罪?」
「還沒到這個時候,沈牧現在考慮有些兒早。李大人,朝廷儲君是否已由齊王勝出!」
「沒錯。明日便會昭告天下。再過幾日各國駐長安的使節前來朝賀的一幹事宜,聖人也決議由齊王親自主持!」李冰黏須,將廢紙丟在桌案:「不過齊王並不會是出這主意之人。他這個人向來自負的緊,甚麼人也看不上。」
言外之意,這件事並非齊王所為。
「沈牧並不是想這件事是誰主導,而是在想,為什麼在這個時間點,聖人要賜婚於我!儲君之位既定,按說朝廷當會忙碌。聖人選擇這個時間賜婚,只有一種解釋!」
「噢?沈牧,怕是你想多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來雙喜臨門的好事,你卻……」李冰搖了搖頭,對沈牧抗旨有些不解:「你是不是早有了心上之人!」
「不瞞大人,沈牧的確有了心上人!這只是其一,其二是沈牧不想淪為某些人的棋子。至於其三,沈牧不想天下百姓流離失所!」
李冰大驚失色:「這事於百姓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