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費亭侯府
沛國的春天,天氣總是風雲變幻陰晴不定,前一刻還是電閃雷鳴,狂風夾雜驟雨,下一刻就已經雲消霧散,雨過天晴了,碩大的太陽高掛天空,刺目的陽光穿透了雲層噴洒在天地之間。
「全部拿下!」
一聲怒吼傳來,緊接著就是鐵蹄錚錚,一隊高頭大馬的騎兵隊伍有條不紊的包圍住了所有沒來得及逃跑的匪徒,手中兵戈架在了何儀的脖頸上,讓他打消了負隅頑抗的念頭。
「不要放走一個匪徒,快去看看侯爺有沒有事!」
古亭這邊,橫屍遍地,還有幾個被砍斷了胳膊或腿的匪徒在地上哀嚎,也被聽不下去的騎士結果了性命。項清和項旭就在幾十具屍體中,兩人的衣衫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血液,臉上也有匪徒的血液仍在流動。
騎兵隊伍訓練有素,除了馬匹在打著響鼻,就沒有別的聲音了,若不是他們身上並沒有披甲,都要讓人誤認為這是大漢最精銳的御林鐵騎了,其實他們只是曹家的私兵罷了。
騎士們向兩側分開,一匹黑馬奔來,一個壯漢滾鞍下馬,快步來到亭前。
壯漢單膝跪在曹嵩面前,雙手抱拳說道:「子廉來遲一步,請侯爺責罰!」
曹嵩哈哈一笑,不緊不慢的扶起了壯漢,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用叫的這麼生分,一別數載,沒想到侄兒越發魁梧了,」
「叔父,您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侄兒若是來的再遲一些,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嗯,這也是我考慮不周了,沒想到洛陽回來這一路上都平安無事,在自己家門口竟遭了匪,你是怎麼知道消息的?」曹嵩問道。
「多虧了一個咱府上的農戶,跑來稟報說下田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夥匪徒把叔父圍在了古亭,侄兒這才召集家丁匆匆趕過來,幸虧這幾個護衛還算是盡職盡責,回府定要好好嘉獎。」
「嗯,也多虧了那兩個過路的少俠挺身而出,我才幸免於難。」曹嵩伸手指了指項清和項旭。
而在這邊,項清的目光一直盯著手中雷鳴劍刃,就在剛剛,這把劍還收割了無數條活生生的性命,儘管他們是匪徒,但是這畢竟是殺人!一個現代人,一個從來沒見過死人的現代人,親手殺了數十個人,這不是綜藝節目!不是真人秀!他難以置信的問自己,我,真的殺人了嗎?
滿地的屍體,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的的確確的殺人了!毫無疑問的殺人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為什麼?人真的能穿梭時空回到過去么?看了那麼多的穿越劇,穿越小說,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穿越者嗎?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天旋地轉一般,他看到一個壯漢走到自己面前,拱手向自己說些什麼,子廉,曹洪曹子廉?曹操的從弟,三國演義里的名將!他的腦中嗡嗡作響,他現在只想睡一覺,也許就是做了個噩夢吧。
「哥!」
項清的身體直直的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旁邊的項旭急忙衝過來抱住項清的身體。
曹洪也是一臉茫然,怎麼好端端的就暈倒了呢?
曹嵩已經騎在馬上,招手呼喚曹洪喊道:「侄兒,速速將兩位少俠送到府上,把城裡最好的大夫請到府上,快。」
曹洪應了一聲,喚來兩個家丁,「你去把我淵哥叫回來,你跟他說叔父無事,讓他別忙著追殺匪徒了,你去城裡把妙春堂的韓大夫請來,騎我的馬去。」
又騰出了幾匹空馬,帶著那幾個受傷的護衛和項清項旭兩兄弟,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奔譙縣。
三國志記載,桓帝世,曹騰為中常侍大長秋,封費亭侯,養子嵩嗣,官至太尉。嵩字巨高,靈帝擢拜大司農,大鴻臚,代崔烈為太尉。
都知道袁紹家裡是四世三公,曹操反倒像是個泥腿子出身,可是人家爺爺是太尉,老爹也是太尉,再不濟大鴻臚大司農也是二品官,所以曹操也是大士族出身,兩世三公,雖然還是差了兩世,但是比起一般諸侯來說,也是強了不少。
就看這佔地不知道多少畝的費亭侯府,府上來來往往,無數的護院,家丁,丫鬟,門口兩個氣勢洶洶的石獅子,也知道曹家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
此時此刻的客房中,林林總總站了不少將來的大人物,為首的就是繼承了曹騰爵位的費亭侯曹嵩,左手邊一個,身高兩米多,虎背熊腰,一張標準國字臉上長著濃眉大眼,姓夏侯名淵,字妙才,也是一員猛將。
右手邊的曹洪,雖然身高比起夏侯淵來說顯得低了一些,但是粗壯程度相對來說也是不遑多讓,甚至還猶有勝之。
曹洪旁邊是他的族內從弟,也是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曹純,因為年紀尚小,還未及冠,面龐也稚嫩了些,和那兩個糙漢子不同,天生皮膚白嫩,倒像個書生模樣,但是這位可是將來統帥曹操最強部隊虎豹騎的勇將。
夏侯淵旁邊這位相貌神態和他極為相似,同出一轍的自然不必多說,就是夏侯淵的哥哥,夏侯惇了,表字元讓。
此時眾人都緊張的盯著床榻上的少年,床榻旁邊擺開了醫藥箱,一位長須大夫手扶長髯,另一隻手就在給少年把脈,這可是最傳統的中醫望聞問切診斷法了。
項旭就在床頭,緊張的盯著項清看,時不時的看看閉著眼睛的長須大夫,急的滿頭大汗,卻也只能屏息凝神不敢打擾他診斷。
許久,長須大夫才收回了把脈的手,喘了口氣,把項清的手塞回被褥之中,站起身來。
「大夫,我哥怎麼樣?」
「無妨,只是用力過猛,一時氣竭,心肺供應不足,所以導致昏厥,這位公子的身體極為強健,並無半分虛弱之相,只要吃點大補之物,不出兩日就能行動自如恢復如初啦。」
項旭鬆了一口氣,「多謝大夫給我哥看病了。」
「哪裡哪裡,在下分內之事。」長須大夫拱手作揖,又對著曹嵩說道:「侯爺,這位公子並無大礙,聽說還有一個身受重傷的護衛,在下就不浪費時間了,煩請府上人帶路,在下即刻前去。」
「有勞了。」曹嵩一擺手,讓府上下人帶著大夫出去了。
其實此時的項清早就已經醒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睜眼,他知道有好幾個人看著他,還不是一般人,都是曹操將來的左膀右臂,按照曹操將來的地位,也可以算是股肱之臣了。
難以置信,我真的穿越了?應該是吧,畢竟痛覺是真的,而且旁邊還站著夏侯淵,夏侯惇,曹洪,曹純這種史上有名,貨真價實的猛將,怎麼會這樣呢?我到底咋來的啊?
「既然這位少俠無礙,我們也就不打擾了。」
嗯,曹嵩還是懂事,知道給我解圍,要不然我睜開眼怎麼面對這個場面。
「多謝費亭侯了,待到哥哥醒來,就不給侯爺添麻煩了,我們自行離去就是。」項旭說道。
曹嵩還沒說話,夏侯淵倒是搶先一步,「那怎麼行,這位少俠救了我叔父,那就是我夏侯淵的恩人,聽說他能力敵數十匪徒,想來也是武藝高強的好兒郎,等他好了我還想跟他切磋切磋,討教一二,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淵哥說的極是,我曹子廉一向佩服好漢,我更是親眼所見,這位少俠劍法高超,我也想跟他練練呢。」
哇,真的假的!你倆一個比一個猛,我怎麼跟你們切磋?我拿頭打?一百個我也不夠你們練的吧?躺在床上的項清心裡暗暗叫苦,這都什麼事啊!
「行了,你們就別在這驚擾少俠歇息了,切磋什麼的,先等人家醒過來再說吧,都出去吧。」
曹嵩轟走了這四個漢子,轉身問道:「還未請問少俠名諱?」
「我叫項旭,我哥叫項清。」
「那二位項公子,若是不嫌棄府上簡陋,便留在府上修養一些時日,等項清公子身體徹底無恙之後,再離去也為時未晚,你意下如何?」
儘管項旭再三推辭,但終究是盛情難卻,曹嵩說了一聲天色已晚,早點休息便笑吟吟的走了,還讓一堆小丫鬟進來服侍,就在那小丫鬟想要給項清脫衣服擦拭身體的時候,他可終於憋不住了,只能裝作剛剛蘇醒過來,卻不讓丫鬟出去稟報,說是先讓他冷靜一下吧。
思考了整整一夜,項清也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東漢末年,這可是亂世!一不小心就要把小命丟了的時代,黃巾起義,諸侯爭霸,英雄輩出,聽起來挺讓人熱血沸騰的,但是真到了自己身上,項清還是難免有些心情忐忑,相對於自己成為穿越者這個令人震驚的事情,今天殺了數十個匪徒的事情倒是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雖然自己這個白賺的的弟弟說了,他倆的武藝在當世,也是可以睥睨天下的,這個他也從自己的腦海中印證了,那些突然出現的記憶,大多都是關於自己勤學苦練的東西,但是這些不屬於我啊!這身體不是我的,屬於我的可能只有我的靈魂了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長得黑了點,但是還是蠻帥的。
清晨一早,項清就找到了曹嵩,他提出先去看一下昨天受傷的那個護衛,畢竟他受的傷還是挺重的,單單是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命了。
但是古代人無比頑強的生命力還是讓項清震驚了一下,流血都流成那樣了,居然還能救回來,他特地詳細的看了一下傷口,他又震驚了,這是哪個醫生這麼厲害啊?雖然比較簡單,但是居然還能做這種外科手術的?這個時代的神醫好像是,華佗吧?給我看病的是華佗?
其實項清真沒猜錯,但是也沒猜對,昨天看病的那個長須大夫,就是華佗的弟子,至於得沒得到真傳那就不知道了。
幾個護衛都在那裡一個勁的道謝,搞得項清很不好意思,「你們要謝就謝那個醫生吧,畢竟是他給你們治的傷。」
「若是沒有項公子,我們幾個的命就沒了,若是侯爺出了事,我們難辭其咎,請受我等一拜!」
「哎哎哎,別了別了,真不用。」
好不容易打發了這幾個護衛,不禁感嘆了一下,古代人真實誠,這還是項清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救命之恩」到底有多麼厚重。
離開了護衛那裡,項清轉身又去了關押那個黑山寨大當家何儀的柴房,曹嵩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把他送官,雖然在侯府私自動刑也沒多大事,但是曹家老夫人不喜歡宅子里死人,就把他關在了柴房,等什麼時候有空了再送官也不遲。
讓帶路的下人在門口等著,項清就走了進去,因為項清心裡還是沒底,所以就把雷鳴劍帶上,手上有劍防身,也能讓他有十足的底氣面對這個兇狠的惡匪。
看到這個五花大綁跟麻花一樣的何儀,項清笑了一聲暗道自己太過小心謹慎了,這繩子捆的跟木乃伊似的,他怎麼反抗嘛。
「你叫何儀是吧?」項清問道。
「哼,明知故問,老子就是何儀,你咬我啊?」
「呦呵,都這樣了還這麼橫啊?不愧是天師信徒啊!」
項清特意加重說天師信徒四個字,就是為了試探一下何儀的反應,他要判斷一下現在這個時間段黃巾起義籌備了多少,這可是事關自己小命的問題,容不得馬虎大意。
果不其然,聽到天師的名字,何儀果然情緒顯得激動了一些,「你怎麼知道我是天師信徒?」
「真是個莽夫,你是天師信徒又怎麼樣?你至於這麼激動嗎?我就隨口提一句天師你就這麼激動,我並不知道你是天師信徒,但是你這句話就相當於承認了呀。」
何儀冷哼一聲,勉強靠力量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沒錯,老子是天師信徒,怎麼樣?」
「你們一群山匪連飯都吃不飽,居然有那麼精良的武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那位天師張角恐怕沒準備幹什麼好事吧?讓你們假裝成山匪,韜光養晦,待到時機成熟,立刻揭竿而起響應造反,如果說你們和官府沒有勾結的話我是絕對不信的,沒有官府支持,你們那裡來的那麼精良的武器,恐怕這譙縣之中已經有官員準備當個亂臣賊子了吧,我說的有錯嗎?」
「哼,一派胡言,我們當山匪和天師沒有關係。」何儀倔強的別過頭去,這個人有點可怕,他居然知道這麼多東西,他到底是誰?
項清環顧四周,湊到何儀耳邊說道:
「你肯定好奇我是誰,不過你也用不著好奇,前面那些東西都是我瞎猜的,不過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四句你應該不陌生吧?」
何儀的臉色終於變了,「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暗號的?目前為止,這個暗號還只有各路渠帥知道,難道你也是一路渠帥?不過你來老子地盤幹什麼!」
項清拍了拍他的腦袋,真聰明,連這個都告訴我,「哼,我與天師斷了聯絡,你只需要告訴我,天師準備何時起義,我好配合。」
兩雙眼睛對視著,心裡都在盤算,但是何儀的智商終究是敗了下風,這人都知道暗號了,肯定就是天師的人了。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何儀的樣子不像撒謊,項清心中努力的回想,這黃巾起義應該是公元184年,中間還有好多年呢,足夠我做很多事了,要想在這亂世之中活下來,那就得找個足夠粗的大腿啊,曹操的大腿夠粗,也夠硬,畢竟是一統北方的梟雄,就是可惜此時曹操大佬也不知道幹啥去了,竟然不在府中。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項清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柴房,正準備穿過長亭回房間,就見五個人影齊刷刷的站在那裡。
「項兄弟,你可好些了?我們兄弟幾個忍了一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知道項兄弟可願與我等切磋切磋?」
「是啊項兄弟,我這心裡跟貓撓一樣,你別見怪,我見了高手,那肯定是要討教一番的!」
頭大!這幾個莽漢怎麼找上我了?項清會武藝,是個徹頭徹尾的高手,我林清不會啊!你們找項清切磋,和我林清何干?
就在項清頭疼的時候,曹嵩的書房裡,剛才的帶路下人正在一字一句的彙報剛才項清和何儀的對話,除了後面幾句沒聽清楚之外,基本是一字不差。
等下人出去了,曹嵩盤了兩下手中的核桃,嘴角不自覺放下來又抬了上去。
「有意思,是個絕頂的聰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