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爪牙

兩年之前，王滿虎的師傅李福海在自己的新婚當日，被人開槍打死在了家中。

這件事情到現在也依然是一樁無頭疑案，因為李福海死的時候是一個人在家中的書房內的。

李福海是個混江湖的粗人，他和王滿虎一樣，這輩子都沒怎麼讀過書，所以他家的書房其實就是個擺設，自從買下那棟宅子開始，李福海幾乎從來沒踏進過書房一步。

誰也不知道那天他為什麼要走進書房，正如誰也不知道當時是誰開的槍一樣。

事情發生后，像刀爺這些李福海的老兄弟，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追查兇手，可兩年多過去了，依然沒有找到絲毫線索，漸漸地，大家也就將這件事情放下了，畢竟李福海生前的仇家還是不少的。

但是王滿虎從來沒有放下過！

所以他將那顆從李福海心臟里取出來的彈頭，做成一個吊墜一直掛在胸前，因為這是李福海身上留下的唯一和兇手有關的線索，也是為了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了這件事情！

「如果光靠彈頭的話，其實很難確定對方用的是什麼槍，除非我能看到彈殼。」

盧小嘉接過那顆彈頭笑著說道，只是在看了一眼之後，他頓時輕輕哦了一聲。

「怎麼？看出什麼了？」

王滿虎連忙問了一句，破天荒地，他的聲音中竟帶上了一絲緊張之意。

「嗯，這顆子彈應該是勃朗寧M1906袖珍手槍里射出的。」

「這麼肯定？」

王滿虎狐疑地看了盧小嘉一眼，這小子不會是為了哄自己就信口胡謅吧！

「虎哥，小弟哪敢騙你啊！其他的不敢說，但這勃朗寧M1906射出來的子彈實在太好認了。」

「虎哥你看，這是一顆0.25英寸ACP彈，只可能是從袖珍手槍中射出來的，而目前世界上所有的袖珍手槍，使用的都是0.22英寸邊緣發火槍彈，裸鉛彈頭，初速低、威力小。只有這款美國造的勃朗寧M1906的子彈，用的的是鎳銅合金被甲彈頭，打在人的身上侵徹力更強，殺傷力更大，所以小弟才能一眼就看出來了。」

哦……

雖然王滿虎一句都沒聽懂，不過看盧小嘉那頭頭是道的樣子，倒不像是騙人的。

「那個什麼勃什麼寧的玩意，長啥樣子的？」

王滿虎繼續問道。

「小弟倒是收藏了一把，可惜今天沒有帶在身上，這種袖珍手槍一般女人比較喜歡用，咱一大老爺們沒事帶那玩意總怪怪的。」

女人喜歡用？

王滿虎眼睛突然眯了眯，然後只聽盧小嘉舔著臉繼續說道：

「哥，要不讓我過幾天來松江找你唄，我把那把勃朗寧帶過來，再給你們堂口送一批好用的傢伙來。」

M的，這小子已經開始用利益引誘了，不過王滿虎還是點了下頭。

這個時候刀爺走了過來。

「小虎，船怎麼還沒有來，這小子到底靠不靠譜！倉庫那邊死了那麼多人，我怕時間過久了要出事！」

「這位大爺，您別急，船肯定快來了，而且在上海地界上，有我盧小嘉在，絕不會讓虎哥你們的人出事的！」

盧小嘉笑嘻嘻地說道。

他話聲未落，江面上一艘小炮艇長鳴汽笛停在了碼頭邊，然後一隊身穿深藍色軍服，荷槍實彈的士兵從炮艇上沖了下來，直直朝王滿虎這些人奔跑而來。

刀爺，天爺幾人臉色齊齊一變，軍火倉庫的事情應該還沒這麼快爆發，難道是季雲卿最終還是選擇了去告密，這隊士兵就是來抓自己這些人的？

然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大夫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只見那隊士兵衝到他們面前之後，卻齊齊朝著盧小嘉敬了一個軍禮。

「盧公子，江盧號奉命前來報到。」

盧小嘉隨意地揮了下手，接著笑吟吟地對眾人說道：

「船來了。」

興武堂的一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靠，你說叫條船來，沒說是叫艘軍艦來啊！難怪他說安排的船沒人敢攔下檢查，M的，誰敢把一艘炮艇攔下來檢查啊！

就連王滿虎都一陣愕然，靠，這小子什麼來頭啊！本來以為這個盧小嘉也就是家裡有點權勢的紈絝弟子，但光是有點權勢可調不來一艘軍艦。

「你家裡是幹什麼的啊？」

王滿虎忍不住問道。

「我爹是盧永祥。」

盧小嘉看似很隨意地說道，但語氣間隱隱又帶著一絲得意。

「哦，混那條道上的？」

「……嗯……哥，你沒聽說過？」

盧小嘉有些尷尬地看著王滿虎。

王滿虎不知道盧永祥是誰，但還是有人知道的。

「蘇省……督軍……盧永祥盧大帥……」

在他身邊，天爺緊張地渾身發抖，牙齒打架地說出了這幾個字。

王滿虎再次看了盧小嘉一眼，這小子也正低眉順眼，一臉討好地看著他。

靠，自己隨便收了個小弟，誰能想到居然是一省督軍之子？

……

炮艇飛快地駛離了碼頭，浪花飛濺。

王滿虎站在艦尾的船舷護欄邊，凝視著那座漸行漸遠的城市。

這次來上海，只有短短的兩天時間，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最終也沒能真正見識一下這個花花世界的面目，比如像天爺口中的什麼大世界娛樂場，什麼自動扶梯，什麼電影，也沒能去聞名已久的長三堂子開開眼。

「是不是有些遺憾，小虎你還年青，以後總有機會的。」

刀爺和天爺來到他的身邊，天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王滿虎收回視線，回首看著兩個老大，搖了搖頭咧嘴一笑道：

「沒什麼好遺憾的。我只是在想，上海這邊的青幫，如果都是季雲卿這種貨色的話，那我們興武堂幹嘛不殺進上海灘，成為這個城市的主人之一呢？」

笑起來的時候，王滿虎又露出了他的那口白牙，有些森然，就像一頭找到了捕獵目標的猛獸。

是啊，與其站在外面羨慕這個花花世界的繁華，不如直接將這個世界中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刀爺和天爺同時呆了一下，對視了一眼，接著天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而刀爺瞬間雙眼微微泛紅。

海老大當年看中的這頭獅虎，如今終於長大了，開始要露出自己的爪牙了，這一刻的區一刀突然又些感慨，又有些被王滿虎剛才的豪情激得熱血上涌，他狠狠地捶了一下王滿虎的胸口道：

「老刀今年四十有三，應該還能再打幾年，到時候我就陪你這小子來這上海灘好好闖闖！」

M的，還真有點痛。

王滿虎揉了揉胸口，刀爺看來還真寶刀未老么！

「刀爺，剛才真的是黑吃黑么？」

王滿虎想了一下，再度問了一遍這個問題。

確實，那個洋商據說生意做的極大，據說內地有很多軍閥都從他手中買軍火，又怎麼可能看得上他們興武堂訂購的這點小生意，要興師動眾地伏擊殺人，就為了昧了這點小錢么？

這在王滿虎的心頭，一直是一根刺，或許這也是剛才他毫不留手的原因，潛意識裡他有點怕，怕留下活口的話，會問出一些他不想知道的東西。

刀爺的臉色再度變得有些奇怪，沉默了很久之後，他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話：

「小虎，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插手，我會親自去問秦老大的，總要她給我們一個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