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怎麼是你

2013年11月10日上午9點50分，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我提前10分鐘來到麥莎廣場。

我這人做事，多少有些弔兒郎當，很少有準時的時候，也不知為什麼，今天竟提早到了。想想自己也覺著可笑，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兩口。

廣場上有個撿飲料瓶子的老婦人走過，看著我停下腳步，眼神中流露出遲疑不決的目光。

我扭頭看看，右腳邊有個可口可樂的易拉罐，友善地笑笑往旁邊挪了挪，示意她可以撿走。老婦人疾步上前，用和她年齡不相稱的敏捷，撿起易拉罐放入斜背著的編織袋裡。

我有些不忍心，一個易拉罐能賣幾毛錢？從兜里掏出10元，遞給老婦人。

「謝謝你，」老婦人突然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問我：「今天是幾月幾號？」

我如遭電噬，定在那裡，急聲問：「你說什麼？」

老婦人道：「好人哪，快回去吧，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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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0日上午10點05分，我站在宣城市水陽江大道與景德路口的麥莎廣場，一遍遍撥打凌晨的來電號碼，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時有個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甜美的女聲：「不好意思啊，遲到了5分鐘。」

不知為什麼，我內心一陣竊喜，終於還是來了。轉過身，尚文琳一身大紅色露肩連體長裙，陽光燦爛地站在我面前。她的嘴角動了動，彷彿在對我微笑。

「怎麼是你？」我滿臉疑惑，她的形象與電話里的聲音完全不搭調，我就算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出會是她。

尚文琳說：「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上午10點，麥莎廣場見嗎？」

我哦了一聲，想象與現實往往是兩碼事，要說尚文琳這種活潑外向處事跳脫的女孩子，搞些什麼惡作劇倒也真不是不可能。

或許只是我的主觀思維誤導了我，或許因為我想見到的是另外一個人。我的眼前浮現著一隻手，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一隻冰涼徹骨柔若無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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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莎廣場內一家我從未留意名字的咖啡館，我點了杯曼特寧，對面尚文琳點的藍山。店裡的裝修比較復古婉約，使人聯想起中世紀拉丁十字式的巴西利卡。濃郁的咖啡香味，瀰漫在空氣之中，坐著的人不禁生出幾分今夕何夕的感慨。

「曹總，可以開始了嗎？」尚文琳一改印象中瘋瘋癲癲大笑姑婆的做派，臉龐俊俏神情嚴肅，嚴謹地注視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倒是被她看得莫名所以，不知所措，不置可否地回答：「說吧。」

尚文琳微微一笑，遞給我一份文件，柔聲道：「這是我研究了許久，特意為您量身定做的健康安心養老計劃。像您這樣的高管精英，平日工作時日理萬機，應酬時煙酒過度，特別需要這樣一份保障，為您的健康家人的幸福保駕護航。這裡的一些條款，還是我專門請示了領導，他聽說是您而特批的。」尚文琳打開文件，用青蔥一樣的指尖釋義道：「譬如，第3頁第16條，當乙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

我打斷了她的介紹，直接了當道：「尚小姐，不能不說你的保險推銷很有章法，剛才那段話隻字不提保險一詞。我知道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要是在通常情況下，我很願意聽你繼續說下去。可是，」我話鋒一轉，神情凝重道：「就是為了一個保險搞這麼多事，至於嗎？」

尚文琳愣了下，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捏起咖啡杯里的小勺緩緩轉動，說：「曹總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沒什麼誤會，」我不客氣地說：「推銷保險設計專門的方案很好，花點小心思搞點小插曲也不錯，可沒必要天天半夜裡給人打電話嚇人吧。約客人談案子的方法至少有30種，你這種我倒還是第一次碰到。」

尚文琳漲紅了臉，似乎受到什麼不公正不禮貌的對待，結結巴巴道：「曹總，是您前天夜裡在金莎夜總會吐了滿地都是還咳出了血，我關心您問您有沒有買過商業醫療險，您讓我做個方案今天10點在麥莎談的啊！我哪有半夜裡打你的電話？」

這回發愣的人是我，看尚文琳無辜的樣子，難道真的是我搞錯了？

尚文琳的三星手機此刻就放在咖啡館炭燒木製的桌子上，我拿起自己的手機，撥打那個神秘電話。笑你我枉花光心計，愛競逐鏡花那美麗，怕幸運會轉眼遠逝，為貪嗔喜惡怒著迷……電話竟然連線了，只有那個神秘電話，用的這個等待鈴聲。

2013年11月10日上午10點48分，我打通電話的時候，尚文琳的手機就在桌上，毫無動靜。

尚文琳一動不動，一身火紅的露肩連衣裙使我聯想起電梯里沖我微笑的女明星廣告，她的目光似哀似怨，就那麼冷冷地望著我。

電話里那個女人，聲音低得聽不清楚，毫無生氣：「喂，，，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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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0日，下午2點58分，我躺在家中床上一個人獃獃地看著天花板，午睡初醒。

點支煙，我感覺有些天旋地轉，難道是病了，還是今天咖啡喝多了？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白色帶蓋的紙杯，我記得是上午在麥莎廣場那家不知名的咖啡館帶回來的曼特寧。當時覺得口感很好是我喜歡的味道，於是打包了一杯帶回家。白色通用的紙杯外空空如也，並無LOGO標識，所以我真的想不起那家咖啡館的名字。

我只記得當時接通了那個神秘電話，證明尚文琳的確與凌晨來電沒什麼關係。於是我歉意地簽了保單，也沒怎麼細看。至於那個電話，我記得在對方那句我好冷之後，突然中斷，之後當然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直覺告訴我，這個神秘來電背後，一定有一個與我有關的人，在隱藏著什麼。

回家上樓的時候，電梯里的廣告主基調是綠色環保，有樹有花還有藍天白雲。

我指著廣告畫面問身旁一個面目和藹的長者：「那個穿紅裙子的女明星呢？」

他無藥可救地看著我的眼睛道：「年輕人，踐踏實地，面對現實。」

長者到站了，搖著頭，自顧自走出電梯……

我這樣回憶著，總覺得遺漏了什麼。抬腕看看手錶，糟糕，這陣子公司里招投標6845地塊的前期準備工作如火如荼，作為銷售這塊的總經理雖沒什麼直接關係，但總不進公司若是被老大邵董知道，終是我的不妥。

我打電話給前台，是歐陽歡，我問她：「今天邵董來過沒?」

「沒有，」歐陽歡在電話里壓低聲音道；「林小姐來了。」繼而換了種口吻大聲道：「感謝您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