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線之間

南風接到能量爐損壞的通報的時間，大概是凌晨三點。

只能說，一切都在預料之內。

預言的準確性是不用懷疑的，雖然有一定的模糊，但也給了人充足的預備時間。他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出發。一些解決方案早已準備好了。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迎面撞上的就是一個老熟人。

「現在情況已經無法挽回了。」迎面走上來的莫比烏茲直截了當地說道。

他回頭看了一下身後正在成批撤離的人員。準備拉著南風一起撤離。

「未必……」南風皺了皺眉，停了下來，「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莫比烏茲頓了頓，面色有些凝重，但還是如實說道：「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一時間說不清楚，但是可以確認的是，控制系統出了一系列的故障，導致一些關鍵性的感測器離線了。因為大量數據錯誤，現在系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負責人呢？他們沒有辦法？」

莫比烏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攤手，搖了搖頭：

「一個還在主控大廳，另一個……好吧，他去手動終止能量爐了。」

「蛤？」

莫比烏茲長嘆一聲：

「唉……字面意思。他去手動關閉能量爐了，他是這個系統的總設計師之一，他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南風繞開莫比烏茲就向著控制室深處走去，避開那些正在匆忙撤離的研究員之後，不消片刻就走到了總控制室的大門口。而此時，那道由高強度合金製成的大門已經鎖死，只剩下一道能容納兩人通過的偏門還開著，想必是已經進入緊急狀態——或許這裡還留有什麼超空間緊急脫離裝置，不然這些留守的人員應該也撤離了，不至於把自己鎖死在裡面。

但是誰又知道呢？

走進控制室，這裡已經被紅色的警示燈和報警聲淹沒。隱約能聽見幾個人在那裡嚷嚷些什麼，似乎是哪個環節哪個模塊又出現了問題，也可能是哪個哪個感測器也掉線了，不過不管怎樣，那憤怒的語氣都不可能是在說什麼好消息。一人站在最高控制台前面，對著一大片一大片的控制窗口，數據面板，還有海量的指示信號，一把一把地扒著頭髮，幾人在十幾個控制台前來回奔波，利用一種短距離加速裝置飛速穿行，應付的手忙腳亂。

震天的警報聲之中夾雜著更加震天的各種怒吼交流，甚至有人直接蹲下抱頭痛哭，其他人似乎想儘力做些什麼，但也顯得手足無措。

南風成了這個幾乎已經封閉的大廳中僅有的外來者。

他看了看現場這恐怖的環境，在這詭異而恐怖、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之中，竟然也一時間不知道要做些什麼。

「韋氏共振抑制模塊離線，系統損毀度超過百分之七十五。」

一聲平直的廣播聲在整個控制室中炸響，總算讓人稍微反應過來。

可惜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那位站在控制台前揪著頭髮，心急如焚的負責人聽到這聲廣播的時候，似乎心中的屏障轟然倒塌，竟然腿一軟，當場癱倒在地上。他只長嘆一聲，隨後一頭撞在控制台上。

「沒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南風幾步走上前去，問道：「怎麼回事？」

那位負責人抬眼之後，看到了突然闖入的南風，倒是沒有糾結於這又是哪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只是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兩句：「系統損毀度超過百分之七十五，就是說現在系統除了運行環境、資料庫、UI界面，剩下的部分全掉線了！現在這控制室已經報廢了！」

他想要站起來啟動緊急脫離裝置，但是看到界面上一片系統錯誤的窗口之後，也明白了什麼，他又想轉頭走向大門，但是在邁出大門之前，又再次停住了。

「算了，這時候走也走不了多遠了……留這裡等死還輕鬆點……」

南風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

警報聲還在持續，各種提示音一遍一遍地沖刷著現場每個人的心，把那道防線一遍一遍地瓦解。它的勢頭似乎愈發強烈，直到現場剩下的幾人也放棄了抵抗。那幾人齊齊長嘆一聲，雙手脫離控制台，眼神之中已經看不出任何鬥志。

他們失敗了。

其中幾人這才回頭，看向突然闖入這裡的南風。

就在南風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那總負責人的一聲斷喝：

「閉嘴！！！」

南風一哆嗦，但隨即才意識到這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下一刻，控制室內的所有警報燈光和提示音都停了下來。

「我……想說，」南風總算抓住了機會，他早已經準備了幾個方案，但這幾個方案——說真的，他也沒什麼把握，「我可能有些解決方案。」

而就在他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控制台方向突然又有了新的動靜——幾個之前還閃爍著血紅色光芒的感測器突然閃爍幾下，變成了藍色。

緊接著，就有一個通信窗口接了進來。星球實際總督艾琳的聲音在通信窗口那邊響起：「拉格朗日，你應該能夠聽到。」

那位癱在地上的負責人聞言抬起了頭，但是什麼都沒說。

似乎這個房間中又多出了一雙注視著他的眼睛。

「總控制室能確認的硬體損毀程度是多高？」

那位負責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別的什麼，但還是回答道：「百分之二十七。」

「備用停機裝置確認還完好？」

「應該。這部分的系統經過特殊設計，但是女王……」負責人想要說些什麼。

通信器對面，那位女王卻沒有給他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早有所料。」

「弗拉基米爾已經前往能量爐中心區。那一區域是高危地段，他只能在那裡停留不到三分鐘，在三分鐘內，他會通過肉眼充當你的感測器。在三分鐘內，你務必解決這一問題。」

通信至此，切斷了。

地上癱著的負責人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完全沒有機會，他使勁站起身子，又看向控制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再次想要嘆氣，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各位……」他轉頭看向那幾個留守的人員，說道，「很抱歉把大家拉上賊船。但麻煩再幫我一把。」

……

能量爐中心區是一片仿若地獄般的區域。

溫控系統雖然尚還在正常運行，但是已經無法壓制暴怒的能量爐了。這裡時時刻刻都在上漲的溫度就是實證。黑灰色的金屬大護壁甚至有融化的跡象。連接外部與內部區域的觀測廊道由獨立的防護模塊構成，倒是還能短暫抵抗這毀天滅地的熱量。

一個人就這麼飛速穿行在這條廊道之中，向著核心區飛速靠近。

他的時速甚至已經達到了每小時500公里，但是在這漫長的距離之下，這速度依舊捉襟見肘。還有大概五分鐘才能到達能量爐的核心區，還要在抑制線圈之間通過五道安全門，等抵達觀測窗口的時候，估計能量爐已經炸了。

還剩下這麼點時間，不知道總控制室那邊是否還在工作……

要是他們還在工作，他們一定會絕望的。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

他有幾個選擇，一個選擇，是強行摧毀能量爐——這個手段聽起來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是他確實能做到。只需要去到抑制器底端的一根大能量栓上，用手摸一下。接下來，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內，系統就會因為短路和其他雜七雜八的故障提前爆掉，然後，一個上百億攝氏度的等離子火球就會從拘束器中掉出來，直接燒穿半個星球，還有可能會引發一場規模巨大的爆炸。

但這爆炸規模會比火球繼續演化下去產生的威力小很多。有相當大的能量會在三十秒的短路過程中被提前釋放掉。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爆炸威力大概會減小百分之八——不是百分之八十，就是百分之八。

說真的，已經相當樂觀了。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就是走到觀察窗前面，看上一眼，然後肉眼觀測出各種數據，再讓後端人員直接裸機操控反應爐的緊急停機裝置。

說真的，在能量爐已經快爆炸的現在，那道觀察窗已經很不靠譜了。它本就是需要在嚴密的防護下才能勉強維持的一個安全區，說是窗戶，實際上也就只有一道夠眼睛觀察的縫。

他能通過那條比電線粗不了多少的縫看出什麼嗎？

也許吧。

一線之間，就是希望，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