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風波秘
何人竟能將玄機子重傷至此？！
悟虛心中震驚不已，天際又有兩道身影飛來。
這兩道身影飛至雍州近前，徐徐停了下來，沉臉皺眉。其中一黑袍儒修，對著虞仙子、李明珊等，作揖說道，「諸位道友，在下楊藏海，乃如今海瀾書院新任院長。昨夜，有賊人陰潛我海瀾書院禁地，盜取機密，行蹤敗露之後，倉皇逃竄，不知諸位道友可曾看見？」
虞仙子與李明珊相視一眼，搖搖頭，「原來是儒門海瀾書院的同道，方才有一泛光靈舟，聲勢浩大，卻是直接朝著道門去了。」
那黑袍儒修，朝著那泛著佛光的天眼大陣看了看，徐徐說道，「既然如此，那便打擾了。」說罷，轉身帶著另一人，飛了去。
法界中，載著昏迷不醒玄機子的靈舟，依舊泛著靈光以作守護，但也隔絕了外界。悟虛試了試，似乎自己幫不上手，只能等玄機子自己療傷，慢慢醒來。
但玄機子重傷昏迷，若是單單依靠自行恢復，恐怕不知道要多久。悟虛想了想，便取出一枚玉簡，想要聯繫劉伯溫，告知此事。玄機子當日來到雍州，略微提了下劉伯溫，說他在靈寶宮，也有意與悟虛、玄機子二人重組還珠樓。玄機子當時，還將劉伯溫的傳訊玉簡轉交給了悟虛。
但玉簡傳訊后，卻是許久沒有回訊。
悟虛只得喚來張翠露，說明緣由，要她前往道門，通知此事，而且又囑咐道，最好能夠聯繫上劉伯溫。悟虛又喚來謝凌雲，吩咐其帶上兩人，隨張翠露一同前去。
謝凌雲，這段日子，度化了不少修士，每日里在城中的巡查隊伍日益壯大。莫說別人，便是張翠露也有些微詞。
「弘揚佛法，自然應當。但此人仗著師兄城主之名，胡亂度化，城中頗有非議，實非長久妥善之道。「這是張翠露的原話。
悟虛只答道，「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不過如今，事有權急，種種方便，皆可一試。「
但悟虛到底還是在此刻找了機會，命謝凌雲帶人，隨張翠露前往道門。
張翠露帶著謝凌雲三人，即刻出發，略微往雍州西北方向而飛，不到一日光景，便進入道門地界。
道門，也基本上沒有什麼城池一說。便是緊鄰原先大周的地方，也不設城池。道門有三宮，三清宮、紫陽宮、靈寶宮，三宮宮主裁決道門重大事宜。道宮之下，便是一個個的道觀，但並不是明顯直接的上下統屬關係。這些道觀，除了按時供奉三大道宮之外，平時行事則有很大的獨立自主權。無論是道宮還是道觀，都是在一些人跡罕至之處，卻又以其為中心，各自劃定了一大片專有屬地。這樣的專有屬地，外人尤其是非道門中人，若要進入，須得提前通稟得到允許，否則視為入侵。至於其他宗門或者原先大周在道門的正式外派機構，則全部集中在一處，三大道宮之間的長平谷。
張翠露一行四人，進入道門地界，沒多久，便來到一座大山前，只見那山腳下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齊雲觀」三字。這便表示，再往前，便是齊雲觀的專有屬地。
謝凌雲此番帶著的兩個隨從，皆是其以《濁世青蓮普度眾生大法》強行度化的兩名外道修士。一名原先是魔修，叫做費西靈，一名原先是一名妖修，叫做冷秋水。謝凌雲之所以選中此二人，一則是此二人修為皆在真人中期，有些戰力，二則此二人皆是被自己度化了的，對自己忠心不二。
見到此石碑，那費西靈嘿嘿一笑，「道門果然霸道，這整座山都被獨佔了去。」
張翠露止住其大發牢騷，合掌對著此石碑打出一道光華，同時朗聲說道，「我等乃雍州特使，有要事特來拜會。」
山頂，齊雲觀中，正殿之中，坐著兩名年輕道士。忽然一人，手中浮塵一擺，朝著旁邊的一面玉鏡光華閃動，隨即顯出山腳下張翠露等四人的身影，張翠露隨後所言，也從玉鏡中傳來出來。
「雍州特使？兩個和尚，帶著魔妖隨從？」另外一人，曬然笑道，「大周不在，小小雍州，派人來我道門做甚？」
「對外之事，我齊雲觀也做不了主。這雍州特使，倒是沒必要見。」
張翠露等了許久，也沒有收到迴音。「豈有此理！」謝凌雲在一旁低聲說道。若是齊雲觀的人不理睬，四人上不了山，傳不了話，只能沿著山腳之路，繞開眼前這座大山，耽誤不少時間和腳力。
張翠露，沉吟片刻，只得再次傳訊，「紫陽宮玄機子，重傷在身，昏迷不醒，正在雍州療傷。還望齊雲觀代為通報一聲。」說罷，便尋了一處乾淨的山石，坐了下來，靜候消息。
不一會兒，一名年輕道士，從山頂疾飛下來，飛立在石碑上空，對著張翠露拱手問道，「貧道出雲子，道友方才所言可當真？」
張翠露，取出一顆留影珠，微微灌注靈力，玄機子躺在靈舟中昏迷不醒的畫面一閃而過。
那出雲子見狀，急聲問道，「道友可否將此留影珠交予在下。」
張翠露一抬手，將定影珠送至其跟前。
出雲子，收好珠子，拱手行禮，「諸位道友，還請上山，在觀中稍作休憩。」說罷，便急忙轉身，朝著山頂飛去，轉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數步石階，從雲霧籠罩的大山顯現出來。張翠露四人，拾級而上，不一會兒，便又有另外一名年輕道士顯身迎接。
進了齊雲觀正殿，這名自稱雲中子的年輕道士，將張翠露等請入上座，待旁邊小道童奉上茗茶之後，方才詢問起玄機子詳情。張翠露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也僅僅看到當日玄機子落難至雍州，後來有儒門海瀾書院的人追了過來。
便是這片刻功夫，那出雲子從後面回到正殿，他對著張翠露等人拱手作謝，「此番有勞道友了。玄機師叔一事，紫陽宮已經得到消息，即刻便會派人前往雍州。諸位道友，遠來駕到，不妨在齊雲山盤桓些日子，我道門也好聊表謝意。」
張翠露起身謝過，「出發之際，城主師兄曾有囑咐，他與玄機道長和青田道長本是舊識。昨日，玄機道長到了雍州，師兄首先便想傳訊與青田道長，不過一直沒有收到回訊。師兄怕耽誤了事情，所以急命我等親赴道門此事，然後前往靈寶宮拜會青田道長。」
那出雲子和雲中子，聽罷，相視一眼，沉吟片刻，便由出雲子說道，「原來如此。據聞，青田師叔如今正在閉關，尋常傳訊怕是難以及時收到。此去紫陽宮，路途甚遠，諸位不如暫且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啟程亦不遲。」
張翠露等還是第一次來道門地界，許多地方還不清楚，想了想，便答應了下來，也好乘機打探一些消息。
齊雲山，方圓數千里，佔地極廣，景色優美，靈資豐富，更難得的是山上還有一口靈泉。據說，齊雲觀第一代觀主，初時便在靈泉邊結廬修行，一日修道有成，拔劍一揮，削去了峭拔頂峰。於是，齊雲觀便在那一片平整寬闊山頂上建了起來。
雲中子，引著張翠露四人，在山中四處遊覽。此處有何典故，此處有何勝景，此處有何靈資及功效如何。。。。。。每到一處，雲中子三言兩語，娓娓道來。張翠露四人，大飽眼福之餘，也長了不少見識，頗有些流連忘返。
旁晚時分，眾人方才回到道觀。稍事休息，又隨雲中子來到觀中一處石台。此處是齊雲觀最高處，也是齊雲山最高處，乃齊雲觀招待貴客的地方。
那出雲子，帶著幾名觀中道士，早已等候在此，待張翠露等人落座之後，遂與旁邊的雲中子，齊齊舉杯，開場白依舊是代道門致謝。
一口靈酒下肚，只覺百骸疏通，暢快至極。那費西靈和冷秋水，不由有些「原形畢露」，身形放鬆下來，表情和肢體動作的幅度明顯偏大。好在隨即醒悟，不待張翠露和謝凌雲提醒，又綳了起來。直惹得前來作陪的觀中道士，輕笑不已。
出雲子與雲中子，視若未見，只面帶微笑，朝著張翠露說道，「聽聞雍州城主，悟虛大師，佛法精深，以一己之力，聯合八方道友，擊退了魔修獸潮，我等傾佩不已。」
他二人，皆是真人後期修為境界，對於悟虛這樣的真靈修士，說一聲傾佩，倒也應當。
張翠露合掌答道，「兩位道長多譽了。城主師兄，時常告誡法露，釋儒道本是一家，此番前來，要多多虛心請教。」
她說這番話時，神情很是誠懇。出雲子與雲中子，自然分辨得出來，神情也更加親切起來。
「此酒，乃本觀靈泉特釀，名曰清泉靈酒。配合山中靈果飲用之，可以舒筋活血，消解隱疾，」雲中子緩緩言道，語氣清潤，令人如沐春風，「若是對了癥結，不必拘束，隨意放鬆，功效更好。」卻是為那費西靈和冷秋水方才引起的尷尬解了圍。
張翠露笑而不言，舉起酒杯，敬向出雲子和雲中子等人。
隨後，閑聊了幾句，又不知怎的說到了雍州。張翠露和謝凌雲，帶著幾分自豪，從當初悟虛入雍州，到歷經數次變故，以及雍州如今的情況，都詳細地介紹了一番。
出雲子和雲中子，連連稱奇。
「佛門曼陀羅法界，貧道也略有耳聞，據說到了高深處，自稱一界，萬佛朝宗，神通廣大，妙用無窮。只是此法門乃佛門頂級秘法，貧道卻未曾親眼一見。」那出雲子，忽然隨口問道，「但不知法露道友，是否修行此秘法？可否施展一二，讓我等一觀？」
張翠露，很是謙虛地答道，「法露愚鈍，只是學了個皮毛，不敢在兩位道長面前獻醜。」
出雲子，放下酒杯，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遺憾，卻也不再追問。倒是旁邊一名道士，明目皓齒，看著不過十幾歲，當然也許是功法緣故，駐顏有術。他噗呲一笑，「師尊怕是忘了，曼陀羅法界，儀軌繁雜，對於心神和靈力要求甚高，雖說有些資質甚高的真人後期修士亦能修行，但非真靈以上修士不能小成。」
這便是有些挑釁了。謝凌雲、費西靈和冷秋水三人，不由臉色一變。
出雲子，頓時板下臉，叱聲喝道，「曉山，不得無禮！」
雲中子，更是皺起眉頭，喝道，「還不速速向法露大師賠罪！」
那道號曉山的道士，漲紅了臉，急忙起身離座，朝著張翠露躬身致歉。
張翠露，微微避讓，雙手合掌，「曉山道友無須如此多禮。」隨後，對著出雲子和雲中子又說道，「曉山道友，其實說得也沒錯。只不過，法露隨城主師兄，本是從人世間而來，所修行的曼陀羅法界不比玄陰佛宗的精妙絕倫，是以不敢獻醜。」
「法露大師，原來也是從人世間上來的？」出雲子，頓時雙目精光一閃，與雲中子對視了一眼，朝著張翠露連連打量，「難怪難怪，別有一番氣度。」
隨後，又問起人世間的事情來。
人世間？張翠露不由露出幾許回憶的神情。人世間！張翠露也是許久沒有回憶了！
所謂人世間，其實不包括廬山秘境；廬山秘境，嚴格說來，已經算是修士世界。真正的人世間，是那個凡俗世界。
也許是角度不同，人世間的一些事，在場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問上幾句。張翠露，也樂在其中，借著回憶，人世間的風土人情、時局變遷，以及各方修士的爭鬥，都有講到。
。。。。。。
蘇吉帶著一干鬼修隨從，以及畢瀾瀾、趙秋鶴等人，從空中徐徐降落了下來。
前方，便是大周都城！
如今，大周雖解體，大周的諸多大修全都「升天」去，但都城依然在。正對著那面厚重的城牆，高高聳立，左右看不到邊。持槍的士兵一點點。寬大的城門，幾乎相當於雍州之前的大小，兩邊的守城修士，依然身著大周制服，肅然而立，一絲不苟地履行著職責。
進了城去，同行了一段后，蘇吉與畢瀾瀾、趙秋鶴等人說道，「既到都城，諸位不妨多逛逛，然後找個落腳之處，先安頓下來再說。」
畢瀾瀾等，急忙回道，「這一路上，頗受照拂，我等感激不盡。前輩要事在身，我等不敢耽誤。往後若有差遣，傳訊便是。」
蘇吉點點頭，便帶著那些鬼修隨從朝著天人書院方向而去。畢瀾瀾等，則繼續四處遊走。
只是都城中，物價甚貴。畢瀾瀾等，走走停停，簡簡單單吃吃喝喝，買點小玩意兒，卻是不敢有其他的消費，
「這大周都城，其實也沒什麼嘛。無非是大一點，路寬一點，高樓多一點，修士多一點，東西也多一點。」趙秋鶴，如是憋屈著喃喃自語。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畢瀾瀾說道。
只是都城中，稍微好一點的客棧，住宿都不便宜。他們盤算著，找了好一會兒，才落下腳來。
第二日，他們便商量了起來，既然是出來遊歷，尋求緣法，幾個人這麼住著也不是辦法，當下商定，各自四處而去。
且說蘇吉，當日便到了天人書院，取出憑證，報上名號，等了片刻，卻是一個熟人——朱元璋出來迎接，帶著他做了登記，安排好了住處。而那些鬼修隨從，則在書院附近找了個地方，暫時安頓下來。
朱元璋，與蘇吉進一番寒暄，又問起雍州之事，最後方才說道，「當日，道友晉陞真靈，書院秘書長命我神識傳訊，邀道友前來書院。道友，若是早些時日來，秘書長定然會召見的。如今秘書長去了周天星辰大陣，但繼任者乃其嫡傳弟子，明日隨我前去拜會。」
蘇吉，沉吟著。他如今越來越像一名鬼修了，臉色蒼白，氣息晦澀，」蘇某不過一介鬼修，何德何能，若是秘書長錯愛，蘇某萬死不辭。」
朱元璋，曬然一笑，「道友儘管放寬心。秘書長大人，豈是那般短視狹隘之人？你我皆從人世間上來，往後還得多加相互照應才是。」
「人世間？！」蘇吉，回憶著，苦笑一聲，「人世間，蘇某也不過是一落魄書生，未曾進那什麼翰林院。」
「翰林院？」朱元璋，淡淡一笑，「我等人世間上來的修士，此番似乎沒人上去，進入那周天星辰大陣中去。」
蘇吉愣了愣，不禁問道，「這是為何？」據他所知，人世間上來的修士，譬如玄機子、青田子，還有悟虛，包括眼前的朱元璋，其實都不遜於天外天的許多真靈修士。更何況，之前在雍州，蘇吉可是知曉，悟虛當時差點就被強行攝入那周天星辰大陣之中去。
朱元璋卻是沒答，只說道，「人世間，回不去了，我等也只能擇明主而一往無前。」
擇明主而一往無前？蘇吉知曉，朱元璋本就是人世間所謂「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明主。
天外天玄陰星這個修士世界，堂堂真靈修士，也要非得擇明主而一往無前？
蘇吉自雍州城外晉陞真靈，便斷了與玄機子的聯繫，在雍州還珠樓也不再如先前一般如管家一般視事。先前，他依附於玄機子，如今卻是再也不想，一半是因為書生骨氣，一半也是因為真靈修士的尊嚴。
這番骨氣，這番尊嚴。蘇吉在朱元璋走後，獨坐居所，「靜待人來」；雖無人來，但不卑不亢，不聞不問不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