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職場菜鳥

江一霆一見面就呵斥她，難道他已認出她，利用職務之便打壓她？

不對……蘇麗想起她問小賈「江總凶不凶」時，小賈臉上閃過的那抹複雜表情。

看來江總凶是常態。

也是哈，領導嘛，總要擺擺臭架子。

蘇麗忍氣吞聲回到自己辦公室，擺放好辦公用品后，打開靠牆的檔案櫃，見裡面滿滿一柜子文檔擺放得整整齊齊，每個文件袋上都貼有標籤，註明項目的名稱和時間，字跡娟秀。

蘇麗打開辦公桌抽屜，裡面躺著一本深藍色外殼的筆記本。她好奇地拿起筆記本打開，見第一頁上赫然寫著「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總助」。

啊啊啊，這不正是她需要的嗎？

雪中送炭呀。

應該是項薇留下的吧？她可真是個體貼的好心人。

蘇麗如獲至寶，興高采烈地翻看起來。筆記本里的記錄有文字，有圖表，偶爾在邊角處還有手繪的萌萌噠小仙女。

寶藏啊。

「時間管理的四象限法則，」蘇麗小聲念道，「把緊急重要的事情放在第一象限，這類工作必須優先處理，比如重大項目，重要的工作會議……」

一道陰影悄無聲息地爬上了筆記本。

蘇麗抬頭，被眼前這位陰沉沉的男人嚇了一跳。她快速把筆記本塞進抽屜，條件發射地站了起來，緊張道：「江……江江……江總，您怎麼來了？」

蘇麗對自己見到江一霆，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的怯弱行為，有點鄙視。

真是人在職務前，不得不低頭。

總經理和總助職務上的落差，上下級彙報關係，管理與被管理……硬生生地改變了兩人多年前平等的學長學妹關係。

更何況她這個總助，並不是真的總助，她只是一個來總經辦臨時頂替的小不拉子。

權勢，給男人鍍上了一層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高貴的外殼。

江一霆眉頭皺得能夾死蟑螂，他垂眸見蘇麗在他面前謹言慎行膽小如鼠的樣子，不知是不是獲得了心理上的滿足，居然哂笑了一聲，道：「叫了兩聲沒反應，出來看看，沒想到蘇總助在這裡紙上談兵。」

男人高大健碩，挺括得體的西服把他整個人襯得筆挺，可就是……見人不是訓斥，就是挖苦，從蘇麗進門起就沒說過一句好話。

「我沒有紙上談兵。」蘇麗低頭看著辦公桌，小聲反駁道。

江一霆見蘇麗噘著嘴，手指飛快地滑動滑鼠上的滾珠，心裡很不服氣的樣子，眉頭又皺了起來。

以前好歹還有點靈氣，現在……

江一霆涼薄地笑了，沒理會蘇麗弱弱的抗議，轉身走進自己辦公室。

「進來。」

男人冰冷的嗓音像冰雹一樣甩向蘇麗。

蘇麗立即夾著紙和筆，小尾巴似的跟了進去。

男人還是那麼帥，飽滿的額頭，眼睛黑亮有神，隆起的眉骨，讓面部顯得銳利、鋒芒畢露。整個人比以前少了稚氣，多了深沉和冷硬感。

「看什麼？」江一霆微微眯眼，嗓音透著寒氣，像一把悄然而至的飛刀。

「啊？！沒……沒看……」蘇麗趕緊低頭看向筆記本，「只是……等您布置任務。」

您是領導，當然得聽您指揮了。

「等我……布置任務？！」男人的嗓音瞬間拔高了八度，「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只會紙上談兵！你沒看總助工作交接？你剛才不是在學時間管理的四象限法則嗎？！」

蘇麗頓感一隻刺蝟咆哮著向她衝來！

江刺蝟的話雖然難聽，也不是沒有道理，蘇麗猛然被點醒，急忙奔回自己辦公室。

趕鴨子上架，蘇麗本來就緊張，現在被他多次訓斥挖苦，就更緊張了。

望著蘇麗單薄慌亂的身影，江一霆煩躁地鬆了松領帶。

蘇麗不笨，但帶教這種沒有工作經驗的小白，真是讓他心累。

蘇麗手忙腳亂地查看項薇留下來的那摞交接資料，在第356頁找到「尚未完成的工作」，抽出這一頁后立即又沖回到江一霆面前。

江一霆此時正低頭審閱工作彙報，他不停地勾畫批註，幾分鐘后才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等他審完手頭上的報告后抬頭，發現蘇麗左手托著筆記本，右手「唰唰唰」飛快地書寫著什麼，嘴裡念念有詞，這還沒完，只見她時不時抬頭望著天花板翻個白眼兒，好像在思考什麼了不起的重要問題。

不知道的，恐怕會認為這位念念叨叨的傢伙，必定是一位滿腹經綸的股肱之臣。

江一霆冷笑，假裝咳了一聲。

大約兩三秒后，蘇麗才從忘我之境界回到現實。

反應太慢。

江一霆伸手緊了緊領帶，身體向後靠著椅背，不耐煩地看著蘇麗，等她說話。

「領導，」蘇麗立即向江一霆方向微微彎腰，乖巧地說道，「根據項總助的記錄，這周您……」

啟源基因在行業的名聲，高端大氣的辦公大樓，江一霆背後那幅氣勢磅礴的山水國畫……很快讓蘇麗融入到等級森嚴的職場氛圍，對曾經的學長說話時微微彎著腰，畢恭畢敬。

「周五去北京，定好機票和酒店；明天晚上有個飯局，定8人餐，你也去；周三下午工作會議，你把會議議程和資料整理好，我審核后你把它們發給大家。」江一霆嫌棄地打斷了蘇麗的講話，快速地布置任務，「每天仔細看總助電腦里的郵件和資料，有重要信息及時向我彙報。記住，早上把當天工作計劃發給我，晚上發工作總結，督促人事部全力招聘總助。」

他可沒有耐心聽她磕磕碰碰的講述。

蘇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握著小本本，賣力地記錄領導布置的任務。

江一霆全程綳著臉，聲音不帶任何情緒起伏。

他對蘇麗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那時她還是個很單純的小女孩。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笑眯眯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蘇麗，你呢？」

幾年不見，小姑娘變化很大。

剛才他明明好幾次頗為嚴厲地呵斥她，還對她冷嘲熱諷，可她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嬌氣愛懟人。

此時，蘇麗臉上掛著假笑。

江一霆想起前總助項薇，她倒是笑得特別真誠，但那女人權欲熏心，心狠手辣，相比較而言，蘇麗這種浮在臉上的假笑，能讓他一眼看穿心思，這種人反倒沒什麼危險。

「領導，我掃一下您的微信吧，方便發工作信息。」

蘇麗故意把「工作」兩個字咬得很重，江一霆沒理會她那點故意避嫌的意思，拿出手機調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在他眼裡，工作就是工作，沒有學長學妹，沒有任何私人感情，自然也不存在避嫌。

蘇麗一個箭步走過去，掃碼，添加成功。

「領導，北京會議我要去嗎？」蘇麗遲疑地問道。

「待定。」

「領導……」蘇麗拿著剛才記錄工作要求的小本本，指著上面正要詢問。

「出去。」

蘇麗進入總經辦就開始假裝老練，剋制隱忍……現在聽到江一霆又面無表情地轟她出去，頓時像泄氣的皮球，肩膀瞬間塌陷，小聲咕噥道：「人家是學IT的，適應也要有個過程吧？」

江一霆點了一下休眠狀態的電腦，繼續工作。

蘇麗尷尬地回到座位，氣哄哄地打開電腦，做了幾個深呼吸后，總算平靜下來。

她不停地鼓勵自己，作為職場新人，千萬不要有玻璃心，在職業發展面前，面子問題不值一提。

她整理好心情，剛想查看郵件，電話鈴響了。

「蘇麗，記得來參加下午的新員工入職培訓哦。怎樣，你見過江總了？很帥是吧？」小賈在電話里小心翼翼地問道，「江總吩咐過總助崗位比較急，只要他有時間，可見縫插針地隨時安排複試。章經理今天面試了5位候選人，對其中一位比較滿意，你問問江總他現在有時間嗎？」

太好了，早點找到總助，早點脫離苦海，她想回人事部。

蘇麗高高興興地去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把人事的話傳給他。

江一霆抬眸掃了蘇麗一眼，見她剛才還像一隻氣鼓鼓的青蛙，一轉眼又滿血復活了。

把所有情緒和心思都寫在臉上，幼稚。

他手下的總助從項薇到蘇麗，一個太複雜，一個又太簡單，沒一個讓他省心。

他希望自己的助理像蘇麗這樣，能讓他一眼看透心思，但工作經驗又要比她豐富。這樣的總助既能幹活，又少了勾心鬥角的事，不會像項薇那樣在他背後捅刀子，也不會像項薇那樣野心勃勃，整天想篡權奪位取代他。

但這種資歷深、心思單純的總助，很難找，章經理推薦了好幾位候選人都被他否定了。

聽了蘇麗的彙報后，江一霆冷漠地「嗯」了一聲，起身，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徑直去了人事部。

蘇麗感覺新總助可能很快就會招聘到位。

她在這屁股還沒坐熱呢，轉眼功夫就要離開了，得到這個位置時不情不願，面臨失去時，她竟還有點捨不得。

她在項薇留下來的各種資料中，了解到企業運作的很多信息，比如組織結構和職務彙報體系，技術部的項目管理和溝通，市場部的營銷策略……這個崗位的確有一種縱覽全局的高度。

這到底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呢，得抓緊時間多鍛煉自己。

蘇麗回到座位，埋頭苦幹起來，她先仔細瀏覽郵件，再一一快速查看電腦里的文件，然後再根據項薇的工作交接清單，快速梳理了一下總助的工作職責和工作內容。她告誡自己，至少要知道去哪兒尋找江總所需要的信息，知道不同事項的重要對接人是誰等等。

大致清楚了總助的工作內容后，蘇麗立馬著手完成江一霆剛才布置的任務。她首先處理周三會議，這個會議實際上是公司市場團隊的月度工作績效彙報，人事部章經理也會參加。

蘇麗把技術團隊提交的PPT全部下載下來，放進專門的績效工作彙報文件夾里，然後仔細閱讀每一份PPT，再用一兩句話概況員工的業績，最後形成一份簡潔的績效彙報總括性文檔。

完成技術團隊績效工作彙報后，蘇麗又根據公司會議模板，撰寫會議議程。

等她把自己整理的這些會議資料打包發給江一霆后，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了。

努力工作，真是消耗體能。

蘇麗電話小賈，邀請她一起去食堂吃飯，小賈高興地答應了。

江一霆對章經理推薦的候選人很不滿意。

候選人看上去老實內向，專業素質過硬，從業務能力上講，完全可以勝任公司總助這個崗位。但問題是，她有一個2歲的孩子。

總助這個崗位，江一霆沒打算招年輕媽媽。

他認為，一個有2歲孩子的母親，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到總助工作中，孩子感冒發燒，腹瀉咳嗽……媽媽能安心工作？而且，總助這個崗位需要幫他處理很多突發事件，會經常臨時加班或出差，如果讓年輕媽媽承擔這樣的工作，社會上豈不是多了一個問題兒童？

江一霆知道，人事工作有自己的法律法規要遵循，他就算是總經理也不方便過多干預。而且，章經理四十多歲，單身，沒有男朋友。她空白的感情經歷，大概就是對他提的某些要求不以為然的原因吧？算了，總助這個崗位，還是他來指導蘇麗完成吧。

集團那邊對上海分公司的去向態度不明，總助這個崗位現在有蘇麗臨時頂替，江一霆覺得招聘工作也沒那麼急。

他回到辦公室時，已經12:30了，可蘇麗並沒有像前任總助那樣及時給他準備午餐。

此時蘇麗在食堂里和小賈正吃得歡，聊得嗨，突然接到江總發來的簡訊，就硬邦邦的兩個字：「訂餐」。

蘇麗感覺自己就算是隔著屏幕，也都能感受到江一霆的嫌棄和不耐煩。

「江總叫我給他訂午餐，這附近有好一點的餐廳嗎？我幫他叫外賣吧。」蘇麗皺著眉頭問道。

高校教授還自己跑食堂呢，企業總經理就是牛逼，吃個飯都要人伺候。

小賈提醒道：「聽說江總對吃飯很挑剔，項薇那裡應該有餐廳的名冊。你現在隨便找一家，怕是不會符合江總口味吧？」

上大學那會兒江一霆就吃食堂大鍋飯，拿著飯盒跑得飛快，沒聽說他有什麼挑三揀四的臭毛病。

這些臭毛病，都是他當了老闆以後給慣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