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陣戰之法
這一下樸實無華,乍一看,好像沒什麼出奇,不過,內行看門道,范青看出來,這一槍是灌注了全身之力,刺出的力量十分強勁,能聽到破風之聲,僅僅是發力技巧就要學一陣子。
「嘿嘿!你們覺得這一槍,沒什麼?」李大嗓一笑。讓人搬過來一個稻草人,身上披上兩層鏈子甲,尤其是胸口是兩層的護心銅鏡,看起來包裹嚴密。只聽李大嗓一聲大吼,用力刺出長槍,當的一聲巨響,長槍直接穿透了稻草人,槍尖破開兩層銅鏡和鏈子甲,從稻草人的背後穿出來。
眾人一起驚嘆,好強的力量,不禁發出驚呼喝彩聲音。護心銅鏡是鎧甲中最堅硬的地方,力量小的,只能用武器在上面劃出一到印痕,一次破開兩層銅鏡,想都不敢想。
李大嗓收槍,笑道:「稻草人是死的,但敵人是活的,還拿著各種武器。我們刺出這一下,要尋找敵人弱點,根據他手中武器作出各種變化,但不論如何變化,始終是角度和力量的變化,萬變不離其宗的還是突刺這一下,這就是長槍的基本功。」
李大嗓接著道:「槍法中,突刺只是進攻,最難是防守,一招刺不中敵人怎麼辦?敵人的長槍刺過來,我要怎麼抵擋,撥開敵人長槍后,怎麼反擊?尤其是敵人用的是短兵器,一旦近身怎麼辦?這就必須要學會用長槍短用,就是把長武器當成短武器使用,要能攻能守,否則就是為長所誤。」
李大嗓雙手橫握長槍,指著人叢中的兩人,道:「你們兩個用刀子來近身攻擊我。」
這兩人出列,到了李大嗓身前,揮刀劈砍,李大嗓手中長槍在身前舞動,就如使一條短棍一般,只一個回合,這兩人的刀子都被李大嗓用槍桿撥飛。
李大嗓看人群中有一個青年,有點躍躍欲試,便笑道:「你會使刀么,出來試試。」
這青年叫趙恩,曾跟著師父學過兩年刀法,有一點心得,便握著大刀,一躍而出,他使出全身絕藝,或劈或砍,或刺或削,刀法狠辣兇猛。
李大嗓一面格擋,一面贊道:「刀路很熟啊!」他口中說話,手中長槍一點不慢,只聽叮噹響聲,槍桿和刀刃不停碰撞。長大的一桿槍在身前盤旋變化,極為輕巧,敲、打、彈、抹,全是短武器的用法,把趙恩的攻勢一一化解。也不見他如何用力,一桿長槍就如一條靈蛇一般,在他周身上下左右盤旋飛舞,十分靈動好看,看的周圍青年一致叫好。
無論趙恩如何兇猛的招數,都被他輕易化解。對戰了十幾個回合,忽然,李大嗓槍尾一彈,快似閃電,猛地甩出,這一下出其不意,正中趙恩小腿。趙恩踉踉蹌蹌的後退,已然敗了。
李大嗓並不乘勝追擊,又把槍插在身前土地中,笑道:「要學會長槍短用,關鍵在身法和步法,我先教你們兩個基本的身法,蒼龍擺尾勢和靈貓捕鼠勢。」說完把如何練習的法子教給眾人。
這一日,新兵們正在山坳中練習槍法。范青依舊和李大嗓對打,只見兩人的長槍呼呼生風,不時的發出啪啪的碰撞聲音。范青槍法進步很大,招式凌厲,穩紮穩打。一招鳳點頭,再來一招神龍擺尾,隨後長槍橫掃,畫出一個圓圈,這招叫太極式,忽然猛地向前躍起突刺,這招扎槍如箭脫弦,快捷迅猛,兩腿成弓步,力量十足。
李大嗓身形靈活,槍身在身前盤旋,宛如游龍,靈活異常,他把槍法中的「攔」字決,用的瀟洒自如,只見槍尖不停的畫出大大小小的圈圈。不論范青如何猛攻,全被化解。槍尖只要碰到圓圈,要麼被彈開,要麼偏到一側。
兩人對打好久,范青漸漸體力不支,李大嗓桿棒長驅直入,在范青肚子上重重戳了一下。范青捂這肚子彎腰,忍著劇痛,一聲不吭,等疼痛過了,便道:「大嗓叔,咱們再練。」
李大嗓倒真喜歡范青的倔強勁,這些日子被自己不知戳中多少下,卻始終一聲不吭,每次依然找自己對練,「你現在技巧上頗為熟練了,只是你出槍的速度不夠快,不夠凌厲。你要記住,雖然你是雙手握槍,但發力在腰,腿力才是根基。」
范青聽了,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又過了幾天,李大嗓開始訓練眾人陣戰之法,只聽他朗聲道:「陣戰之法,首先重要的是作戰時的紀律。要令行禁止,如擂鼓該進,即前面有刀山火海,也要奮勇當先,眉頭都不皺一下。當鳴金當退,即便是前面有金山銀山也依令而回,有不聽號令者,陣前即被斬首。還有作戰時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左顧右盼,不許爭搶戰利品之類。」隨即李大嗓講了十餘條紀律。
然後開始訓練陣戰,他拿出兩面棋子,一面紅旗,一面白旗。
李大嗓道:「旗語是陣戰的基礎,紅旗代表前進,代表衝鋒,只要紅旗搖晃,就要奮勇爭先,拚死戰鬥,決不會退一步,白旗代表撤退,白旗一搖,必須後退,就是面前有金銀財寶也不許撿。」
「那白面饃饃也不撿嗎?」一個傻乎乎的青年問,引來一陣笑聲。
「不許撿!」李大嗓嚴肅的說,「就是金山銀山也不撿,撿了就得砍頭。」
「好,咱們現在就練一下行軍。」李大嗓這幾百人分成兩排站好。他站在高處開始揮舞紅旗,開始的時候,他揮動很慢,這些新兵的隊列還算整齊,慢慢的,李大嗓手中旗幟開始變化,忽快忽慢,忽前忽後,這些新兵跟著跑來跑去,隊伍就有些散亂了。
忽然,李大嗓手中紅旗向前猛搖,這是衝鋒的意思。於是,這些青年揮舞手中武器向前急奔。向前跑了數十米,前面有一條溝,溝有兩三米寬,裡面都是積雪。有幾名青年停下稍稍猶豫,後邊的人一推,登時撲倒在積雪中,弄得滿身滿臉都是雪。大家一陣大笑,隊伍更亂了。
李大嗓連忙從高處下來,沉著臉問,「怎麼?一個小溝就把你們嚇住了?」
這些新兵都慚愧的低頭。
李大嗓道:「咱們有令在先,不聽指揮的必須受罰。每人抽三鞭子。」他親自行刑,每人狠狠的抽了三下。
再次行軍的時候,就嚴肅多了,紅旗揮動時,沒人敢猶豫,白旗揮動時候,就拚命的往回跑。
學會看令旗和聽金鼓之聲都是陣戰中最簡單的,以後,還要學各種陣法。
在熱火朝天的訓練中,范青和這些新兵一起成長進步。一晃眼間,兩個月過去了,已經到了年末。今年因為攻破了張家寨,物資豐富,高夫人給每名戰士都做了一身新衣衫。然後老營忙忙碌碌的大掃除,婦女們則忙著做各種吃的,黃饃饃,擀雜麵,炸油糕,這種過年的氣氛在現代是感受不到的。
除夕這天,萬事俱備,貼對聯,掛紅燈,還有陝西特色的打醋炭。十幾個孩兒兵在鐵勺內放一塊燒紅的木炭,然後在上面澆醋,來回走動。因為是高夫人親自叮囑的,所以這些孩兒兵,臉色鄭重,好像在進行一項儀式似的。
當晚整個老營張燈結綵,伙房是最忙碌的,李大嗓親自上灶,黃燜雞、粉蒸肉、四喜丸子、八寶飯……平日不怎麼吃肉的,今天都可以放開肚皮吃喝。
大年初一,拜年說吉利話是少不了的。隨後軍營里跳起來秧歌,搭起來戲台,李大嗓上台獻藝,洪亮的聲音整個營地都能聽見。還有演雜耍的,說快板書的,俗話說,人一上百,形形色色,現在軍營新兵老兵有一千人,自然會什麼技藝的都有。
范青先給高夫人、劉芳亮等拜過年,然後跟著李大嗓上台對戲,唱了一出金沙灘。自然是李大嗓主唱,演楊老將軍,范青演宋王和他對戲。
唱了一折戲,范青下台又去高夫人院子,找慧梅玩耍。在廂房中有五個女兵了,除了慧梅、慧英,還有高夫人新招收的三個女兵,慧瓊、慧珠、慧芬,前兩個是大戶人家的丫環,都是十四歲,攻破寨子后無家可歸,只能投靠義軍。最後一個慧芬年紀最小,只有十二歲,梳著兩根衝天辮,一臉幼稚。她們三個這段時間也跟慧梅慧英學了簡單的武藝。
只見慧梅在炕上玩抓子兒,另外三個姑娘站在炕沿邊,一面看一面笑,慧英在炕的最裡面納鞋底。
石子都是慧梅在行軍路上撿的,有紅的雞冠石,雪亮的雨花石,把手中口袋向上一扔,然後快速抓兩個或者更多的石子,再接住口袋。有時候慧梅的動作又快又敏捷,引起三個圍觀的姑娘輕聲驚呼,有的時候抓不到,或抓錯了數目,也會讓三個姑娘發出嘰嘰格格的笑聲。
「嘿!我說你們怎麼不出去看戲,原來在這裡玩的開心呢!」范青進門一跺腳,笑道。
慧梅一面抓子,一面眼睛隨著口袋拋起上下移動,笑道:「你先坐著,我不玩完這一輪,她們不知道我的厲害!」
慧英笑道:「你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要是讓夫人看到,又得說你沒正經的。」說著,從炕上下來,提上鞋,給范青端來一盤乾果,一盤點心。
范青道了聲謝,見慧英穿了一身新花襖,紅艷艷的,烏黑的頭髮梳成一個新樣式,頭髮上插著一根銀簪子,耳朵上帶著兩個銀耳墜,臉上薄施粉黛。她不如慧梅那麼俏美,但皮膚白凈,溫柔可親,有點江南女子的感覺。
慧英陪范青說了幾句話,這時,院子里有男人輕輕叫慧英的名字。慧英微微皺眉,臉上露出不快的神色,但還是走了出去。
慧梅放下抓子、口袋,讓另外三個姑娘玩耍,自己從炕上下來,提好鞋子,到桌邊輕笑道:「范青大哥,都說料事如神,你猜猜剛才是誰叫慧英?」
「軍營這麼多人,我怎麼猜的出來?」范青正搖頭,忽然心中一動,道:「聽聲音是個男子,而且是成年男子。成年男子能隨便進入高夫人院子,且不是拜見高夫人的,嗯!難道是賀金龍?」
「真准,一猜就中!」慧梅笑著拍了一下范青的肩膀。
「賀隊長最近總來找慧英?」
「是啊!來的很勤的!」慧梅一面說,一面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后,拿出一件事物放在范青手心,笑道:「給你個好吃的!你都不一定見過吧!」
范青看著手中半透明的方塊狀固體,啞然失笑,這不就是現代的散裝糖塊么!不過貌似這東西已經在現代消失了,被高級的奶糖巧克力之類的代替。由於技術原因,糖塊在古代是絕對的奢侈品,即便是大戶人家也未必吃得起。
「哪來的糖?」范青把糖塊含在口中,感受甜滋滋的味道,估計這身體二十年來,第一次吃糖吧!
「縣城買的!」
「嗤,我不信,縣城我去過了,可沒見到賣糖的,要不然早就賣回來讓你們嘗嘗了!」
「嘻嘻!」慧梅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真瞞不過你的,這是賀金龍送的。」
范青眉頭微皺,賀金龍哪來的糖?除非上次攻打張家寨抄家的時候,記得賀金龍負責抄檢內院的,難道他抄到了糖,沒有上報。這點糖不算什麼,但按著軍紀來說也是違規的。
慧梅在他耳邊輕聲道:「何止這點糖塊,這些日子賀金龍好像有錢了,他總來找慧英,給她送這送那,有花布、綢緞,各種吃食,還給慧英買首飾呢!我看到了,是金的,黃澄澄的,閃閃發光。」
「慧英都要了?」
「才沒呢!慧英姐把所有東西都退回去了,這包糖,他打的是送我們所有女孩的旗號,才留下,要不然,慧英姐也是不要的。」
「為什麼不要,是不喜歡這些東西?」范青明知故問。
「才不是呢!這些好吃的,好穿的,一年到頭也不見夫人發下來幾次,哪有不喜歡的!慧英姐是不喜歡他這個人,慧英姐心裡有人了!」說到這裡,慧梅紅紅的嘴唇開合,用唇語說了兩個字。
范青知道她說的是「雙喜」,李雙喜也是闖王的義子,同張鼐、羅虎一樣被闖王喜愛。他們三個和慧英、慧梅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感情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