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夢

雲岑一到設計研究院，整個人就像上了發條，那種熟悉又緊張的感覺瞬間將她攫住。

上午忙了一些瑣事，下午要對她走之前那次試驗發生的狀況做實況調研分析，雲岑提前和她的助理花朵敲定了流程。

沒想到中途還是發生了不可控的事情，花朵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過來時，雲岑站在主控台前，大腦正在飛速運轉。

「雲工，月光號717試驗客機客艙的氧氣面罩自動脫落了。」

「我已經看到了。」她目光緊盯著與月光號717連接的視頻畫面，纖細白皙的手拿起通話筒，不疾不徐地說道：「飛機艙警報鈴在起飛20分鐘后響起，任機長，您覺得是起飛設定警鈴嗎？」

「不太可能。」

「主報警燈亮了嗎？」雲岑接著問。

「亮了。」

「排除了冷卻風扇出現的故障嗎？」雲岑依舊異常冷靜。

「對，排除了，之後氧氣面罩就自動脫落了。」

「去檢查負責增壓的P5增壓板，是不是手動模式。」

過了約莫五六分鐘，終於傳來花朵欣喜的聲音：「雲帥，你料事如神啊，P5增壓板果然是手動模式。」

緊接著任希可也說道：「剛才誤認為的起飛設定警鈴，其實是在提示機艙內沒有增壓。」

「而主報警燈亮起有兩種可能：一是飛機系統過熱，二是機艙的壓力已經失衡，導致客艙的氧氣面罩自動脫落。顯然是后一種。」雲岑補充道。

後續的實況調研順利許多，雲岑一直站在主控台前，眼睛雖在盯著屏幕，可思緒卻飄遠了。

剛才的那一幕太熟悉，以至於她有種身臨其境的緊迫感。

直到整個調研結束，花朵興高采烈地摟住她，她才回過神。

「雲岑姐，你真的好牛！」花朵是一年前航空航天大學新畢業的研究生，一進研究院就跟著她，對於她有種莫名的親近，而且把她當成偶像一樣崇拜，雲帥的綽號就是這小丫頭最先叫起來的，不過私下還是喊她雲岑姐較多。

像今天這種「料事如神」的情況，對於雲岑來說其實很平常，但在花朵看來這簡直太神了。

她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當著小丫頭的面還是鎮定自若，雲淡風輕地說：「你多歷練幾年，就不覺得我神了。」

小丫頭喜上眉梢，顯然對於成為像她一樣的人很憧憬，「真的嗎？要是這樣的話，我一個人就能養我們家寶寶了。」

「我印象里，你家寶寶不是銀行高管嗎？還要你養？」雲岑不太懂她們為什麼非要叫男朋友或者老公寶寶，聽起來膩歪極了。

說到這裡，本來還一臉喜色的花朵頓時陷入愁眉苦臉，「雲岑姐，我們家寶寶在瀘江市，我在珠港市，他一直想從瀘江的港商分行調過來，可是他們行長就是不準，要是我能養他，索性他就拍屁股走人了。」

「你家寶寶在港商分行？」她並非刻意留意了銀行名稱，只是覺得奇妙，在她還不認識昌由之的時候，似乎聽花朵提起過她那個銀行高管的老公，但卻從沒留意過她老公所在的銀行。

「對啊，他一直都在瀘江市港商分行。」花朵說。

她淡淡點了點頭，也不知Eric調查昌由之的事情進展如何，她沒收到他的郵件。

她也從網上查了昌由之，不過都是些能被寫出來的資料，至於那些隱秘的，被隱藏的很好。

之後花朵又說了一些關於這次實況調研分析報告的事情，任希可的那部分他會在兩日後提交上來，剩餘的部分就需要雲岑來把關。

雲岑想著把這次的調研報告寫完，也算對整個試驗有所交代，到那時再和院長提離職的事。

一連忙碌了一周，終於趕在周日之前把調研分析報告撰寫完成。

周一雲岑拿著報告去方世廉的辦公室，剛進門，報告還未來得及放在他桌上，方世廉臉色凝重地看著她說：「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即便要離職，雲岑對這裡，對方世廉都抱著希望他們能更好的心思，看他的樣子像是出了大事。

方世廉拿起衣架上的外套，神色匆匆，「來不及了，路上說。」

雲岑放下手頭的調研報告，跟上他的腳步。

車上方世廉簡單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年前院里向政府提交的項目融資申請被駁回了，但方世廉打聽到的消息卻是原本一直大力支持珠港航空項目的港商銀行單方面決定停止對他們設計研究院的資金借貸，據說是評估他們研究院后，認為他們設計研究院在機電系統服務方面並不具備新項目的融資條件，這不是扯淡嘛。

方世廉懷疑是銀行內部高管有人故意阻撓，這才帶著身為他們研究院最頂級的機電系統服務工程師雲岑去政府做彙報。

只是雲岑沒想到她會在政府大樓與昌由之重逢。

敲開十一樓的小會議室的門，有幾位副市長，而坐在會議桌左手第三位的人正是昌由之。

相較於她的微微錯愕，昌由之則是深不可測的淡然。

方世廉引她進去，坐在會議桌對面的位置，而她恰好在昌由之的眼皮子底下。

雲岑只關注於專業領域，很少接觸像今天這種的外聯事務，因此不如方世廉遊刃有餘，反倒有些局促。

不過在方世廉簡單說明項目情況后，讓她著重給幾位領導介紹機電系統服務工程，一到她擅長的專業，她整個人就放開了，深入淺出地把機電系統的理論與實踐詳細講給他們，並且強調了他們在這方面如果得到政府的支持，將來在航空領域一定會對政府有所回報。

顯然她極具專業又不至於太深奧難懂的介紹，為這次的彙報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從會議室出來，方世廉朝她含笑地點點頭，以示肯定。

幾位政府領導走在前面，方世廉忙著應付。

而雲岑故意落在後面，免得不知道說什麼顯得尷尬。

忽然聽到方世廉應了一聲好，然後扭過身來招呼她，此時昌由之就站在方世廉右手邊，也回過頭看她。

雲岑快走了兩步，「方院長，怎麼了？」

方世廉笑了笑，指著她對昌由之說：「昌行長，我們設計研究院最出色的機電系統服務工程師雲岑，您有任何技術上的問題都可以找她。」

雲岑目不斜視去看他，他嘴角掛著無形的略微得意的笑，彷彿在說：看，這就是我的手段。

他朝她伸出手，用只有兩個人才看得見的角度對她眨了眨眼，「幸會，雲工。」

雲岑只伸出半隻手，輕輕搭了一下，乾巴巴地說了一句：「你好，昌行長。」

所幸昌由之在人前十分正經，完全沒有那天在游輪上的弔兒郎當，兩人的交談到此為止。

直到走出政府大樓，昌由之有專車來接，畢竟項目資金還捏在他手裡，方世廉不敢怠慢，等待他的專車開過來的時間，一直小心陪著，而雲岑則緊跟在方世廉身後，聽兩人云里霧裡的兜圈子。

昌由之臨上車，若有若無地朝她瞟了一眼，笑著說：「改日，我請方院長和雲工吃飯。」

方世廉愣了一下，連忙說：「昌行長太客氣了，該我們做東請您吃飯。」

明眼人聽得出這不過是場面話，客自然是要請，只不過怎麼也不該是昌由之先提出來，這裡面的奧秘，方世廉怎麼會不懂。

可偏偏昌由之卻像涉世未深的小青年，居然點頭同意了，「那好，約個時間大家一起坐坐。」

這下方世廉才算有所醒悟，莫不是這攪局的人至始至終都是昌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