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夢

等回到自己的車上，方世廉掃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雲岑，她平日都喜歡穿西裝，今天也不例外，是一身剪裁合體而又有些新穎設計的淺灰色小西裝，襯得她本來就白皙的臉更加瑩潤光澤，完全不像是即將奔三的女人，但又擺脫了青澀稚嫩，別有一番風采。

當初她被推薦過來的時候，他覺得這姑娘長得太漂亮，干技術崗恐怕不合適，沒想到來了不到一年，用強悍又精細的專業征服了研究院那群眼高於頂的男人，很快成長為研究院最優秀的工程師，所有人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他也摘掉了有色眼鏡，以專業的眼光重新審視她，拋開推薦她來研究院的那層背景，她確實勝任如今的崗位。

可今天他又有些懷疑，她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雲岑系好安全帶，遲遲卻等不到方世廉發動車子，一回頭瞧見他眉頭緊鎖，似乎正在思考什麼重大事情，「怎麼了，院長？」

「雲岑，你和我說實話，港商銀行的行長是不是認識你？」若說一開始在會議桌前昌由之看她的眼神毫不避諱的熱辣是他胡亂猜測，可請客吃飯這種事情，本該由他們有求於人的一方來提，何況今天是他第一次見昌由之，摸不透對方的性格，怕貿然說要請客，對方會不答應，哪裡想到昌由之會主動提出來，他可不認為昌由之是信口開河。

雲岑看著方世廉的眼睛，很乾脆地回答：「不認識。」

方世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發動了車子，像是隨口一說：「也好，那你定個時間，我們做東，請他吃飯。」

剛才的話題就此輕易揭了過去。

雲岑早在筆記本上打好的辭職報告，中間出了這麼個岔子，便一直沒機會找方世廉說。

只好想著等把這次的事情解決了，再提辭職。

於是飯局定在了兩天後的晚上，恰好是周五，雲岑預約了珠港最具特色的月下灣酒店。

因要確定包間大小，必須要和昌由之溝通他那邊要帶幾個人，方世廉卻直接把昌由之那天留的號碼給她，讓她直接找昌由之。

她拿到號碼有些慌，暗示自己這是公事公辦，才撥通了他的號碼。

是他助理接的，聽聲音很甜美，說他在開會，她想符合他的作風，電話那邊一定是個美女。於是她簡單說明來電的含義，稍後讓昌由之給她一個答覆。

沒過多久，一個陌生號碼給她打過來，她有七分肯定是昌由之。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以後有事找我打這個號碼。」

「昌行長確定好人數了嗎？」她懶得搭理他，直奔主題。

「你想我帶幾個？」

聽著頗有一種後宮三千佳麗任我挑選的意思。

「昌行長想帶一個足球隊都沒問題，我可以訂豪華大包間。」

話筒里傳來他低低的笑聲，不難想象他那副輕佻的模樣。

「親愛的，我沒那麼大能耐，而且我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除非遇到你。」

「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我建議昌行長把開頭的那三個字去掉，畢竟我們實在不熟。我再問您一遍，您預備帶多少人？」雲岑覺得她快把全部的耐心用光，就差摔手機了。

「那我也再回答你一遍，你想我帶多少我就帶多少。」

「那好，我明白了。」

「你預備給我幾個名額？還是說只想我一個人去？」

「再見！」雲岑咬牙切齒地掛斷了電話。

快到下班時間，方世廉問她是否都安排妥當，昌由之要帶誰去。

她含糊道他也沒說清楚，只說人不多，她為了以防萬一訂的大包間。

方世廉安排了另外項目組的兩個高級工程師一同去，都是男人，喝酒不在話下，今天只為把昌由之陪高興了。

雲岑單獨開車過去，沒和方世廉他們一起走。

本來方世廉他們走的早，可雲岑進了包間，卻只有她一人到了。

正要給方世廉打電話問他們到哪兒了，門口響起腳步聲，轉瞬包間門被推開。

昌由之雙手插兜，翹了翹嘴角，「剛到？」

雲岑朝他身後瞥了一眼，見他也只有一個人，敷衍道：「我們院長應該很快就到。」

昌由之反手關上包間門，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他們不會來了。」

「為什麼？」雲岑覺得自己蠢極了，還能是什麼原因，只可能是他從中作梗。

其實從他一進來，她就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這種場合他應該穿正裝，可他卻穿了一身米棕色運動裝，和正式完全不搭邊，整個人看起來肆意放鬆。

「因為我告訴方世廉，我想和你單獨約會。」

「你！」雲岑瞪大了眼睛，可轉念一想不對，他雖看起來不著調，可能當上珠港最大銀行的行長，他絕非毫無城府，怎麼會自掘墳墓。

果不其然，看她著急的樣子，他幸災樂禍地挑挑眉，「今天只是想讓你看看我的誠意，我說喜歡你，你總不信，那我只好用點手段讓你相信了。」

「所以整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你設計好的？」她後背發涼，覺得眼前的男人像是深淵下的猛獸，稍不留神就會被他一口吞掉。

他無奈地攤開手，像是搗蛋的小孩子作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只要你一句話，你們申請的項目資金不是問題。」

雲岑冷哼一聲，抓起包便要走。

「你可想好了，今天你出了這個門，那你們的項目一定會泡湯，而且據我所知，雲天飛機設計研究院很快就會遷入珠港，到時候你們的設計研究院如果沒有資金支持很難立足。」他的食指和中指併攏不輕不重地敲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雲岑覺得這局面有些荒唐，她扭過頭看著他，「昌行長，你確定要以此威脅我？」說著她勾起嘴角，拿出手機，「剛才你的話，我錄音了。」

昌由之難得放開身段哈哈大笑，「你可以試試告我，不過很快法院就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程序來的，我除了追女人的手段有點霸道之外，還真沒做違法的事。」

「是嗎？那我們走著瞧。」雲岑根本沒錄音，只不過是詐詐他。

「這樣吧，你陪我好好吃這一頓飯，我可以重新審核你們融資的項目，當然結果不會讓你失望。」他退了一步。

「我想昌行長搞錯了，我並沒準備把自己獻給珠港飛機設計研究院，所以你自便。」雲岑本來就不打算再繼續幹下去，儘管她對方世廉和研究院都很有感情，可那也不足以讓她放棄原則，再說籌備資金本來也不是她的分內工作，她當然拒絕得十分乾脆。

門大敞開著，昌由之看著女人毫不拖泥帶水的背影，眼底蔓延開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愫，她依然還是那個她，不肯為任何利益折腰，亦不會為幾句火熱的情話亂了心神的雲岑。

她是他的，這輩子只可能是他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