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拋棄

我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從前的我正是如此，出身名門，衣食無憂。不像那些普通人，每日為了三餐溫飽而辛苦奔波，還要受人冷眼，更有人四海為家，浪跡一生。所以最初，我不懂得人生冷暖，不知何為福，何為禍，更不知責任二字有多沉重。」

晴玉打斷道：「你這不諳世事的混世公子，當真會有這般領悟……？」

我自嘲一笑，說道：「領悟……？別逗了，不經歷挫折的人哪來的領悟！這是一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帶給我的啟發，與她相比，實在自愧不如。所以，我不知是腦袋開了竅，還是鬼迷心竅，迷迷糊糊就跑到了這裡，然後……還要受你這丫鬟氣！」

晴玉聞言給了我一下，說道：「別貧，你說……那個最重要的人，是誰？」

我不答，反而說道：「過去，我只知道離家在昭平城地位顯赫，沒聽過還有六大勢力，天恆協會，與這廣袤無垠的遼闊大陸！我修行，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想在危難之際，可以挺身保護我愛的人，這就是我前進的動力。另外，難道你不想知道，太陽那邊，連綿的山脈過後，那裡藏著什麼，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我對那裡有無盡的嚮往……」

我手指向天邊落日，晴玉將目光緩緩移向遠方。她目光凝視許久，開口道：「你的想法與一個人不謀而合，但你們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沉默了許久……

「能跟我說說依涵師姐嗎？」我沒來由的問了一句。

晴玉錯愕，看向我道：「關於依涵，你都想知道些什麼？」

我回道：「一切……！」

晴玉皺眉，驚道：「一切……你該不會是……。你們兩人不合適的呀！」

我倍感頭暈，忙闢謠道：「都是哪跟哪啊，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晴玉嘆氣，好似如釋重負般，才聽她緩緩道：「說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記得師父回憶，那是最冷的一個冬天，時逢冬日，寒風凜冽刺骨。清晨，天蒙蒙亮，宮門外高大的石柱下面，有一隻紅色的棉布包裹，師父本以為是哪位弟子粗心遺落下的物品，正欲走開，卻忽然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師父以為那是狂風呼嘯之音，本欲不理，可仔細辨認卻是那包裹之處傳來無疑。再著眼看去，卻見包裹中一直嬰兒細嫩的小手，驀地伸了出來！那隻嬌嫩的小手被朔風颳得通紅，定是覺得痛了那嬰兒才會高聲啼哭。師父忙快步上前，雙手拾起包裹察看，只見一個還未滿月的女嬰，不知被何人遺棄在寒月宮門外。師父將女嬰抱在懷中，哄慰幾聲，她便登時止住哭聲咧嘴而笑。師父覺得與這女嬰甚是投緣，就此收留宮中親自撫養，並視如己出般的疼愛。時光荏苒，一晃十幾年匆匆過去，小女孩機靈乖巧，惹人喜愛。隨著她漸漸成長、懂事，不知為何，卻變得越來越沉默，不在整天圍著師父問東問西，也不在問自己親生爹娘是誰。師父知她長大了，那些事情更是瞞不住，便將一切講給她聽。從此，師妹就很少有笑容，變得沉默寡言，像是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孤獨的世界里，默默承受痛苦。或許你我，永遠無法體會那是怎樣的感受，能做的就是給她更多的愛和溫暖。」

聽罷，我心中感慨，不想依涵原來竟是名棄嬰，一出生便被拋棄。這二十年間，她都不知自己親生爹娘是何人，或許今生也都無緣再相見。師父雖給了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疼愛，卻也撫不平她內心的傷疤，雖未親身經歷，聽著依涵的故事，卻也能感同身受。

晴玉說罷，暗自感傷許久，開口道：「其實，依涵心地特別善良，她很可憐，我始終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另外也要委屈你，多擔待她一些才是。」

我應道：「當然，我會的……」

晴玉倍感寬慰，神情溫和對我道：「你修為進步飛快，師父與我多次誇讚你。哦……對了，齊長老告知我，要你明日抽個時間去趟神劍閣，說要有劍法傳授與你。」

我笑著拱手道：「多謝師姐在師父面前美言，明日我會記得去的。」

晴玉一撇嘴，從大石頭上飛身落下，說道：「溜須拍馬，以為這樣我就會在師父面前誇讚你，才不會上你的當呢。」她環抱手臂，傲然姿態。

我斜目覷視她兩眼，故作深沉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茶不思飯不想，坐立難安，夜不能寐！滿腦子飄來飄去，都是他的影子，睜眼閉眼均是……。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一個人孤零零欣賞這日落黃昏，痛苦……痛苦啊……！」

「你……！」晴玉自然聽出我言有所指，開口欲罵，卻敗在現實面前。

我一番話正中她下懷，不住口道：「成昊我並不了解，但他弟弟成濤與我關係匪淺。成濤為人忠義，廣交天下豪傑，為兄弟更是義不容辭！所謂近朱者赤，料想成昊為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晴玉聽到此，只見雙頰緋紅，目光蕩漾，止不住贊道：「那是自然！成大哥頂天立地，俠肝義膽，心濟天下，自當……自當無人可及。」她言罷，方知自己過於興奮，失了女孩家矜持，不由得更是羞澀。

我大笑連連頗覺有趣，便接道：「嗯……你說的沒錯，如此世間罕見之男子，就連我都覺得羨慕甚至嫉妒！可想而知，會有多少像你這般……啊……的女孩子仰慕他了。」

「你……胡說，我才沒有！」晴玉咻地轉身，雙手捧著臉頰，輕輕晃動著身子。

我調侃道：「快別藏著掖著的了，看你臉蛋都比那太陽還要紅了。」

晴玉轉身怒指我道：「離遇你……，你討打！」

我忙擺手，急道：「住手！你可要想好，若是有一些流言蜚語，傳到了成大哥的耳朵，那後果……」

「你……你卑鄙，小人……！」晴玉拿我沒轍，罵我來撒氣。

我就是故意威脅她，壞笑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話嗎，有很多種說法。你想，若是他日有緣遇到成昊大哥，我為師姐美言幾句，那將又是怎樣？所以，今後要對我好一些知道嗎，別再吆五喝六，咱家也是貴族出身，你要對我客氣一點！至於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晴玉狠狠瞪著我，雙眼就要冒出火來，拔腿便走。頭也不回的高聲道：「哼……想得美，我才不會受你威脅呢，你最好給我小心一些。」

我縱聲長笑，同樣高聲道：「師姐，你會妥協的……。」她不再搭理，腳步匆忙下了雲潭峰頂。我在原地望著她背影，只覺甚是有趣。

次日，我早早便到了千修寶塔，不等入內，正巧遇到庄心羽幾人從塔中走出。

平日里在宮中出入，與庄殿羽姐妹難免低頭不見抬頭見，為免多生事端，每次我都是敬而遠之，能避則避。可今日不巧，卻是撞了個面對面，想躲也是沒辦法了。

於是故意低頭全裝瞧不見，徑直向塔內走去，路過庄心羽身旁，她突然揮手將我攔下，她身後另有幾名仙木堂弟子立時圍了上來。我止住腳步，知她要找不痛快，心中正思量應對之策時，聽她冷笑一聲道：「離師弟好是傲氣！怎說我也算是你師姐，見了面連聲招呼都不打，是沒將師姐放在眼裡不成！」她後幾句言語冷厲，顯然就要與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