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坦白

飯席到了後半程，其實大家都已經飽得差不多了，於是紛紛躺倒在椅子上，摸著肚皮，開始閑扯。

「林清河，你呢，工作找得怎麼樣了？」看似漫不經心的，齊落落問著。

「我？你也看到啦，無業游民一個！」不過他還是故作輕鬆地一笑，「哎呀，你們都放心啦，想我堂堂淮大走出來的高材生，還真能餓死街頭不成？先去別的學校招聘會看看，不行去社招，網上的電子簡歷再投投，反正現在是信息時代，總能找到一份工作的！」

「你的追求僅僅只是找到一份工作么？」齊落落瞪過去，有點恨鐵不成鋼。「你的成績那麼好，系裡年年拿第一，同學們羨慕你，老師們喜歡你，就說現在，院里還有好多教授都盼著收你做自己的研究生呢，你就真的一點不考慮？」

「研究生？」林清河突然回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和包智笙一起報的研，不過都是音樂專業。想想也可笑，聽說這事兒后，當時可把他這邊的那些建築系白鬍子老教授給氣壞了，連番闖入他的宿舍一通威逼利誘，說不選建築簡直就是浪費才華，浪費生命。

可名也報了，試也考了，人能怎麼辦。這種事情就好比高中文理分班，大學選專業，老師、家長再著急，也沒法替孩子做主。我自己的未來，自己揮霍，你能拿我怎麼著吧！

「不可能了！」林清河搖了搖頭，「我跟包——她一起報的音樂系研究生，現在既然她都不去了，我一個建築專業的工科生還跑去湊什麼熱鬧？」

還有我啊！

這樣的話齊落落眼看著就要脫口而出，不過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想想當初為了能繼續陪在林清河與包子的身邊，身為學渣的她可是通宵達旦的複習，好不容易乘上了樂研的末班車。不過啊，世事無常，包子走了，現在連林清河也要離開，偌大的校園就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了。

從小學妹變成老學姐，終日里被那些比自己小的屁孩用送鮮花這樣的老套路追求？齊落落使勁晃了晃腦袋，想想就可怕！

「那也不能就這麼自我墮落下去呀，總要找一份稱心的工作，掙大把money才行啊！要不然，不僅包子瞧不起，連我也會不高興的！」齊落落噘嘴。

「那必須的！」林清河笑。

不過，說到那個人，林清河突然想起來他與她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徹底理乾淨。

打開微信，向著那個昵稱叫做「包包子」的點入轉賬，點下一個8，再輸入三個0，隨即轉賬確認。

看著那段鮮紅而冷漠的數字，林清河感覺不到絲毫的心痛，相反，渾身說不出的輕鬆。

「說好的，還你西裝的錢」

輸下這段話，點擊發送。

雖然那套西裝，自己應該會扔掉吧。這也是身為男人的他最後的尊嚴了。

再看看與她的上一段對話，還停留在昨晚的甜言蜜語，不禁嗤笑出聲。真是可憐啊，那時候的她，應該正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拿著手機不耐煩地敷衍著自己吧？

點擊右上角，拇指放在「刪除」這兩個字上。

「嗡~嗡~」微信獨特的來信提示音，手機上角浮現出「包包子」的回復彈窗。

「收回去吧，錢我是不會收的，也沒那麼多，算是施捨么？還是你覺得我現在缺你那點錢？」

多張狂的口氣啊，林清河血氣上涌，拇指從刪除字上面移開，立馬回復：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生氣把錢收回來，還有，謝謝你為我考慮！！！」

「有么，那你可真會自作多情啊，我只是不想落下一個趁火打劫的臭名聲罷了」

「趁火打劫？火都放了，劫卻不打？天底下有這麼善良的強盜么？反正我是第一次見」

「好了，我錯了，把錢收回去，算我求你了」

「怎麼，怕了？是怕你的新男朋友看到以為你又出去賣了？」

「林清河，你講不講理，真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粗俗的人！」

「我粗俗也是被你逼的！」

看著滿屏的網路會戰，現在就算他想把轉賬收回來，僅是聊天記錄也要翻上半天吧。想到這裡，他再次笑出了聲。

以前明明那麼恩愛，也從未吵過架，連拌嘴都很少。現在能像這樣一口氣全吐出來，別說，還真舒暢！

「你以為你就乾淨了？

在一起三年，是，你對我好，可你對哪個女生不好？我厭煩了，清河！現在的你應該是跟齊落落在一起吧，你不說我也知道。

三年來她一直像跟屁蟲似的跟在你身後，你口口聲聲說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可又有哪個妹妹像她這樣？吃飯跟著，上課跟著，出去遊玩也跟著，就差在一塊睡覺了！像這樣，連親妹妹都要一起走進婚禮殿堂了，更別說還是乾的！

還有，你憑什麼擅作主張，一次又一次地阻攔那些追求落落的男生？就因為她不喜歡？可你又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你連機會都不給人家留，是覺得人家配不上您家的妹妹？還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養個備胎？

可真會替自己洗白，理論上的聖者，愛情里的老流氓，我真是受夠了你的佔有慾，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林清河！

好好地跟你的妹妹在一起去吧！

落落喜歡你！」

漫長的文字，言辭越來越激烈，口氣也越來越直接，直到最後一句，林清河楞了楞。

齊落落喜歡他，這件事情其實三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也同樣的選擇了心照不宣。直到現在從包智笙的口中說出來，他才發現，原來一直困擾著他們的問題其實是那麼簡單，簡單到沒人敢去點破。

他很想再頂回去，但卻一時找不到好的借口，於是發送了一個問號。

然後聊天窗口跳出來的是問號，左邊還有一個大大的紅點，並附有系統通知：「您還不是對方的好友，如需聊天，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

嚯，自己沒刪她，她反倒反手把自己給一腳踢開了！

化被動為主動？

一個問號，兩個問號，三個問號……林清河跟著了魔似的往裡面發著整齊排列的問號大組合。然後——

「啪」地將手機狠摔在飯桌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旁邊四人大眼瞪小眼，連大氣也不敢喘。從剛才林清河手機上不斷傳出來的微信聊天提示音開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猙獰，一度埋頭忘我地飛速打字，大家便猜到了他大概是在跟誰聊天了。

所以現在，四人聰明的選擇不說話，整個飯店靜得死寂。

「你都看到了？」林清河側過頭，看向齊落落。

「一——點點~」齊落落遲疑著，臉頰紅紅，現在的她內心很亂，也很慌張。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最要好、時常膩在一起的閨蜜包智笙居然那麼討厭自己，更沒想到她會用那麼惡毒的語言來攻擊、謾罵自己。然後便是她發過來的最後一句，潛藏心底許久的秘密卻如此輕易地被別人從口中說了出來，有些失望，有些慌亂，更多的，還有期待。

「她說我占著你不放，說我們是狗男女，還說你——喜歡我！」林清河嘆了口氣，也並不打算掩藏，用一種盡量平和的語氣說了出來。

「我——」

「落落！」林清河兇狠地打斷了他，「是，以前是我不對，我自私，我好色，我佔有慾強！我就是個十足的王八蛋！我不該阻擋那些追求你的男生，更不該阻止你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啊，落落，試著忘掉我，忘掉過去的一切，然後重新開始一段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愛情吧！」

齊落落，那個一直開朗活潑、狂放不羈的假小子，此刻就一動不動地看著身旁的林清河，一臉的難以置信，紅著眼睛，斗大的眼珠從裡面汩汩流了出來。

「如果我說，我一直都是心甘情願的呢？」微微顫抖地、哽咽著，她說。

「對不起，落落！」垂下頭，林清河心如刀絞，這種犯罪感，居然特么的比上午被分手還要令他難受千倍。

「沒關係~」齊落落用袖口一抹眼淚和鼻涕，她笑了，笑著舉起倒滿白酒的杯子，「不能在一起，我們還是好朋友啊！好朋友，我敬你！」

也不等林清河回應，仰頭便將白酒往嘴裡灌。

「你瘋啦！」林清河伸出手去抓住她的臂腕，大聲呵斥。但為時已晚，酒杯已然空了一半。

四目在半空中相對，一雙是憤怒，一雙是哭中帶笑。

「我來替你喝！」誰也沒想到的是，對面的王傑騰地起身，一把奪過齊落落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打了個飽嗝，大喊：「齊落落，我喜歡你！這混蛋不要你，你跟我走！」

「有你什麼事啊！」齊落落撇臉，朝著他大聲嘶吼。

「是，王傑喜歡你！落落！」現在的情況是，只有林清河還是絕對清醒的，所以他盡量心平氣和，語重心長的道：「包子說得對，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或許現在的老王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但保不准你以後不會喜歡上他。所以啊落落，試著從以前的那些虛無縹緲的回憶中走出來吧，接受現實，活出自我。」

「是因為他是你兄弟么？」齊落落哂笑，晃晃悠悠地指著王傑。

林清河一臉肅穆，以手指天：「我跟你保證，這些都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絕沒有半點私心！是，王傑是我兄弟，但我也絕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干涉你的感情。你接受，或者拒絕，我做不了主。甚至你們在一起之後，你拋棄他而能找到另一段更幸福的感情，那我也會真心誠意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那你就別攔著我！」齊落落猛地甩開林清河的手，拋過來一個嫵媚的笑容，卻殺氣衝天。然後扭頭沖著外面大喊：「老闆，再來五瓶白的！」

「啪~啪~啪~啪~啪~」

白酒送到，齊落落一一拍到王傑跟前：「小王同志，只要你今天能把這五瓶全給老娘喝乾，我——」她拍拍胸脯，「齊落落，就是你的人了！」

「王傑，你可別犯二！」林清河話已出口，自然不便再出手攔著。於是一臉著急地沖著王傑喊，生怕他腦子一熱做出傻事。

事實上，正是林清河這一嚷，王傑一個激靈，酒醒了幾分，膽氣卻也上來了。

也不用杯子了，紅著眼睛的他此刻就好比鬥牛場里的公牛，咬開白酒瓶蓋仰頭就灌！

哇，天吶，這節寫得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