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莫非王臣3

地上的女屍穿著一身淡粉色宮服，裙邊系著赤紅宮絛，袖口上精緻地綉著一朵曇花，曇花旁邊散落了倆三瓣細長的花瓣，另一隻袖口上用金色線龍飛鳳舞地綉著一個『塵』字，因為被放幹了血，所以宮服套在它身上整整大了一圈；頭簪是宮女常梳的百合鬢，上插倆根鏤空雕花銀釵。

乾枯的手背上一小塊一小塊青紫屍斑，原本清麗的小臉慘白的嚇人，口鼻處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屍臭味，好在屍體被放幹了血，味道不是特別濃烈，看上去大概死了倆三天左右。

老嬤嬤盯著地上的女屍看了好一會兒，猛然睜大了雙眼，彷彿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嚇的連連後退，原本就靠著牆退無可退，倆腳一直在床上向後搓，驚恐地盯著地上宮女的屍體，尖叫一聲：「啊！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又開始喃喃自語，眼神獃滯地把頭一下一下撞在牆上，沒撞幾下牆上就有了血印。公良旻連忙走上前制止住老嬤嬤，回頭看了一眼古傾韻：「明顯受到了驚嚇。」

其實公良旻不說，古傾韻看著地上宮女的屍體也猜了大概，剛才長廊上陣法圖用的血應該就是這個宮女的血，只是她現在想知道的是，這個宮女的死亡過程。

怎麼進的東宮？被誰殺死的？又被誰藏在了床底？

老嬤嬤一看見地上的屍體就開始尖叫嘶吼，聲音震耳欲聾。沒辦法，公良旻只好把宮女的屍體拖出去，在東宮內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草草埋了。

再回到柴房時，老嬤嬤的情緒比剛才穩定了些，腦袋上的血已經凝固了，結了一層血繭，目光卻渙散地看著前方不遠處，沒有半點聚焦。

公良旻看了眼站在門口一直未挪動分毫的古傾韻，拍了拍衣袍上根本沒有的褶皺，抱怨了一句：「下官感覺今日來東宮就是做苦力來了。」

「難不成這點小事還要我這個三王妃親自動手嗎？」古傾韻有些無語。

「她還是什麼都不說嗎？」公良旻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而是繞過了古傾韻走到了床邊，靜靜地凝視著蜷縮在床上的老嬤嬤。

過了好半天老嬤嬤才如夢初醒般僵直地坐了起來，眼神迷茫的掃視著四周，當看到公良旻時，陡然打了個寒顫，連忙跪在床上畏畏縮縮地不敢說話。

「本官再問你一遍，那個宮女怎麼死的？」公良旻板著一張臉，銀灰色的瞳孔掃在老嬤嬤身上，如同有芒刺在背上。

老嬤嬤呆愣了好半天，才長嘆一聲：「那個宮女叫小翠，一直是服侍太子殿下的貼身宮女，在奴婢手底下幹了三四年，手腳還算勤快。」

老嬤嬤把目光轉向了太子，盯著太子看了幾眼，眼淚忍不住滾落下來，「其實太子殿下此前一直住在皇後娘娘的鳳鸞殿，被皇後娘娘照顧的很好，是倆三天日才被皇上關進了這東宮……」

古傾韻和公良旻對視一眼，逐漸都皺起了眉頭。倆三天前正是重陽宴。

「那東宮此前住著何人？」古傾韻下意識問出了聲，心下漸漸有種怪異的感覺，卻說不出是哪裡怪。

只見老嬤嬤搖搖頭，「在此之前東宮無人居住。」

「無人居住？」

不應該啊，眾皇子怎麼可能放著這麼大一塊肥肉不啃一口呢？

不過怪不得東宮裡面和外面截然不同，外面修繕的金碧輝煌，裡面卻是這般境地。最起碼荒敗了十幾年，才能有這般雜草叢生，一片狼藉。

「太子殿下的情況實在離不開人照料，如果讓太子殿下獨自住在東宮，皇後娘娘怕有叼奴欺負太子殿下，所以自從太子殿下六歲突然失心瘋之後，就一直住在鳳鸞殿，東宮一直是空閑的。」

說到太子六歲突然失心瘋，老嬤嬤的眼神有些閃爍，眼裡又泛起了瑩瑩淚光。

「重陽宴當晚，侍衛就把太子殿下和奴婢關進了東宮，當時整個東宮就只有奴婢和太子，再無其他人。那時候東宮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最多有些荒蕪，裡面有些房子半坍塌，有些房屋都沒有屋頂，奴婢帶著太子找了個稍微好點的偏殿安頓了下來。」

「結果當天夜裡就出了事，偏殿外面響起了各種聲音，低語聲、腳步聲、移動桌椅聲、摺紙聲…一時間外面混亂不堪，太子殿下當時異常興奮，一直指著窗外說有隻眼睛在看他和奴婢，奴婢更是驚恐不安，後來太子殿下一直鬧騰，奴婢實在沒辦法了才用白綾把太子殿下綁了起來。」

「混亂之中，奴婢突然聽見一個女子的說話聲，聲音離的很進，聽著像小翠的聲音，奴婢便大著膽子走到了窗戶前，在窗戶上戳了一個洞，微微彎腰從洞內往外看。結果看見了……」

說到這裡，老嬤嬤身體猛然一抖，瞬間睜大了雙眼，「奴婢看見、看見了一隻眼睛！」

古傾韻汗毛都豎起來了，直勾勾地盯著老嬤嬤，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畫面。

「那隻眼睛同樣透過小洞看著奴婢，知道奴婢發現了她，她就大笑著轉身跑開了，奴婢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當奴婢緩過神之後，再爬到窗子上看外面，就看見小翠瘋了似的在東宮亂吼亂叫，她在吼叫些什麼，奴婢一句話都沒聽清楚，就像在念緊箍咒一樣，嗡嗡嗡，聲音一會大一會小，一會近一會遠。」

「奴婢害怕得又躲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和太子殿下都蓋了起來。沒過多久小翠的聲音好像驚動了潛入東宮的另一批人，偏殿外面多了幾個人的腳步聲，那些人直接把小翠拖走了。後面一整夜都是小翠的嘶吼聲。」

古傾韻的眼神越來越復，她能想象到小翠被這些人放干血畫下那副陣法圖的畫面。

「第二日，天蒙蒙亮，小翠的聲音才徹底停下來。但那時候奴婢還能聽見一些『乒乒乓乓』的響動聲，奴婢就一直悶在被子里沒敢出去，然後奴才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直到中午，奴才聽見有人敲門，這才幽幽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