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朋游在否
兩娃兒開心地接過,每逢金叔叔來總歸有些吃的玩的,這回是兩個小巧的鍍金葫蘆。小女兒開心極了,有模有樣地端起一酒壺要給金二少滿上,道:「金叔叔真好,最喜歡金叔叔了!」
金二少也樂了,直誇道:「哎呀,這女兒就是貼心小棉襖呀,極好極好!」
兩娃喜滋滋地抱著小葫蘆跑到門前玩煙火。小二也灌下了一杯酒,眯縫著眼睛,賊笑道:「不如你也生一個!」
金二少斜了一眼,沒搭理。
小二一臉的不懷好意,道:「你家大哥和你母親就愁著你的終身大事呢,那麼多豪門閨秀,沒看上的?」
金二少不以為意地揚揚眉毛,道:「豪門閨秀……繡花枕頭還差不多!」
「那,小家碧玉如何?」
「無趣得很。」金二少有些惆悵,總覺得不管這婚怎麼結,要麼是強強聯手,要麼是強弱兼并,總歸找不到心動的點。
小二賊溜溜的轉著眼珠,看來時隔多年,金二少依舊走不出心結,可憐。
媳婦端上熱乎乎的酥餅,道:「剛出鍋的,趁熱吃!」
金二少趕緊客客氣氣地接過,誇道:「你媳婦手藝比你好,這餅做得真香!」
小二滿意地抓著媳婦的手,道:「二少爺喜歡這種實用型的?那感情好,我媳婦還有個妹妹,待嫁!」
媳婦聽小二胡扯得不像話,使勁推了一把道:「胡說什麼呢!沒正經的!還實用型?」說著走開了。
小二哈哈哈地樂,這幾年小日子過的確實挺美。轉眼見金二少表情有些苦悶,趕忙斂了笑臉,道:「放過自己,立地成佛。」
金二少敷衍的笑了下,又一杯下肚,道:「我若走不出,便沒法自己給自己一個交代,更會委屈了新進門的姑娘,總將她們與一個故人比較,不公平。」
小二嘆道:「你總想與她有個說法,你想親口聽她說,可若她不再回來了,難道你就這麼等下去?」
金二少捏著酒盞,看著酒中自己的影子,當年漣殿下贈了綠髮花簪給玄武嫡女做贈別,他就也想著送小夜一個美麗的兵器便能斬斷這份牽挂,只做真正的好朋友,可事實並不奏效,至今也沒能走出小夜的影子,不論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不如小夜暢快自在無拘無束。金二少不禁長嘆一口氣。
這時,聽到門口兩小兒嚷嚷著跑進來,道:「爹爹爹爹,有個姐姐要住店呢!」
小二皺起眉頭,這大過年的,大晚上誰還來住店?想來,許多年前,也是大過年的,小夜卻來了。
金二少也納悶,平日里小二忙裡忙外,難得能坐下來好好地侃侃大山,今日他專挑了大過年的來侃大山,居然還被中途打斷,想找個聊天說話的人竟然這麼難。
小二走到大堂,金二少也好奇地跟了去,二人卻都愣住了。
大堂里立著位姑娘,看著不過豆蔻年華,一身短打毫不拖泥帶水,小麥膚色,大眼睛溜溜地轉著打量著店裡。
小夜?
時隔多年,小二已是兩個娃兒的爹爹,金二少也不再是當年青春正健的少年,歲月在他們的臉上心上都留下了痕迹。而眼前的這位姑娘,除了個頭長了些,完全像個凍齡人,著實面嫩得很。
小二眨了眨眼,結巴道:「你,你是?」
金二少也傻張著嘴,巴巴地等姑娘開口。
姑娘粲然一笑,道:「真是許多年沒來了,好在觀日閣並沒怎麼變。」姑娘走上前來,靠在櫃檯邊,道:「小二,一間房!」
小二不禁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道:「真是你?可是…可…你……」
身後的更傳來金二少不知所云的囈語:「容顏不老,壽命綿長……」金二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心中不知該做何感慨,卻已眼中朦朧,也許再過幾十年,他已入土,而她仍容顏依舊,他真的只不過是她人生短暫的一隅,而她卻是他扎進心裡的一根長針。
姑娘打量著這二人,臉上笑意盈盈,重複道:「一間房!」說著拿出一定元寶「啪」地一聲穩穩地擲在台上。
此時的小二居然完全不為銀錢所動,只盯著眼前的姑娘,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道:「這位姑娘好生面熟,敢問是否先前見過?」
姑娘爽朗一笑,道:「你可真是小眼無神,你變化這麼大我都認得你,我沒什麼變化你卻不認得我了?」
小二先是一愣,緊接著樂道:「小夜!」
小夜兩眼眯成了月牙。
「真是你!」小二激動地差點要上去擁抱一番,「你還真沒什麼變化!我還真不敢認了!你這年輕模樣,都可以管我叫爹了!」
「去去去!」小夜沒好氣道,真是多年不見依舊狗改不了吃屎……
站在後面的金二少一聽果然是小夜,一個健步沖了出來,撞開小二站在小夜面前,笑得比哭還難看,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結巴道:「小,小夜!」
小夜驚訝地看著金二少,道:「大過年的你怎麼也在?」
一旁的小二差點被金二少撞倒,踉蹌了兩步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看著金二少這不成器的模樣,除了嘆氣也只能嘆氣了。不過轉念一想,如今小夜來了,金二少可以把想問的想說的都倒個乾淨,免得整日拿他當訴苦的罐子。
小夜依舊直爽,把包裹往桌上一攤,道:「看,我給你們帶了禮物,也不是什麼貴重的,都是沿途搜集來的。」
小二湊過去一看,還真沒什麼值錢的,都是各地的民俗小玩意兒。兩個小娃娃倒是拍手叫好抓一個看一個,很是開心。還有一個同樣開心不已的就是金二少,對這堆破爛也是愛不釋手,怎麼看都是喜歡的,完全不記得什麼是正經事了。
賢惠又實用的媳婦又端出了酥餅和酒水。
小夜老居地咬下一口酥餅,看著兩個小娃娃和這實用型的媳婦,讚美不已,道:「小二呀小二,你居然已經當爹了,竟然還找了這麼賢惠的媳婦!」
媳婦笑得越發燦爛了,今晚已是第二個人誇她了。
小二自鳴得意地坐下,滿上一杯,道:「那可不,我也算是上進勤勞的潛力股,不可多得呢!」
小夜呵呵地笑著,看來這小二是美上天了。轉眼又看了看金二少,問:「金二少如何了?可有成家?」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他還沒成家,否則大過年的為何跑到觀日閣來跟小二侃大山呢……
金二少只咧著嘴傻樂,說好的「要把話說清楚」早已拋在腦後,只顧著眼下喝酒開心。
小二無語地督了眼金二少,真是扶不起的傻缺,於是試探地問道:「小夜啊,你說你一走這麼多年一點音訊也沒有,你兄弟金二爺可挂念呢,你可真是一點情面都沒有啊。」
小夜呵呵地拍了拍金二少,笑道:「好兄弟,早聽聞金家二少爺浪子回頭,現已是獨當一面的了,咱們是拜把子的,我自然是恭喜恭喜呀!」
金二少合不攏嘴地傻笑。
小二看著金二少傻缺的樣子,看來真是無救了,活該走不出心結。小二嘆了口氣,扭頭朝外看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小二停了酒,怔著呆了,這眼神是越發直了。
金二少發覺小二的異樣,其的視線也飄向了外面,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
小夜見他兩這樣子,大過年的難不成是見鬼了?不禁轉身看去。只見對面街角黑暗中立著一個人,亂七八糟的衣服裹著,身型高挑纖細,遠遠看去好像個地獄來的奪命死神。
小二一眼就看出那是可憐蟲,只是心裡奇怪,這可憐蟲每日太陽升起時來,太陽落山時走,今天怎麼大半夜的來了?黑暗中還真有點嚇人。
金二少使勁眨了眨眼睛,他對這叫花子並不曾在意過,此時只覺得立在黑暗中像個死神,就差舉起鐮刀砍人了,著實瘮人,咕噥道:「大過年的難道還真見鬼了?」說著不禁抱了抱胳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夜不禁好奇地轉身看去,這一看就似乎望呆了一樣,小夜鬆了酒杯,任憑酒灑了一桌,緩緩地站起身,失了心智一般朝外面黑暗的人影走去。
可憐蟲發覺小夜朝他走去,轉身就逃跑了,消失在黑暗中。小夜立即拔腿就追,這黑燈瞎火的,方向感十足。
待小二和金二少回過神來,小夜已一溜煙不見了,真是來也匆匆,去更匆匆。小二似乎察覺到,也許可憐蟲在等的就是小夜,如果真是這樣,也不枉日日日晒雨淋了。只是這金二少話還沒說幾句,就又錯失良機,不禁悶悶地道:「又走了。」
許久,金二少才回道:「走了好,她本不該在這裡。」
小二扭頭狐疑地看了看金二少,金二少臉上很是平靜,小二問:「想開了?」
金二少轉頭,淺淺一笑,道:「嗯。」
小二不解地看著金二少,怎麼這樣快就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