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青色
「乖孫子!寶貝康康!爺爺想死你了!」
江昀康在幼兒園門口看到江楚南的第一反應就是找焦阮,昨天和前天是奶奶來接他的,為什麼今天會是爺爺…
而且,爺爺真的不會把他賣了嗎?
「爺爺。」戰戰兢兢地拉著江楚南的手,江昀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難得的,江楚南咧嘴在笑,「康康,今天在幼兒園學到什麼啊?」
「…數字,字母,唱歌。」
好奇怪,爺爺竟然會笑?
江楚南努力維持著笑容,內心已經十分暴躁。
當時江柏和江謹澤上學的時候,江楚南一次都沒來接過他們,覺得男子漢就該獨立。
但這小孩不一樣,從小不在身邊,剛來江家自己還罵他一頓,要留個好印象。
在江昀康看來,這副笑容就是可怕。
他不安地鬆開了江楚南的手,問他:「爺爺,爸爸去哪兒了…還有啊,今天是定叔唱歌的日子,爸爸說接我過去。」
越想越不對,都約定好了為什麼會叫爺爺來接他…
江昀康驚恐地扭頭就跑,江楚南一把老骨頭在後面追,邊追邊喊:「臭小子停下來,跑什麼?」
一路跑過去,竟然還有幾個人攔著江楚南,問他是不是人販子。
繞過一個彎,江昀康撞到了一個人,正好抱著他的大腿,愣了一會兒後退一步,揉了揉撞疼的額頭。
「怎麼樣?小孩你有沒有傷到,你跑什麼呀,誰追你。」
那人是逐磊,此時正在放學的路上,剛準備轉彎就遇上這個小孩。
「我爺爺。」
逐磊更疑惑了,「你爺爺要打你?」
「不,我爺爺要賣了我。」
聽到這兒,逐磊突然想起來今天上課時聽到的虐童事件,聯想到社會上的某些黑心家長,越想越覺得可怕,借過同學的手機報了警。
在警察到來之前,逐磊先帶著江昀康去了學校的保衛處,江楚南找不到人,在那條街上轉悠,心想這小孩不會丟了吧?
越想越害怕,趕緊報了警。
「喂,警察嗎,我孫子不見了。」
「就在長春路啊,追他就不見了。」
正通話時,後面有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志,你就是他爺爺吧?」
江楚南轉身一看,江昀康就在逐磊身後,頓時大喜。
「你們效率太高了。」
一伸手,一副銀色手銬已經套在了他手上。
江楚南:「?」
「有人報警,說你虐待兒童,跟我們走一趟吧。」
對於江楚南而言,今天是個奇妙的一天,活到這麼大第一次進警局,還是被抓進去的。
對於逐磊而言,今天也是個奇妙的一天,竟然一個月里來警局兩次,雖然是正義的一方。
對於江昀康而言…算了,他什麼也不懂。
「行了,都是誤會,你們都是好心,這事兒就這麼結束了,你趕緊帶著他回家吧,以後對他好點兒,不然你孫子都把你當壞人。」
江楚南:「…行。」
「叔,對不起,誤會你了。」
「爺爺,對不起,誤會你了。」
江昀康學著逐磊給江楚南鞠了個躬。
「…沒事。」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畢竟他是自己孫子。
另一邊,演唱會已經開始檢票了,定波看著江柏焦急地打著一個又一個電話,終於忍不住開口:
「江叔不就是去接個人嗎?有什麼可擔心的,說不定就是路上堵車晚一點兒而已,老闆你在我眼前晃了八百次了,歇會兒行不行。」
從五點到七點,一個電話都不接,江柏開始感到奇怪了,拿上外套準備出去,卻見江謹澤穿好舞台服進來。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高中的時候,江謹澤在家裡彈鋼琴時候的樣子。
這記憶已經很久了,他被送出國的時候,才十九歲,他想讀音樂,家裡卻已經幫他安排好一切。
說不上愧疚自責什麼的,只是江柏知道,從那之後江謹澤就把鋼琴送走了。
「哥,不用去了,爸和康康在派出所。」
江柏很無語:「…怎麼又去派出所了…」
剛出差回來就因為綁架去過一次,上次去接逐磊和小寧也去過,這次江楚南和江昀康也進去了。
這一家和派出所是有什麼緣分嗎?
「一會兒就過來了,哥你不用擔心,等著電話一會兒去門口接人。」
「爸爸!」
夜色中,借著霓虹燈光,江柏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然後慢慢蹲下來,小孩撲到他懷裡,像一個小暖爐一樣。
「你怎麼會和爺爺一起去派出所了?」
江昀康看了一眼江楚南,趴在江柏耳邊說:「我以為爺爺要把我賣了,然後哥哥找來的警察叔叔。」
「誰是哥哥?」
「不知道,路邊的哥哥。」
江楚南哼了一聲:「逐家的孫子。」
逐家這小子長得和他爸一模一樣,就算過了十幾年,多看幾眼也就認出來了。
「小磊?你們怎麼遇上的?」
江楚南瞟了一眼江昀康,淡淡地說:「不知道。」
江柏:「…」
明明是自己主動請纓,任務失敗還要怪任務對象難搞,更何況任務對象是個五歲的幼兒園小孩。
他想問的是,康康怎麼會正好遇見逐磊,但又想了想,那邊學校聚集,遇上也不奇怪。
「定叔!小叔!」
剛放到地上江昀康就跑去找定波玩了,這時候距離開場還有一個小時,江柏看這邊安頓好了,出門圍著場地轉了轉,外面人山人海,即使沒有買到票也要在外面聽著聲音,聽人們或大聲,或竊竊私語,討論的都是定波,江柏突然有些感慨。
「喵!」
一個身影從草叢裡竄了出來,江柏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只聽那個身影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喵~」
緩過神定睛一看,原來是蘿蔔,江柏不由得吃了一驚,它不是應該在別墅里被管家照顧著的嗎?怎麼跑了半個城市過來找他?
不過想了想,蘿蔔這隻橘貓不能用常理論之,瞬間覺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身上都是灰,成了黑蘿蔔,江柏準備抱起它拍拍灰,卻被它躲開,然後咬住他的褲腳往一個方向帶…
「演唱會還有半個小時,老闆又不見了,他還說我不靠譜。」
定波站在觀眾席的上面一層,俯視著整個體育館的人,密密麻麻,他這輩子見的人多了,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有這種心情。
澎湃,激動,希望初生。
江謹澤沒有回答,盯著一個地方看。
「六排13號?你給烏子瀾留的票?」
定波記得那天江謹澤要過去的兩張票就在那個位置,不至於震耳朵,卻能把整個舞台盡收眼底。
「她會來嗎?」
定波聳了聳肩:「我哪兒知道,用你的物理公式算算那個,那個概率。」
江謹澤:「…那是數學吧。」
「管他呢,我都不會。」
…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的,當年他不會物理題的時候也是這樣,江謹澤問一句,他嗯一句,最後讓他自己講一遍,他說:
「你再說一次我就會了。」
想到這兒,江謹澤又說出那句話:「你的臉和腦子果然成反比。」
這句話曾經在他要求再講一次的時候說過無數遍。
定波挑眉,拍了拍江謹澤的肩膀,「謝謝誇獎。」
結果得到的都是這麼不要臉的回答。
兩個人沉默了大概五分鐘,大屏幕上突然放了一段新戲的預告片,眾人一片歡呼間,定波突然問:「未來怎麼樣了?」
自從幾天前知道蔣未來把鑒定報告換了,定波就沒有和他聯繫過了。
他這個人,遇到這樣的事肯定要鑽牛角尖,誰勸也沒有用,以前高中的時候江謹澤還因為他這性格打過一架,結果蔣未來都沒有還手的意思。
江謹澤嘆口氣,低下頭,雙手交叉著放在欄杆上,「還是那副樣子。」
「你起來,接著打。」
那是一個雨天,定波才剛剛見到他倆沒兩個星期,那天剛想好好寫物理作業,江謹澤突然就把蔣未來叫了出去,定波感到不對勁,拿上傘,把物理捲紙放在校服里就跟著出去了。
還沒靠近就聽見一聲悶哼,混合著水的潑濺聲和持續不斷滴滴答答的落雨聲,一併傳到定波耳朵里。
他想,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看得出來江謹澤不是真的想打蔣未來,所以…他就淡定地在不遠處的屋檐下坐下看捲紙了。
蔣未來沒有起身,趴在地上,用校服蓋住臉,身上都被水浸濕了。
寂靜的小巷裡,定波聽到了蔣未來的哭聲。
斷斷續續大概持續了十分鐘,江謹澤又踢了一腳蔣未來。
「起來,我下手沒那麼重,別像死狗一樣趴著,你起來,接著打。」
在氣氛十分凝重的時候,定波突然沖著二人喊了一句:
「喂,物理卷第八題第二小題用什麼公式啊?」
他這話一出來,雨聲好像都靜止了,氣氛變得格外詭異。
「…媽的,沒看見在打架嗎?」
江謹澤生平第一次罵人。
「打架怎麼了?打架就不能學習了嗎?」
江謹澤實在忍不了,「…廢話真多,用洛必達。」
那是個物理題,不過需要用數學技巧來解答。
「哦。」定波稍微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又撓撓頭忍不住說:「什麼叫洛必達?」
「呵。」
這聲笑不是江謹澤的冷笑,是躺在地上的蔣未來的破涕而笑。
「終於不裝死了?起來。」
江謹澤準備拉著蔣未來起身,卻也被他帶著坐在地上,兩個人並肩坐在雨天的小巷牆角。
這時候定波又特別沒眼色地喊了一聲:
「怎麼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