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回 斷橋重逢
(女生文學)
一別經日。臨安還是那個自古繁華的煙雲之處。西子湖還是那個蕩滌漫溯著數不清的溫存曖昧、軟款繾綣的西子湖。
秋八月。如織涼風在身畔一梭一梭的。帶起隨風而逝的葉子、不識名的各色花卉。凄艷、美麗、無奈、又淡然的很、寡味的很。儼如那些不可追的曼曼往事。
白卯奴迎風抬手。徐徐的將一瓣張弛秋葉盛於掌心。幾許煢煢的淺一低首凝視片刻后。重又抬目。向遠方碧波蕩漾的西湖水心處漫不經心的看過去。
白堤一道如玉貫穿。纖纖狹狹的。行在其間、臨著湖畔。頓生一種飄渺恍惚的陶陶然微醉韻致。這邊景色獨好。依然遊人如織。
西湖斷橋。女生文學故地重遊。白蛇諸多感觸……
倘使這世上本沒有如此曖昧到骨子裡的臨安西湖。倘使天上沒有雨。是不是今生便可以不與他相遇。
倘若今生不與他相遇。那現下的自己是不是依舊還在青城山潛心修持、摒棄俗塵。竟日里與青青做著伴、偶爾一言語。
為什麼。一千七百年前的姻緣既然已經錯過。為什麼在那錯過的當下便不能徹底終結。還要再等今時今刻償還情債。
情債要如何來償還。流盡一生的眼淚、勞盡一生的筋骨、苦盡一生的心志……這樣來償還。也當償還得過了吧。夠了么。
呵……
。青青跟在白卯奴的身邊。只是那麼靜靜的看著她。看她一懷心緒無處排解。自己亦是無法言聲。因為不知該如何言聲。
幾道溫柔的金陽透過泛起昆黃的樹梢。斑斑點點的篩灑下來。為這酥土大地披上一層淡金色的底衣。
波光流轉。青青無意間側目掃了一眼西湖旁的纖細小渠。忽地一下凝了眸子面上一驚。
一渠晨開暮閉的粉白八月蓮花開得爛漫獨好。蓮香風淡、碧水悠悠。便於那成簇蓮花其旁小亭間。一個石墩上面坐了一人。
那人身姿如玉、脊樑筆挺。一個側面的形影在接天無窮碧的繁簇蓮葉間映映扯扯、顯顯隱隱。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雖只得一個顯隱側影。可那種丰姿、那份出眾。還是將他造勢的與眾不同、又似乎含著十分沉冗的心事和彌深不散的落寞。
「姐姐……」須臾恍惚。青青猛地一下回了神智。側身抬指牽牽失神中的白卯奴衣袂。「姐姐你看。那邊那個人……好像是姐夫。」
如同漆黑如死的永夜被猝然出現的流火幻滅。卯奴錚地一回身。
與此同時。落身於長亭石墩的徐宣贊也剛好往這邊看過來。
只在瞬息交匯。他們於這個同時看到了彼此。
一眼萬年。前世里種下的那道來生相見的印記。便在這一刻。。於彼此含煙帶霧的煙雨雙眸中頃然尋見。
「官人……」唇兮軟粘。白卯奴微蹙黛眉。幾分不可思議的小聲嘀咕。
「那是……」徐宣贊眉心亦皺。啟口兀自碎碎呢喃。「娘……子。」
「官人。」只一晃神。卯奴明明白白的確定了那就是徐宣贊。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著的、相約白首不離不棄的此生良人。「官人。。」
「娘子。娘子。」徐宣贊猝地起身。一顆心兒砰砰跳動的劇烈到就要讓他窒息猝死。「娘子。。」
「官人。。」
萬千困窘亦或哀傷亦或紛繁。在這一刻全部做了須彌輕煙。莫大的歡喜蕩滌在心口處、奔騰在血管里。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二人飛身疾跑。一路繞過那些花態柳情的美好秋景、繞過那些或正或偏的長亭小築。不約而同的踏上斷橋。
彷彿無數個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具數重疊。一如初見那般。他們二人斷橋重逢……
藍天之下、斷橋之央。一對璧人執手相顧、淚眼朦朧。
西子湖的水是溫柔的。溫柔成了白卯奴眸中的波瀾;西子湖的水是清澈的。清澈成了徐宣贊目里的明朗。
宛如大劫已過。劫後餘生、重圓破鏡。一任萬千言語。卻又更待如何說……
「娘子。」溫柔到可以融化一身的骨骼。輾轉經久、默然對視經久。女生文學徐宣贊唇齒一動。也只吐出了這樣兩個字眼。
「官人……」卯奴亦如是。
「娘子。」劇烈情緒再也控制壓抑不得。徐宣贊猛地一收臂彎。將白卯奴拉入了自己的懷抱里。緊緊的將她抱住、箍住。一聲「娘子」。合著血淚。已帶哽咽。
白卯奴依偎在良人久違的懷抱里。一併久違的還有那似乎已隔絕了千百個年頭之久的溫柔情愛:「官人……」她亦落淚。卻是笑著。幽幽的、淺淺的。「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悲傷鬱結全然吐露。一聲哀怨。淚如雨下。
「不。。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徐宣贊語氣愈哽。有力的臂彎又是緊了一緊。「我沒有動搖對娘子的真心。沒有輕信旁人不信娘子。只是那金山寺方丈強行將我扣下。他不讓我走。不讓我找娘子……」急急一番解釋。因為匆促而聽來有些口不擇言。又宛如一個天真委屈的單純孩童。
白卯奴心下兀起的一懷歡欣。早已將她先前對於人世情緣聚散的些微明白。重又盡數幻滅:「我知道……我知道。」嬌嬌徐吟。唇畔勾笑。是委實歡喜的。
「好一副難后重逢的感人情景。」
寒戾女聲錚然一下拔地響起。與此同時。一把爍動銀波的寒光劍「唰拉。。」一聲抵在了徐宣贊的脖頸處。
白卯奴回首。。只見青青沉下面孔、冷著一雙杏眸執劍正對徐宣贊。
「青兒。你做什麼。」事態突兀。卯奴心口登地一急。抬手對著那劍一個擋開。冷厲神色對向青青。
「呵。我做什麼。」對於卯奴擋開了自己手裡的劍。青青雖氣卻沒有過度的表現出來。「姐姐。」她把目色一斂。重又凝視在徐宣贊一張略顯蒼白的面額上。「你倒是該問問。他在做什麼。」聲色愈狠。
徐宣贊喉結動動。輕聲喚她:「小青……」
「不要叫我。」青青打斷。又挽一個劍花劍指徐宣贊。「你這忘恩負義薄情寡義的負心漢。我看見你就噁心。」
「青兒。。」
「青姐。。」
兩聲呼喚同時響起。是白卯奴跟徐宣贊。二人相視一眼。抿了抿唇沒做言語。
他們這副「心有靈犀」的恩愛模樣。看得青青愈發覺的鬱憤四起非止一端:「你們這是做什麼。」斜勾唇角往起一揚。「在我面前大秀你們的恩愛么。」沒給白卯奴插話的機會。又緊緊介面。「姐姐。你忘了在臨安時你的那些下定的決心。雖然你沒有說出來。可我跟在你身邊這麼久了。你的神情早已讓我看出了你的決定……可現在呢。」眸色一冷。帶些細碎的陰狠。「在見到這個臭男人的片刻。你便又全部動搖消弭了是不是。你的那些決心和清醒根本就是虛假的、是不真切的。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你從沒有真正割斷過對他的眷戀和情愛。即便他這般辜負於你。」愈說愈急愈急愈傷心。青青緊抿嘴唇。負氣的一把收了對向徐宣贊的利劍。猝然轉身便向斷橋另一端走。
「青兒。」白卯奴見青青欲走。一抹急緒瞬息翻湧。跟著有如織心痛密密麻麻鋪展連綿。
本也就是在負氣而已。聽到身後姐姐的這聲急喚。青青停步轉身:「做什麼。」漠著一張面孔。問的無情無態。似乎早已漠不關心、不再管顧。
白卯奴並沒有馬上回復青青。而是與同樣眉心緊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徐宣贊相視一眼。旋即抬步走到青青近前。垂眉頷首、妙眸帶霧:「青兒……」語氣柔軟到似有幾分孱弱。「你既明白我從沒有真正割斷過對他的眷戀和情愛。那麼便也應該明白。姐姐是不可能離開官人的。永遠不可能。」
「永遠不可能。」青青挑眉訕笑。「姐姐。」她目色不羈。「這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笑話。」
白卯奴不語。
青青斜睥一眼卯奴身後隔開一段距離的徐宣贊。又譏誚道:「『永遠不可能』。呵……白卯奴啊白卯奴。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你憑什麼永遠不可能。你能么。」也是憐極、故才氣極。她湊近卯奴耳畔。一個緩聲兒幽幽。「你配得上么。別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語氣一凜、狠狠的。「你是一條蛇妖。」
「青兒……」卯奴蹙眉。
這一番話含著明顯的中傷意味。無疑是對白卯奴最有力的、痛徹骨髓的彌深傷害。即便青青是無心的。
青青眼見著那個昔日里似乎無堅不摧、倨傲凜冽不屑一切的姐姐。就這樣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彌深的軟弱來;眼見她一張美艷無雙的絕倫面孔。一瞬息被儼然埋天葬地的大悲大慟充斥的孱弱萎頓遍及各處。纖心一揪。適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由著脾氣。把話說的太重了……
「姐姐。」青青垂了一下頭。復又抬起。一張面目已不再是方才的劍拔弩張、陌生到不認識。「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氣不過那個男人他這麼辜負你。」軟唇一瞥。幽幽長嘆。「而你還這麼護著他、愛著他。」
「姐姐知道。」卯奴柔柔的凝了一下眸子。「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孰能無過。你能不能……原諒你姐夫這一次。」楊柳眉彎跟著一展。揚起幾分期待來。
這話聽在青青耳里。是委實好笑了:「『我』原諒他。」事實上她確實笑了起來。重音落在一個「我」上。「姐姐啊。」且笑且嘆。眉彎卻蹙。「你有著一千七百餘年的道行。我有著八百年的道行。有些時候。我當真是不明白。我們兩個加起來整整兩千五百餘年的修為。就這麼全部都陪在徐宣贊他一個人身上么。」杏眸噙著一絲淺笑。也是煢煢的。「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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