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回 冰釋前嫌
「小青。」
不待卯奴介面回答青青的詰問,便聽徐宣贊隔過一段距離遠遠的喚了這一聲。
白卯奴轉身,見徐宣贊邁步向著自己跟青青這邊行步過來:「官人……」她迎上去,攙住了徐宣贊的臂彎,顰眉挑眸似是很介意他過去。
「你在怕什麼?」這一幕卯奴做的沒有遮掩,剛好被青青看到,十分不屑的一個鄙夷笑,勾唇訕訕,「你還怕我跟他說什麼話不曾么!」似怒又嘆。她在氣白卯奴,居然會將她想得這麼不知分寸、不懂一個「義」字。
「青兒,不是的!」見她如此,白卯奴下意識開口解釋,「我……」一個「我」字卡在喉嚨里,又誠然不知道這話該怎麼講出來才好。
「娘子。」徐宣贊側首安撫了一下卯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什麼。俄頃輕輕的掙開她覆在自己臂彎上的素手,又走幾步到青青近前,「小青,你聽我說。」喉嚨一動,停了一停。
因為方才隔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青青說那番話時的聲音又輕,故而徐宣贊並沒有聽到她跟自家娘子具體都說了些什麼話。只是通過神情體態可以知曉,她們二姊妹是起了隔閡。而且眼下這個境況,不消去想都知道,這個隔閡只能是因他自己而起。
「你要說什麼?」經了方才跟白卯奴的一通交心,加之青青的那抹急氣已經平息下去不少,故眼下語氣較之方才平和了許多,卻依然是不善的,「好,我聽你說,你有什麼好說的!呵……」鼻息一哼,側過身去。
經了方才一段時間的醞釀,徐宣贊心下里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清明思路,這通解釋不僅是要說給青青聽,借著白卯奴也在,他也一併要向娘子澄清金山寺一別的這場誤會:「我離家時,原給娘子留了書信,不知你們可有看到?」側目一問。
青青一聽這話,才平息下去一些的情緒沒防備的又兀地被調動了上來:「你!」不再好脾氣,側過首來挑眉一嗔,「我原以為你要說什麼誠心檢討的鬼話,沒想到你是在挑我和我姐姐的錯處!」
「不是不是!」徐宣贊一見青青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抬臂連連擺手解釋,「我的意思是,我,我……」竟是越急越說不完整了。
這副窘迫的樣子忽然把青青逗得一個好笑,她竭力壓制住,看向他憋漲的微泛粉紅的臉,得寸進尺:「我什麼?我什麼?嗯?」
「青兒!」白卯奴不失時的碎步踱過來,側首款眸一流轉眼波,「你讓官人把話說完。」
青青抿抿嘴,給了姐姐這個面子。
徐宣贊沉目重新收了收心緒,再抬首時,目光是看向白卯奴的:「娘子,我也沒想到我一遭離家再回還時,你會不知去向。我像得了失心瘋般的找你尋你,又不想居然會在臨安西湖尋到……」猛地意識到自己跑題了,又忙介面,「我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卻見小青這樣生氣,猜也知道是那法海和尚跟你們說了什麼!」
聽這話的意思,徐宣贊是知道自己與小青上金山寺尋他一事了。白卯奴神緒一轉,佯作順口而出的先發制人解釋道:「對啊。那日我和青兒回至家中,遍尋不到官人,只在竹樓小桌上見到官人留下的一封書信。」微抿曇唇,「得知官人上金山寺,也不知怎的心口便是一慌……放心不下,總也怕官人會出什麼事。」半囁嚅著又繼續道,「官人你是知道的,我和青兒自小便跟著一位道長學過玄門之術……」且思且言,「可巧當年出師臨別之際,師父他留給我們姊妹一道符咒,說是到了關鍵時刻便燒了來用。」白卯奴蹙眉抬目,做了一副回憶當初的真摯模樣,「我便想著,現下里官人忽然去了金山寺,我又忽然心悸發慌的莫名,這不便是最關鍵的時候么?便叫青兒把那符咒燒化了去,誰知竟『唆』地一下,這再一抬頭,居然就到了……嗯金山寺。」
「啊?」徐宣贊皺起眉頭很是費解。
白卯奴抿抿唇角,接連款然一笑:「可不是么!師父的符咒果然厲害的很……」
看得一旁青青直撇嘴。
「哦……原來如此啊!」徐宣贊恍然大悟,「我就說嘛,那和尚不知做弄的什麼妖風,不出一炷香就把我帶到了金山寺。怪不得娘子和小青隨後就到了……」於此一抬眼睛,目色清亮,「娘子,你師父的神符果然厲害!」旋即滿是感動,「可是娘子,你把那道救命靈符用在我身上了,將來若你遇到事情可怎麼辦是好啊!」
徐宣贊的這通反應真實又連貫,做弄的白卯奴連連在心底感嘆:「我這傻傻的官人……」
她扯謊的技術一點兒都不高明,在編了這通謊話講給徐宣贊聽時,他會不會相信,她心裡也沒有譜。
不過,話還不是由人說的!可不可信,關鍵在於聽的那個人他相不相信!
「沒關係的官人。」白卯奴噙了絲笑,「官人安然就好了。官人是為妻的天,有『天』保護我,還能遇到什麼事情!」
「娘子你待我真是太好了……」徐宣贊感動不迭,這是實話。
「喂,你們兩個膩歪完了沒有!」只是這對夫妻顯然忽略了斷橋中央不止有他們兩個人,青青終於忍無可忍的一個插話。
還好方才來往遊人一見這三人似在吵架,且劍都亮出來了,都很自覺的繞了開去,不然可真是說不出的萬分尷尬……
白卯奴斂了一下眸子,又繼續道:「我們就這樣來到了金山寺,念及官人你就在寺里,便邀了小和尚進去通報,尋官人一併還家。誰知……」於此扯了一個長長的嘆息出來,「唉……那住持法師親自出來迎我,說官人你不願跟我回去,要休了我,留在金山寺修行。」
「呵。」青青依舊不太善意的介面,「還真是親自來『迎』的!」
徐宣贊咽了口唾沫。他心裡自然明白所謂「迎」字,用在這裡作何解釋:「娘子,真的是那法海禪師他扣下我不讓我走!好端端的,我怎麼會說要休了娘子呢!」沉目繼續,「當時那和尚同我說了很多不著邊際的話,我知道他必然是在修行時走火入魔了,當下便要回去的。誰知他不讓我走一直挽留!我正與他糾纏,忽然聽到有侍者傳話說你和小青來了,更是忙不迭的便要去找你。誰知他更狠,居然叫人把我反扭住!」說於此,一個咬牙切齒暗暗發狠。
「原來如此……」白卯奴徑自一默,旋即抬眸,「是那和尚騙了我。」
「出家人,居然還會打這等誑語!」青青在一旁靜靜聽著,也是不屑。俄頃換了溫柔面目對徐宣贊,「姐夫,對不起啊,是我錯怪你了。」小半年時間的相處,她已心知徐宣贊是個什麼樣的人。既然他說是法海欺了自己與姐姐,那誠然是沒有錯的。
「沒什麼。」徐宣贊忽而變得有些滄緩及后怕,「還好我回想起與娘子之間的滴滴點點,便想來這西湖斷橋故地重遊。不然可就真的鑄成大錯、此生怕是難以再與娘子重逢了!」
「這麼巧?」卯奴心下滑了一抹微微驚喜,「為妻也在黯然神傷間,想起了這與官人初相遇的西子湖斷橋,適才來此走上一遭的。」
太多情話不消說盡、也不可能說盡。言於此,二人重又與彼此執手相視,如許深情在這西子湖畔蕩蕩漾漾,竟比那亘古溫柔了不知多少個年頭的湖水還要曖昧許多。
「娘子,不會的。我們不會離散。」徐宣贊凝目,「天會憐惜我們,就像這次一樣。斷橋重逢,是上天的指引、是上天的旨意,任是誰也抗拒不得。」
白卯奴看向徐宣贊的雙眸里,繾綣的能滴出水來:「嗯。」柔然一笑,低了低頭。
一陣風起,帶起西子湖裡些微潮涼的水汽。撲在面上、落在身上,怎麼都是溫存可喜。
「對了娘子。」就於此時,徐宣贊又忽地一皺眉頭,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娘子你不是皈依了的居士么?那日小青在承天寺前戲弄那個江湖騙子時,我記得你跟我說起過的。」暗自尋思,「怎麼,你的師父,嗯,卻是一位道長呢?」
「嗯……」白卯奴一怔。
「這個……」青青也沒想到徐宣贊居然會問這個問題。這麼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細枝末節,他都能夠留意了去!著實無語。
有片刻的沉默,便見徐宣贊頷首沉眉目光混沌,似在暗自忖度思量。
卯奴看向青青那一邊,也在與青青一同作想如何能再扯個幌子,把先前的這個謊話給編圓了。
「我明白了!」這兩姊妹還沒想出法子,又見徐宣贊錚地一抬頭,目色重歸清朗。
「官人,你……明白什麼了?」白卯奴問的小心。
「娘子,很簡單嘛!」徐宣贊雲淡風輕的笑笑,將白卯奴半擁在懷裡,「你看啊,這佛道本一家!你師父雖是道士,可這也不代表你不能皈依佛門大德,去做居士嘛。主要看你跟誰有緣了,我說的可對?」
「是……」白卯奴一時有些糊塗,也不知徐宣贊說的這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對對對!」青青素來機靈,趕忙介面應下徐宣贊,「姐夫說的對極了!」
「我就說嘛!」徐宣贊似解開了某個深奧謎題般的歡欣起來,心下頓時敞亮許多。
白卯奴莞爾一笑,也就由他糊裡糊塗,她偷著樂便是了!
這個話題,就此算是半敷衍半遮擋的,這麼過去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