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惡之葯(6)
「你覺得徐維康有問題嗎?」路上晏紫初回想起報表裡的內容,這匯款一來一去,這雙方几乎誰都沒賺錢,難道是對方為了拉高營收,還是為了虛開增值稅**?可徐維康那麼大的公司,沒必要花個幾百萬做這些小伎倆。
「有沒有問題,那得問他本人了。」林如儁也在思索,「你有沒有發現他們夫妻倆挺不對勁的。」
「有什麼不對勁?」
「周曉瑾40多歲,徐維康60多歲了,老夫少妻,本來感情估計不太牢靠。如今公司事務處處都是周曉瑾做主,徐維康似乎被架空了一樣,兩人宴席上幾乎無交流,貌合神離啊。」
「林總您真是觀察細緻入微,對婚姻情感也有研究。」晏紫初本想順杆子奉承幾句,可話說出口覺得有點不對勁。
果然林如儁嘴角似笑非笑著,「你不是做過大記者嗎,雖然我不看報紙,但聽人說,你那會兒應該混得不錯吧?論觀察力,我哪能跟你比。」
「嗯,混得還行。也就拿過三次全國新聞獎,至於名氣,你打聽下就知道了。」
哈,真是不會謙虛。林如儁暗笑,不過他也不用打聽,也知道晏紫初曾經在媒體圈名氣很響,只是後來突然沒聲音了。「你怎麼後來不做媒體了呢?」
「這……」晏紫初在想怎麼回答他時,林如儁電話鈴響了。「上次事故作為意外事故處理移交給下面分局了,報告好了,你去分局取一下吧。」崔隊打來的電話。
「我去分局取下報告。」
車子拐進了分局,林如儁直接去找了刑偵隊的顧隊長。「崔隊跟我打過招呼了。你稍等下,我讓人把報告取過來。」
「謝謝顧隊,公司法務要報告做個備檔,麻煩您了。」林如儁客客氣氣遞過去一支煙。
辦公室外,晏紫初站在大廳里,盯著那些宣傳欄打發時間。「老實點。」民警推推搡搡押了一幫子人經過,那些人戴著手銬抱著頭從晏紫初面前走過。一人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我認得你。」那人眼睛里惡狠狠冒出火來,「是你上次帶人砸場子,死三八,你拿了錢還讓條子端了我們場子,好啊,你給我記著點。」晏紫初認出他就是上次王麻子場子里打手之一。他看見晏紫初如同仇人一般,分外眼紅,試圖掙脫民警的攔阻要衝過來,嘴裡直飈髒話大罵晏紫初。
此時,幾個民警衝過來將這人制止住,把他押送走。顧隊和林如儁也大廳里的吵鬧聲吸引過來。「我們剛端了個地下賭場,這人叫趙利,是賭場的打手,都是老慣犯了。」顧隊看了眼晏紫初,她竟鎮定得跟沒事人一樣,「沒嚇著你吧?」
「哦,沒事。他可能認錯人了。」晏紫初淡然回答,她看了眼林如儁。他的反應沒有顧隊那麼警覺,很客氣地向顧隊伸手握了握,「謝謝您,我們先回去了。」
一路上,林如儁沒和晏紫初搭話,雙方似乎有什麼默契,他不問她也不會說。
萬子異出門迎接他們,那樣子依然謙和溫暖。周曉瑾翻了翻報告書,臉色果然頓時陰沉下來,但看還有外人面前在,她又立即陰轉晴,「你們留在這裡吃過飯再走吧。」
「不用客氣了,公司還有事。」周曉瑾再三挽留,林如儁還是謝絕了。出門時,萬子異拎了幾盒***出來。「太麻煩你們了,我們周總覺得不好意思,這些是我們公司出的***,你們帶點回去。」林如儁本想都推掉,但看萬子異吭哧吭哧拎出來也挺不容易,只得開了後備箱。
「你們周總和徐總關係怎麼樣啊?」林如儁把萬子異拉到一旁。
「唉,怎麼說呢。以前還挺好的,可這兩年徐總身體不大好,就慢慢把公司運營的事務交給周總了,可能兩人經營理念有些不同吧,經常起爭執。後來徐總也沒精力管,就乾脆做甩手掌柜了。」
「那他們有孩子嗎?或者徐總有孩子嗎?或者……」林如儁停頓了下,「徐總外面有人不?」
看見萬子異露出驚訝的眼神,林如儁拍拍他肩膀,「你就當我八卦,隨便問問,你跟晏紫初又是同學,這都我們私下裡說說。」
萬子異憨笑著回應,「我不會跟我們老闆說的,放心吧。他們倆沒孩子,我覺得吧,要是有的話,可能感情還好些。至於徐總外面有沒有人,或者私生子之類的,我也沒聽說過。他的事情很少麻煩秘書,徐總人還是很好的。」
「那謝謝你啦。」
「您客氣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您直接聯繫我好了。」萬子異目送他們倆離開。
林如儁很少見到像萬子異那樣說話行事如此得體的秘書,「你這同學要在周曉瑾手底下幹活,這脾氣得多好。」
「我好多年沒見到他了,他小時候就脾氣很好。」
「哎,要是來我們公司做秘書就好了,我們公司秘書天天苦著臉,跟個苦大仇深似的,看見就煩。」
晏紫初瞅了他一眼,心想,林總你開這幾百萬的車,估計老闆都沒你土豪,還替老闆關心秘書,真是閑得蛋疼。她朝他尷尬地笑了兩聲,「林總,您順道把我放地鐵站吧,我回公司。」
「那哪能啊,讓你今天辛苦陪我跑一趟。我送你回公司吧。」林如儁回頭看了她一眼,「要不回頭你來我們公司當秘書吧,我看你幹活挺麻利的。」
晏紫初嚇得直擺手,「我形象不合適,也不會說話。而且我覺得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謝謝您替我考慮。」
林如儁眯著眼睛,嘴角彎起似笑非笑,便不再提這話題。晏紫初心裡直打鼓,她現在只想打低段位副本,保飯碗就行,拜託甲方別再出幺蛾子。
「這***我從來不吃,你全拿去吧。」到了公司門口,林如儁不由分說,一股腦把後備箱***全搬出來,扔下后立馬開車跑了。她看著這一堆盒子直發愁,送公司同事吧,她跟他們平時沒什麼交流,突然送東西別人以為自己有所圖;可這一堆什麼蛋**啊、鈣片啥的,自己從來不吃。算了,拎回家再做處理吧。
在公司按點打卡下班后,晏紫初只能叫了計程車,把一堆盒子扛回去。小區門口新開了一個體檢室,說是給居民大爺大媽們做體檢服務的,晏紫初把一堆***全送了體檢室。大爺大媽們還以為活雷鋒再世,把晏紫初誇上了天。
第二天,林如儁接到了萬子異的電話。萬子異像是捂著話筒偷偷給他通電話,「林總,今天我聽到周總跟我們徐總大吵了一架,好像就是為了昨天那份財務報告的事。我就在門口偷聽了幾句,沒聽得很清楚。周總在嚷嚷,說沒想到徐總瞞著她竟然給了他們那麼多錢。好像還聽到提到離婚了。」
「離婚?」林如儁問,「是你們周總向徐總提出離婚嗎?」
「不是。是徐總提的,說如果周總不滿意,可以離婚。」
「那你們周總答應了嗎?」
「好像沒有。我們周總肯定不會放棄公司的,估計現在還在吵呢。」
「那謝謝你。」林如儁掛斷了電話,看向電腦,電腦上正是以往《星光都市報》晏紫初寫的一些報道。宴席上他聽到周曉瑾說,一年前晏紫初曾幫她處理過一樁美容院充值卡維權的事,可這報道後來沒見報。
他翻了下手機撥出一個號碼,「韓總編,向你打聽個事,你還記得去年有樁美容院捲款跑路,是不是康美達的周曉瑾也捲入其中。你們當時有個記者叫晏紫初去採訪的,這事後來怎麼沒報道出來?」
「那樁事啊,是周曉瑾自己要求不要報道的。我們記者都已經把美容院老闆截到了,但周曉瑾死活不要曝光,說怕影響他們公司聲譽。我當時也納悶,可這事是她私人行為,跟她公司有什麼關係。」
「那後來呢?這事怎麼解決?」
「還能怎麼解決啊。周曉瑾答應給我們報社一筆大的廣告業務,當時總編看在廣告業務份上,就把報道按下來了。後來聽她說,她好像也拿回錢了。反正雙方滿意,這事就算過去了。」
「那晏紫初當時在你們那裡做什麼?」
「她啊,是我們工作好幾年的老記者了。曾是我們採訪部主任記者,我們報社主筆之一。要說這人還是相當有能力的,我們好多年的獎基本都是她包圓了。」
「那怎麼後來不做了?」
「這事我也不大清楚。當時我還不是總編。好像她得罪什麼人,報社壓力也挺大的,上頭集團董事商議讓她自己辭職走人,至於具體原因我們其他人都不知道。」
《星光都市報》也算梁城數一數二的都市報,這家民營媒體,除了由一家民營傳媒集團控股外,還有數家公司參股,其中齊家參股最多,約佔到30%。林如儁想起,難怪上次晏紫初看見他跟齊奕天打招呼,嚇得直躲。可能當初趕她走的,齊家也有份。
「小沈。」公司里,晏紫初接到小沈的電話。
「今天我們有個客戶要發內容,麻煩你得過來趕一趕。」
「好的,我馬上過來。」她背上包就奔過去。公司門口,她差點一頭扎到林如儁身上。
「剛剛康美達公司的徐維康打電話過來,說要找我談談。你跟我一起去吧。」他一把拽過她往門口走去。
「那你們客戶的內容,我今天要趕出來。」
「哎,那沒事,我讓小沈找人去做就成。走吧,你去一樓等我。」
晏紫初上了車,林如儁這才注意到她,今天她這身穿得太隨意了,一件某寶淘來的舊T恤,外面罩了件洗得快掉了色的格子襯衣,下身一件舊牛仔褲,要不是臉好看,還真鎮不住這身頹廢裝打扮。看來她以前來公司還特地找了件得體點的衣服換上,今天臨時到訪,估計這便是她平時上班的常態吧。
林如儁想起查閱到她當年代表報社去領獎的照片,那時候意氣奮發,光彩奪人,臉上燦爛的笑容彷彿能融化人心,如今這些光彩皆都在她身上褪去,臉上總帶著隱藏心事的面具,還有隱隱約約與人保持距離的保護層。她似乎總是在掩藏,想把自己掩藏到讓人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