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改變1

自從運動會那天結束后，我心裡的石頭便落地了，不過令我感冒的，還有一件事，就是瘦猴給我的扎的髮型。

我那天回去以後努力記住這個髮型的樣子，並且自己慢慢解開，嘗試看清楚步驟，但我發現有些難，以至於我都無法用文字描寫出來是個什麼樣的髮型，怪怪的，但美美的。

你可別誤會，我只是有些被瘦猴牽住了，我想要彌補，別的情愫，暫時沒有，也有可能是我真的領略到了被人好意的快感，和可以懶惰的愉快吧，但我絕不是那種渴望在這種感覺里心安理得的人。

那天早上，我扎了個差不多的樣子，但肯定的，還是相差甚遠，瘦猴那天早上正在河邊洗魚，看見我的髮型，竟然都噗呲一下笑出了聲，他洗乾淨了手，招呼我過去。

他讓佩佩拿著我的手機，照著瘦猴幫我扎頭髮的樣子，用最慢的手法。

那也是我手機里第一個和瘦猴有關的視頻。

忘了說，今天是在這裡的第15天，可能之前的描述會有些過長，但其實除去心理建設的漫長，短的很。

今天格外的舒服，陽光也很好，瘦猴幫我扎完后，我便和佩佩去上課了。

最近的成果，兩個班在我的精心努力下，距離也拉近了一點，做老師可能最大的滿足就來源於這裡吧。

中午的時候，我不在想玩捉迷藏遊戲了，看見瘦猴的時候，我還對他笑了一下，是種慢慢的習慣吧。

畢竟大家看見他，都那樣做。

今天中午，沒人找他，但他也吃的很快，總像身上背了什麼使命一樣，爭分奪秒的，從不把時間騰出來給自己。

瘦猴倒完飯後，從他那個布包里，拿出了運動會給的榨菜，在那品著，我有些奇怪的是，為何他不就著飯吃呢。

看著他心滿意足的吃了幾根，就拿卡子卡好放回去了，還吮了幾下手指上的油，然後笑的和個招財貓一樣。

我吃完后，便主動過去想和瘦猴說話，我問他為什麼不和飯一塊吃榨菜。

很顯然，我這個問題十分的正常，但我得到的答案可真是意料之外。

他邊舔著嘴邊的油，邊看著我說「何老師，這榨菜特別香，如果和飯一起吃，我沒幾下就得吃完，飯後吃，我能留著吃好段時間。」

我有些錯愕，甚至湧上了一些共情能力，甚至後悔昨天自己為什麼做了榨菜面，可以送給瘦猴。

正在我絞盡腦汁的時候，我想到了一件事，緊隨運動會之後的，便會迎來一個我安排的小測，還會給孩子們開一堂作文課。

這讓我想到佩佩和我說的，瘦猴喜歡寫東西，我坐下來，想讓瘦猴參與這節課，讓他說說自己的思想，教教孩子們，給孩子們不一樣的啟發。

讓孩子們知道瘦猴不僅好，還有學問，也要關注到他的知識層面，孩子們也能回去告訴家長，讓瘦猴的形象更上一層樓。

於是，我便和他說了我的想法。

瘦猴聽后，停止了吮嘴邊的油，趕緊揮手「不不不不，何老師這可使不得啊，會誤人子弟的。」

但我還是能看出來他眼中的欣喜。

畢竟在我對他的了解下，讓他在他自己熱愛的土地，發揮自己的優點，也不用遠離所謂的「沒有踏實感覺」的城裡，上一節課，他肯定很願意吧。

瘦猴有些抽搐，哎……我知道的，他的淚點可能又要被迸發了，我快刀斬亂麻的先替他同意了。

他站起來和我說謝謝，這句謝謝，就夠了。

我和校長說了這件事，校長很快就表示同意了。

當天晚上我就讓他來佩佩家裡，我們一起備課，畢竟作文比分還是占的挺重的，村裡的孩子語言比較樸實，所以我們都一致決定從記敘文入手。

好巧不巧，瘦猴最會的也是記敘文，我覺得他可以大展身手了，想到這個我就開心，因為我想讓大家更銘記住他那更為發光的一面。

那天晚上，我們就像朋友，他的表達欲也開始擴展，他的字裡行間，和我們討論的期間，我深刻的捕捉到了他的思想。

瘦猴的個別表達方面可能有些欠缺，我暗示他可以教學生們描述你的樂於助人，讓學生看到活靈活現的例子，這樣寫出來的一定會很生動，可以從被你幫助這裡開始組織孩子們的語言。

瘦猴卻有些害羞，一直擺手覺得沒有必要，那好吧，我也就沒在繼續。

我先和佩佩說了這件事，佩佩的表情就像校長一樣，很自然的表示是件好事，我對此很是滿意。

到了輔導作文的那天，那節課被我安排在上午，因為擔心瘦猴下午被人喊去。

確定了以後，我打算讓瘦猴給兩個班都上。

瘦猴在那天，收拾的格外的整齊，衣服上的污漬也被他洗的乾淨，並且還給自己新織了個包。

裡面還有那隻，相比別的東西，被保護的很好的，我送的那隻筆。

課上的時候，我和他溝通過，我就佔用18分鐘，剩下的都給他，也和學生們提前說過，要給他熱烈的掌聲。

瘦猴很是緊張，我安慰他，並且給他看了我的髮型，忘了說，我那天回去以後看了好多遍，我會了，其實很簡單，但真的紮起來特別精神，於是我就決定一直保持這個髮型了。

瘦猴上講台的時候，腿都在發抖，再接著，佩佩親切的喊了他一句「劉老師好」，他更是表現的惶恐不安了。

瘦猴開始用粉筆寫下主題，不得不說，他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個乾淨的人，和他的字一樣。

我在那會兒，也變成個學生的角色，站在後面，想聽他上課。

大概在瘦猴斷斷續續，緊張害怕的說了五分鐘多后，他便開始放鬆下來了，學生們也很配合，掌聲沒有斷過。

瘦猴的課，表現的非常好，他給學生們讀了一篇自己寫過的，並且很多學生記錄了一些他的句子描寫和人物刻畫。

他的身體和腦子裡可是有能量的。

正因為他的樸實，他的記敘文，沒有多餘的修飾，卻格外的真誠，而真誠是最打動人的。

瘦猴上完后，跑過來像我舒了口氣，我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我回到講台「劉老師上的課好不好呀，同學們。」

底下齊刷刷的說著好，佩佩這個小孩兒更是大聲的說了句「和他一樣好！」

瘦猴，閉著眼睛，手成一個拳頭，嘴裡嘀咕著「耶耶耶」

下課後，我還是誇讚了一番瘦猴。瘦猴很是感激的看著我，並表示，這種機會非常符合他的心愿，然後一直說著有多麼的感謝。

我只是淡淡的，有力的回了句「這就是你應得的，你本就這樣好。」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此時是什麼表情。

他的內心一定是有過渴望的吧。

兩節課結束以後，好評如潮，因為他的語言，通俗易懂，學生們都表示可以嘗試寫一篇關於自己的小作文。

至於我為什麼沒有描寫他上課的全部過程，完全是因為我也在認真聽課，我實在是記不起來了，記不太清，只記得一個瘦弱的身影，和他那顆都能看見的熾熱的心。

晚上，我還是有些意猶未盡，瘦猴也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他說他今天格外精力充沛，所以他給我們燒了特別豐富的飯菜。

瘦猴吃的格外香。

我還特地留了一道作業，就是基於瘦猴的課，寫一篇作文。

我深知開頭結尾在考試打分的重要性，所以我還是會另外上一次課的。

就在我們結束晚飯送瘦猴回家以後，一位學生家長找到了我，他似乎看上去有些困惑，他有些帶有質問的問我「今天德因給孩子們上課了？」

我點頭，並且希望他下一句話是對瘦猴的誇獎，可是，他似乎是帶著幾位家長的意思來到了這裡。

他的表態大致就是，對於瘦猴給孩子們上課的一些懷疑性，我嘗試解釋，並且想挑起他對於瘦猴給村裡寫公告和本身就有學歷的記憶，可他卻一直表示否定，聽不進去。

他甚至有些聽的不耐煩了，直接打斷我說「那你怎麼可以讓孩子們基於他的指導寫作文呢？」

我又嘗試說到「你們不是都應該知道，他本有機會留在城裡的嗎？」

他這下真的不耐煩了，直接搖頭晃腦的說「他平時幫我們忙就行了，有得他高興了，他人不錯！但是作文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便走了。

我進屋裡問佩佩「你告訴我，佩佩，德因哥哥他今天講的怎麼樣？」

德因點了點頭，隨機我又追問，真的嗎。

德因笑著說「確實好啊，今天燒的飯更好。」

今天燒的飯更好。

平時幫我們忙，他就有得高興了。

我沒想到，原來，根深蒂固的不止他的幫助，還有那些被懶惰蒙蔽雙眼，不願用另外的，懶得再去發現他的好的人。

如果，這讓瘦猴聽到了，他這個本就發光的點會死於灰燼吧。

我絕不會，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