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鋼琴啊，已經忘了呢！
蘭亭公寓。
沈紓在樓梯口等了許久都不見沈漫，臉色變得有些冷。
就在沈紓轉身走了兩步時，卻隱隱約約聽見跟前的卧室有悠揚的小提琴的聲音傳來。
沈紓向前的步子滯住，眼底滿是晦澀。
思緒漸漸被哀怨的琴聲帶到記憶深處。
那還是沈秉之在的時候。
沈漫的身體從小就不好。
大多數時候，她都在喝沈秉之開的葯。
當同齡的孩子們在玩耍時，沈漫的眼裡只有羨慕，甚至於，她嫉妒自己的妹妹。
她第一次知道沈漫有這樣的想法是當她拿了小學第一張運動會獎狀，想拿給沈秉之看時，卻怎麼都找不到。
沈秉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著她。
後來，她悄悄聽到沈秉之訓斥沈漫，說她怎麼能因為嫉妒妹妹，就把獎狀撕掉？
那時，沈漫是怎麼說的呢？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爸爸，你和媽媽會不會因為我身體不好就不喜歡我，只喜歡妹妹。」
「不會的，你和紓紓都是爸爸的小棉襖，爸爸不會偏愛誰。」
「可是……我永遠都拿不了運動會的獎狀……」
「這對於爸爸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爸爸在意的是，漫漫可以快快樂樂的。」
「對不起，爸爸，我不該撕掉妹妹的獎狀……」
「那爸爸罰你，把妹妹的獎狀粘好，然後永遠保存好，好嗎？」
「嗯。」
「可是妹妹哭鼻子的話怎麼辦？」
「沒事，妹妹那麼厲害，還會得獎狀回來的。」
那是沈紓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於沈漫的影響有多大。
漸漸地，她做什麼都會更加顧忌沈漫的感受，那些會傷害到沈漫自尊心的東西，她不會去觸碰。
有一天她和爸爸推著沈漫路過一家樂器店時，美妙的聲音傳出來，沈漫的目光透過玻璃一直盯著樂器店裡的樂器。
爸爸帶著她們進去，讓她們每人選一種樂器。
沈漫選擇了鋼琴，她沒有選擇。
她說，她不喜歡那些東西。
那以後，沈漫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彈琴。
而她也會根據鋼琴聽沈漫的心聲。
可現在，她彈得是小提琴？
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沈紓在門口輕輕扣了扣。
明明敲門的聲音不大，琴聲卻停了下來。
過了幾分鐘后，沈漫將門打開。
看到門外的身影，沈漫原本冷漠的臉色才緩和一點，「有事？」
沈紓的視線望向屋內，「我有話和你說。」
沈漫沒有說話，而是將輪椅轉了方向，推向裡面。
沈紓徑直進去，將門關住。
上次沈紓沒有心思注意卧室里的布置，現在看來，卧室雖然大，但是東西卻不多，所以顯得卧室沒有一點生活氣息。
沈漫將輪椅推到窗戶邊上才停下，視線看著外面的景色。
兩人的卧室相鄰，自然看到的景色也都一樣。
沈漫看了一會兒，才道，「想說什麼？」
沈紓的眉頭緊皺，「你是怎麼回來的？」
自從午飯過後她就在樓梯口等著了，但是沒等到沈漫的情況下她竟然回到了卧室。
唯一說得通的是她走的是另外的路。
沈漫倒也沒有瞞著她，將輪椅傾斜了下，伸手指著卧室的一面牆，「我卧室里有電梯。」
沈紓頓時瞭然。
想起卧室外聽到的聲音，沈紓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剛剛在彈鋼琴嗎？」
她不想讓沈漫知道她可以聽出來小提琴的事。
話音落下，就見沈漫的臉色變得慘白，沈紓心裡一揪，忍不住開口道，「你沒事吧？」
沈漫的思緒卻被沈紓所說的鋼琴籠罩。
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鋼琴？
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彈鋼琴是在什麼時候了。
似乎……已經忘記了，連同那些彈鋼琴的時光一同消失在記憶深處。
沈漫低垂著眉眼，語氣有些飄忽，「鋼琴啊，已經忘了呢！」
沈紓臉上有一絲不敢置信，忘了？怎麼可能？
她最喜歡的……不就是鋼琴嗎？
是太久沒彈才會說忘了是么？
「我剛剛在屋外聽到了……」
「小提琴」，沈漫說完，將輪椅推到了剛剛指的那面牆，按了牆上的一個開關，牆壁上的畫報突然向上捲起。
等到完全卷上去時，露出的是一把極好的小提琴。
沈紓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說不通的地方太多了。
明明沈漫喜歡鋼琴，為什麼會彈小提琴？
之前她猜測是宋家人不同意，可是沈紓瞥見小提琴上的商標后，立馬否定了這一猜想。
小提琴上的「PONNENULT」標誌十分明顯。
PONNENULT是小提琴界公認的商標，可以說是一金難求。一般條件下，凡是擁有「PONNONELT」的人，都是被莫氏家族認可的人才會被贈送。
如果是宋家人轉送的話……那怎會不同意沈漫彈鋼琴？
沈漫看著那把小提琴，眼裡沒有一絲情感，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雖然在不懂樂器的人看來，那就是一件死物，可是在懂樂器的人甚至是熱愛樂器的人看來，樂器就是他們的朋友。
沈漫看了一會兒，突然輕聲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沈紓看著面前的小提琴神色有些複雜，望著沈漫道，「你怎麼……你不是喜歡鋼琴嗎？」
沈漫冷冷的道，「喜歡鋼琴？誰告訴你的？我沒有什麼喜歡的？」
沈紓臉色有些難看，嘴唇動了動，最終道，「你覺得開心就好……」
想到剛剛客廳里發生的事情，沈紓開口道，「你有喜歡的人，但不是那個叫陸淮寧的是不是？」
沈漫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不過那是很久之前。」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我喜歡陸淮寧。」
「你不喜歡，可以不嫁。」
沈紓的視線直直的看著沈漫，像是許諾般鄭重。
沈漫覺得自己瘋了，才會有這種想法。
下一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不嫁？為什麼？」
「沈紓，你記住，我想嫁給誰便嫁給誰，不需要你的干涉。」
沈漫冰涼的話語一字一字的從口中溢出。
沈紓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至極。
不需要她的干涉？
她的……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