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然

第四章 修然

這件事過後,劉玄玉再也沒什麼顧及,經常大搖大擺的走進戲園子里,轉眼就跑進挽月的房裡去了。

班主一看到他頭就大,只要他一來,戲班子里的姑娘們都不好好練了,不是唱著唱著就走神,就是忘記詞兒,得翻半天戲本子出來找詞。

偏偏劉玄玉不自知,幾乎日日來。

不過他和挽月之間相處方式,還真是一般人羨煞不來的。有天一位小廝進去送水果,正好看見劉玄玉抱著挽月哄人,那是一個溫柔乖順。

旁人聽了皆嘆,這劉府高貴的公子哥,居然這麼低聲下氣的哄一個摺子先生,真是寵溺。

只有陸央央有些陰陽怪氣道:「他同我好的時候,也是這般對我的。」

不過也只有挽月知曉劉玄玉這人性子,看著溫潤如玉,斯文有禮,實則腹黑得很,經常把她「欺負」得面紅耳赤的。

久了也就隨他去了。

陸央央同她關係好,經常待在一塊,那天故作不經意說:「我倆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總喜歡送一些禮物來。」

挽月手頓了一下,把劉玄玉送來的釵子插入髮髻里,笑道:「是嘛,這個我倒最喜歡,是玄玉親手製作,學了許久才造出來的。」

兩個人從來不會這樣說話,現下心知肚明,最後是陸央央笑了笑:「是挺好看的,那會不見對我這麼用心,原來是沒有遇對人。」

聽到這句話,挽月眉目稍稍舒展開來:「老天爺不會虧待咱們的,不是良人不來,是時間未到。」

正說著,戲班主從外面走進來:「明天演的挽月寫的井中花,最近京城很流行怪談戲本,所以很多大戶人家都要來看,丫鬟人手不夠,挽月你明天來幫忙。」

挽月哦了一聲,對著班主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班主對你很好啦,經常白教你功課,但凡好處都記著你。」

「我知道,可我一點也不想吊嗓子,我又不唱戲。」挽月說著,一張小臉耷拉了下來:「算了,這樣還能免費拿了一個觀坐席。」

她也是期待自己那新戲本的。

井中花這個故事,說的是井中的一個妖怪,看上了每天來這裡打水的啞女,兩人相戀,後來啞女知道他是妖怪以後,叫來了法師捉他。

但是,法師被妖怪殺死了,妖怪一怒之下,把啞女變成了花,養在了井壁上。

故事新穎,結局反折,所以吸引來了許多人。

挽月百般無聊的在後台擺水果拼盤,小廝過來催促:「你快些,給二樓西座的客觀送去。」

「就來拉就來拉。」

穿著丫鬟衣服的挽月很快拿著水果上了二樓,等到她看清西座的人是誰時,瞬間就不想過去了。

那包廂坐的居然是劉玄玉和他的父親。

要不要這麼巧!?

半天才挪了過去,她站在兩人旁把水果盤放至桌上,頭低得不能再低,這要是被劉玄玉認出來了,指不定怎麼欺負自己。

每個包廂的丫鬟按理來說要一直站在這裡直到戲落幕為止,挽月放下以後,立馬就退到了後面。

這時劉玄玉敲了敲桌子:「怎麼回事?不知道倒上茶水嗎?」

挽月咬咬牙,這傢伙是一身少爺病。不過見他確實如之前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不對別的女子溫柔,心下喜悅了不少,繼續垂著頭過去給他們滿上茶水。

與此同時,下面戲開場的鑼已經敲響,挽月聞聲抬起了頭。

正好劉玄玉仰頭喝茶水,餘光看見身旁的人還沒有退開,有些不悅的瞥了她一眼,就這一眼,口中的茶水宛如一道激流,噴射了出去。

……

劉老爺看了一眼兒子,低頭喝了一口茶:「不燙啊。」

挽月回過神,連忙低下頭退了下去。

劉玄玉被嗆得不輕,剛才挽月綁著兩個馬尾辮的乖巧樣子深深的印在他腦子裡,讓他咳嗽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老爺一頭霧水,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跟中了邪一樣。

挽月在後面盯著自己的腳尖,尷尬得不行。

這身裝扮,確實跟平時隨意又張揚的她不太一樣。

但也不至於,噴茶水?

想著,劉玄玉又開始「作妖」。

「給剝個橘子。」

對於大戶人家來說,這樣對丫鬟提的要求是理所當然的事,挽月一抬頭,便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心下明了,這傢伙是趁她現在不能發作,可勁了要「捉弄」她。

忍著,挽月走上前,從水果盤裡挑出一個橘子,兩三下利落的剝了開來,可劉玄玉全神貫注的看著戲,根本不理她。

一旁的家丁看不下去,好意提醒:「少爺,橘子已經剝好了。」

劉玄玉哦了句:「放在這裡吧。」

挽月便放下了。

其實就在昨天,他還跟她鬧彆扭,說覺得她一點也不愛自己。她想戲本想得煩了,隨口回了一句:「你是三歲小孩嗎?天天黏著我不膩嗎?我是要寫戲本養活我自己的,哪能時時刻刻顧及兒女情長。」

劉玄玉當場黑了臉,轉身就走了。

所以今天才格外尷尬。

劉老爺看著那個橙黃色的橘子,一直放在碟子里,就伸手準備去拿。

沒料想還沒有碰到,就被自家兒子打開了手,當即有些委屈:「怎麼?」

「爹,這個橘子是我的,你吃另一個。」說完,劉玄玉給家丁一個眼神,示意他上來剝橘子。

劉老爺迷惑得不行,可是也沒有多想,只是回頭吩咐道:「你再去拿些橘子來。」

挽月點了點頭,準備回到後台去拿。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昨天是否真的有些過分,也沒有注意到前面有人,就直直的撞在了那個人的背上。

「哎呦。」挽月捂著頭,疼得她有些眼淚汪汪的:「哪個沒長眼的,堵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轉過身來,竟是一個樣貌和劉玄玉不相上下的人,劍眉星目,溫文爾雅,眼裡似乎藏住了一汪秋水,很是勾人。

唯一不足,面色有些病態的白。

挽月本來還想說,你這堵在後台幹什麼,被硬生生憋了回去,笑笑道:「這位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顧修然還沒說話,先是掩面咳嗽了幾聲,才勉勉強強說道:「我看有小廝進了這裡,想過來問問有沒有枇杷露,不瞞姑娘說,我有咳疾,現下外面起風不止,我有些忍不住。」

挽月一看他這病殃殃的樣子,忍不住同情起來:「跟我過來,我去拿給你。」

「多謝,我是顧家府上的二少爺,顧修然。」

「原來是顧公子。」挽月回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緩下步子來。

「姑娘叫什麼?」

「挽月。」

「好名字。」

被誇了,挽月心裡樂呵呵,表面卻擺了擺手:「一般一般啦,顧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

原來才十六,比自己小了一歲,難怪挽月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要像個姐姐一樣愛護他。

不過只是隨意想想,挽月從箱子里翻出了枇杷露:「我得去拿橘子了,你自己回去吧。」

「好。」

不過等她拿了橘子回去,顧修然還站在原地,無辜的笑了笑:「我想起剛才還沒和你說謝謝。」

挽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弟弟也太實誠了。」

「什麼?」

「沒有沒有。」

「拿個橘子這麼久?」冷不丁的插進了一道聲音,兩個人聞聲看去,就見一身灰馬褂的劉玄玉,抱臂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眼神里充滿了犀利。

顧修然微微頷首:「劉少爺,許久不見。」

劉玄玉嘖了一聲:「別來無恙。」

當年劉玄玉跟著父親走船,將家鄉的海魚拉回京城,船上還有顧府一家人,他認識顧修然,還是因為和顧修然的哥哥打了架的緣故。

是顧修然跑去告訴了兩家大人。

不過當時年紀小,打架轉眼就和好了,比起顧修然,劉玄玉更喜歡他哥哥。

「你是來找挽月的嗎?剛才她帶我拿了枇杷露,是你座上的丫鬟?」

劉玄玉面上不顯色,只是點了點頭:「是。」

顧修然啊了一聲,愧疚起來:「真是抱歉,耽誤了她這麼久。」

劉玄玉想起當年他也是這樣說:「啊,對不起,我怕你們打傷對方,才去叫的大人。」

真令人討厭。

劉玄玉也不是什麼善茬,抬手撫了下眉,放手時順勢勾住了挽月的肩膀,把人摟在自己懷裡:「小事,顧公子繼續看戲吧,我們也得走了。」

「好,不過玄玉,強人所難不好。」

挽月能明顯感覺到劉玄玉周遭氣壓瞬間低沉下來,下一秒就能發作,連忙拉住了劉玄玉的袖子:「玄玉,我餓了。」

顧修然有片刻的錯愕。

挽月硬著頭皮繼續說道:「走吧。」

劉玄玉滿意的一笑,親昵的親了親她的額頭:「就不奉陪了,顧公子。」

走至一沒人處,挽月本來心裡有火,剛要推開他,就被他緊緊抱住:「挽月,我好喜歡你。」

挽月:「??」

請問劉大哥你是精分嗎?

「別生我氣了,我就是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心裡不舒服。」

挽月瞪了他一眼:「我現在是丫鬟,給你家拿橘子就不能給別的客人找些枇杷露了?」

「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看不得,就連爹要吃你剝的橘子我都會不樂意。」

挽月故作恐慌的看了他一眼:「你正常點,這樣我害怕。」

劉玄玉笑出聲,勾了勾她的鼻子:「我去聽戲,不然爹該叫家丁來找我了,晚上給我留門,我帶些新鮮玩意給你。」

挽月想了想,仰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好。」

兩個人還真是膩歪,好像一天到晚也處不膩,這可惹的戲園子上下的姑娘就越發看她不順眼了。

等井中花結束,沒多久,京城很多人對這個戲讚不絕口。

人人都送東西給這部戲飾演啞女一角色,唯有顧修然,送了許多東西給寫這部戲的先生。

陸央央隨手擺弄那些珠釵,掩嘴笑她:「你說他是因為太喜歡你的戲了,還是看上你了?」

挽月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顧修然知道她身份以後,就開始頻繁給她送禮物,可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最後都會被她原封不動的送回去。

「央央,你也不小了,我看顧公子確實不錯,你可以考慮考慮。」

陸央央戳了下她的腦門,嘁了聲:「什麼呀,我在說你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不跟你說了,我要打扮準備下一場戲了。」

挽月拉住她的手:「真心不考慮一下?」說著,曖昧的用食指在她手裡畫了一個圈:「像我們這樣沉浮在俗世的人,確實應該好好抓住一跟浮木,有依靠不是?」

陸央央盯了她好一會,笑道:「你過好你的日子就行了,多事婆。」

挽月也笑了下。

待陸央央走出去,一個丫鬟在門口喊:「顧修然找你。」

來的正是時候,挽月把那些個禮物抱在懷裡,回頭說了一句:「說我就來。」

挽月出房門,看到顧修然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等,看到她,眉眼帶笑:「挽月,我送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顧修然,不要再給我送東西了。」

「你不喜歡?」

挽月搖了搖頭:「不喜歡。」

顧修然愣了好一會:「知道了,那我不送這個了,對了明天老街有皮影戲,我能不能邀請你去看?就當是上次報答你給我找枇杷露。」

後面挽月回了什麼話,旁邊房間的兩人便聽不清了。

陸央央心裡掙扎了一會,還是靠近了現在思緒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劉玄玉,嬌媚的開口:「哥哥,我看這個顧修然很是喜歡挽月呀,天天來給挽月送東西,哥哥知道嗎?」

劉玄玉一言不發,只是搖了搖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沒事,放心吧,我會看住挽月的。」

「看住什麼?」劉玄玉反問:「挽月做了什麼需要你看住?」

說完,提步走開了。

陸央央抿了抿唇,劉玄玉從來沒有對自己說過重話,可剛才那話里,流露出來的嫌惡之意太過明顯。

卻是為了那個到處留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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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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