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指擿人心
昆崙山西北三千六百裡外，有一個叫八玄幽都的地方，方圓二十萬里。
而在八玄幽都的地下，有一個叫四柱國的國家，寬廣十萬里。
七政殿便是出自它。
七政殿的人對於音祈的一番說辭，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看法。
也正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看法，從而使他們成為李存思眼中的極端者，所以她非常地討厭七政殿的人。
看見七政殿的人站出來與音祈據理力爭，反駁音祈，誓要將她獻祭，送她回天，她就恨得牙痒痒。
與音祈發生爭執的七政殿的人，其中最為激烈的人，當屬一個名字叫做何首烏的人。
之所以叫他何首烏，並不是因為他有滿頭青春驕傲的黑髮，相反的是他已經滿白髮蒼蒼莽莽，而是因為他的臉上有道像是何首烏的疤痕。
每當他在跟音祈爭論而目露凶光的時候，他臉上的那道疤痕配上他臉上那些痘痘，整張老臉給人的感覺就是像是從地底下爬出來的屍體。
何首烏說：「有書契以來，凡幾鴻荒，凡幾至德？」
「古人云：梧桐不生，則九州異。而今蒼梧之野，梧桐枯萎，鳳凰不至，北斗九星將失其二，這是蒼天要亡天下人之兆。」何首烏說。
他說得義憤填膺，正義凜然，一切都是為了天下人。
何首烏還說：「麒麟斗而日蝕，鯨魚落則慧星出，月落月起生潮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你不要以為你是甘大人的得意門生，就可以欺騙天下人，人與大自然是不可分割的一體化。」何首烏說。
何首烏以天人合一的根據和理論，講述著人與大自然各種各樣奇妙的聯繫，而最奇妙的莫過於把李存與天心星聯繫在一起研究。
把人和天體放在一起研究，這就是天人合一。
古人認為人類是萬物之中的精靈，是主宰萬物的存在，代天牧民，替天行道，教化天下。
而大自然中發生的事情，都被古人認為這是上天他們的所做所為或懲罰或獎賞，又或者是警告古人要有德行，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
天大地大，人亦大。
而大人者，則是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而人，則是鬼神的載體或是共生體。
而古人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古人相信，人的身體里，或多或少都會住著一些鬼神，通過修道，成為執道者，便可成神成仙。
如果超凡入聖，化育天下，那就是聖人，聖人之下皆螻蟻。
而這樣的聖人，從古至今，唯有女媧一人。
然而，女媧聖人早已經化育天下，人類經過天災人禍后，所傳來的知識越來越少，以至於天人合一的大體道術為天下所裂。
所以七政殿的占星師們認為天心星即將毀滅，是因天心星下凡為人，而這個人就是李存思。
為了阻止天心星的毀滅，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不面對沒有天心星的世界而走上未知的世界，他們誓要獻祭李存思，送她回天。
然而，李存思並不想就這樣回天，青春的驕傲不允許她就這樣犧牲自己。
音祈則與何首烏爭鋒相對，她說：「想必在地場諸位都聽到帝唐的老師說的話：天不剛，則列星亂其行。所以，你們為什麼要怪李存思？而不怪老天爺？」
「如果李存思是天心星下凡，而天心星要毀滅，那也是天意。」音祈說。
然後，她指著何首烏的鼻子說：「天意如此，你竟然敢違抗天意？錯解天意而愚弄天下蒼生，你欺上瞞下，你罪大惡極。」
「公主就是天心星下凡……」何首烏說。
然而，他也就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了，其它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因為他已經被音祈咄咄逼人的氣勢給氣吐血了。
他的血，吐了音祈一身都是。
誰敢怪老天爺？
以前還有人敢罵老天爺是賊，但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敢得罪老天爺。
如果是因為天不剛而致列星亂其行，而讓天心星下凡投胎轉世為李存思，人們也只敢拿李存思來罵罵，或者獻祭她，送她回天。
而在音祈看來，他們這是違抗天命，與天作對。
……
七政殿的人消停了，然而，斗數社的人卻跳了出來。
站出與音祈論戰也是一個老者，他的名字叫做金杞，善長柔道牽引術。
他說：「竟然你說到帝唐的老師，可知道他的話還有後半部分？」
「天道幽且遠，鬼神茫昧然。」金杞說。
看見音祈不想跟他說話，他繼續說：「文明以止，人文也。」
「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金杞說。
然後，他繼續說下去，他說：「君不剛，則邪臣亂其官，而今天下蒼生，有多少人篤信公主就是天心星下凡，想必在坐諸位都知道，如果不獻祭公主，不送她回天，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致命遂志，命可致而志不可奪；行法俟命，命可制而法不可變，當潛龍而勿用時，必知有亢；當履霜之時，必知有戰。」金杞說。
說完后，他把目光投向帝唐看去，然後看向李存思。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卻像是一條游蛇，讓人不寒而慄。
李存思已經從他的話里聽出他的意思，如果自己不死，則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這些人，都是天文地理曆法占卜集於一身的執道者，所以李存思實在不敢跟他們過招，生怕禍從口出。
所以就算有千言萬語，她也只能在心裡說給自己聽，爛在心裡，從而默默的支持音祈。
音祈是甘大人的得意門生，又是聖朝國師，而甘大人則是黃帝第十三子甘氏後裔。
所以，李存思有理由相信，音祈有那個能力打敗斗數社的金杞，讓金杞也閉上嘴，就像何首烏那樣。
音祈說：「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如果列侯矯激而奮起，北伐南征，斫撻天下，指擿人心，不過是赫赫然震其功以張赤縣神州之旗幟。」音祈說。
接下來，音祈說：「我師父就在赤縣神州大楓林大石室里，正與天皇和地皇與人皇看著你們一個個跳樑小丑。」
「你師父？也許吧，也許他正在跟天地人三皇看著這個人世間，但是你師父絕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人。」金杞說。
然後，他解釋說：「你師父知道天命難違，不想成為千古罪人，把你推出來做他的替罪羊。」
「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你我皆後天凡人，生在塵世中，浮浮沉沉。」金杞說。
然後，他擲地有聲地說：「你要想清楚，你師父都不敢與天下人為敵，你不要一時意氣用事而得罪天下人，從而成為你師父的替罪羊。」
「如果這是我的命運，我要逆天改命，與天下人為敵又何妨？」李存思說。
她終於鼓起勇氣站出來說句話，她知道音祈已經鬥不過金杞。
竟然大家都是為她而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為自己討一個公道，為自己說一句公道話。
公道自在人心。
她不棄世，世人自棄她。
那麼，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