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婆子湯氏

第八章 婆子湯氏

()湯婆子隨著阮碧到裡屋,邊走邊想,大家都說五姑娘是個唯唯諾諾的主,大事拿不定主意,小事亂髮彪,如今瞅著怎麼不像呢?心懷疑惑地在阮碧的斜對面坐下。槐花和茶妹跟著進來,也不跟阮碧打招呼,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阮碧只當沒看見,依她現在的處境喝斥她們,只會給自己找難堪。倒是湯婆子橫了兩人一眼,但並不是認為她們冒犯了阮碧,而是覺得阮碧請的是她,她們跟著進來,不由分說地來沾她的光,她不樂意。雖說阮碧現在是她看守的「囚犯」,但到底還是主子的身份,她客氣相請,湯婆子覺得自己面上有光,連笑容都比往常要矜持些。「姑娘想聽些什麼呢?」阮碧說:「我自出生,便在這個院子打轉,連前院都沒有去過幾趟,這外間的事件是全然不知,婆婆揀些稀奇有趣的,隨便說說,我也隨便聽聽。」湯婆子一拍大腿說:「姑娘想聽這些,那真是找對人了,我不是自誇,咱們這府里,要說這嘴皮子功夫,我湯婆婆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阮碧微微一笑,說:「這幾日我聽婆婆說故事給槐花她們聽,心裡痒痒的,早就想請婆婆過來說話了。」湯婆子越發的高興了,將京城裡的一些趣事妙事娓娓道來,她口才還行,說話頗多誇張。阮碧聽的入神,一是因為確實需要了解這個時代的信息,二是為了收伏她。這幾天,她冷眼觀察這三人的習性,槐花最是大膽,一雙眼睛肆無忌憚。昨晚阮碧睡下沒多久,她就摸到床頭偷了鑰匙去開鏡奩,拿走一對珍珠耳環。湯婆子則最狡詐,阮碧聽到她私下裡攛掇茶妹剋扣飯菜,要逼著阮碧拿出賞錢才能吃飽飯。至於阮碧的飯菜,在第二天就被她們瓜分了,換上她們下人的飯菜給她。這才剛剛幾天,她們心裡還有點忌憚,要是長久下去,阮碧不敢想像。這三人當中,槐花是刺頭,阮碧現在碰不起,茶妹是個主意不強的,碰了她也沒有用。湯婆子狡詐,但有點明顯的弱點,就是愛吹牛。她是個三等僕婦,平日里總是被人看輕,常常剛開口就被人噓了回來,一肚子的牛皮無處發泄。這回得到阮碧這麼一個好聽眾,高興壞了,天花亂墜地說了一個下午,再看阮碧的眼神就友好了很多。如此三天,阮碧每天晌午都找湯婆婆說話,湯婆婆越看她越順眼。當晚,茶妹按往日習慣領了飯菜后,把阮碧的那份菜換了下來,湯婆婆說:「也給五姑娘留點。」茶妹詫異。槐花冷笑,說:「湯婆子,你被五姑娘哄昏頭了。」湯婆子不高興地沉下臉。「槐花,你怎麼說話的?別以為你老爸在莊子里當著管事,我就怕你。」「又不是正經主子,又是個失了寵的,你巴巴地湊上去,能得個什麼好處?」湯婆子也冷笑,說:「總好過有些人半夜摸到主子房裡撈好處。」槐花一聽,急紅了臉,一拍桌子。「你個老虔婆,說誰呢?」湯婆子雙手叉腰,脖子一昂,說:「小賤婦,說的就是你,怎麼著?」槐花當即擼起袖子要打湯婆子,茶妹一把抱住她,說:「哎唷,我的好姐姐,你這是幹什麼呢?你忘記這院子里還住著四姑娘呀,若是她報到大夫人那裡,咱們全吃不了兜著走。」湯婆子氣的手腳發顫,說:「茶妹,你放開她,讓她來打我。我湯婆子在府里三十多年,便是老夫人都沒有給過我一個臉色,今天倒要看一個小丫頭的臉色?我呸,槐花,你有種就來打我,咱們正好去大夫人面前說說話,我倒想問問大夫夫這半夜三更摸到主子房子偷東西,是該怎麼處罰的?」槐花也不是個笨的,聽她這麼一說,心裡怵了,但是面子放不下,依然在茶妹懷裡掙扎著,張牙舞爪地要打人。茶妹拖著她到耳房,關上門。湯婆子猶有餘怒,一拍桌子,暗道,槐花你這個小賤人,我定不放過你。過了一會兒氣漸消,狐疑地看著裡屋,剛才這麼大的動靜,阮碧不可能聽不到,卻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個五姑娘,她真有點摸不準。槐花、茶妹年輕不諳世事,她卻是在府里三十多年,見多了被軟禁的姨娘,那是要生要死,滾地撒潑,什麼顏面都丟了。而這五姑娘卻是不聲不響,不鬧不哭……也正是因為這樣子,她對這個五姑娘生出一分敬重出來。想了想,湯婆子把阮碧的菜撥一點到自己碗里,又撥一點到茶妹的碗里,然後拎著食盒進裡屋,阮碧坐在窗前綉著花,螓首低垂,窗子后的黯淡天光勾勒出她的裊裊身姿,看得湯婆子也是心裡一動。阮碧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說:「婆婆,方才外面的動靜我全聽到了。」湯婆婆說:「讓姑娘見笑了。」阮碧搖搖頭,說:「是婆婆受委曲了,原本來想出去為婆婆主持公道,只是我如今的處境,實在說不了響話。」她這麼平實說來,頗有點推心置腹的味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湯婆婆三十年來風風雨雨浸泡出來的硬心腸也不由的一軟,說:「姑娘,何不寫信給蘭大姑娘呢?怎麼說,她也是你的……老夫人又一慣疼她。」蘭大姑娘?阮碧想了想,似乎聽冬雪提過,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兒阮蘭,遠嫁在南方。怎麼說,她也是你的?難道自己是阮蘭的女兒,阮碧心想,這可能性倒是很大。阮碧黯然地垂下眸,說:「如今我哪裡來還能寄信出去?」湯婆子一拍胸膛說:「姑娘儘管寫,寄信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她說的慷慨,阮碧卻並不敢相信,覺得她多半只是一時的心軟。但面上還是感激萬分地說:「謝謝婆婆。」湯婆子見她如此懂事,索性坐到她對面,說:「姑娘,老婆子多嘴問一句。我瞅姑娘是個明白人,怎麼就被……」看看四周,意思是怎麼被軟禁了。阮碧也不隱瞞,便將在修祓那天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湯婆子恍然大悟,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姑娘遇到定公國府的少爺,當真是倒了大霉。」見阮碧一臉不解,又說:「姑娘不知道?顧小白是定公國的大少爺,前長公主的嫡親孫子,自小頑劣,平時在京城裡縱馬傷人是常有的事情,有前長公主護著,定公國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便是官家也都要給長公主面子。」原來顧小白有這麼一個出身,怪不得整個人就散發著囂張跋扈的氣息。他就這麼隨手一推,就把自己推進艱難處境。阮碧心想,將來若是有機會再見他,定要討回這個公道。湯婆子把食盒放阮碧面前一推,說:「事已至此,姑娘也別多想傷了神,先吃了飯,寫好信,明兒我定託人寄出去。」阮碧站起來微微一禮,說:「多謝婆婆。」湯婆子還禮,走了出去。阮碧拿出飯菜,看到幾天沒見的肉味,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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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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