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借貸

市場上的人越聚越多，紛紛議論，只是沒有一個小販小商上前登記造冊。

正在此時，一隊騎兵和一群錦衣衛護衛著幾輛馬車駛到官坊外。

隨後從馬車上走下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身便衣的朱明和王恩生，緊跟後面的是錢龍喜和魏中閑。

騎兵和錦衣衛將高台防護了起來，並抬了一個箱子放到了檯子中央。

市人們見如此陣勢，便知道朝廷中的大員來了，不再肆意鬨笑，場面漸漸安靜下來。

來到官坊處，原先的那名青衣小吏向他的長官稟報了幾句。

長官又往上彙報給了孫承宗，孫承宗擺了擺手，讓其退了下去。

隨後，他踏上石墩高聲道：「父老鄉親們、小販商人們，大家聽老朽一言，皇家銀行是朝廷開設的錢莊，放貸的銀子就是從國庫中來。借期分為三月、半年、一年、三年和五年不等，借期越長，利金就越大。皇上為了鼓勵市民經商，批准第一批登記造冊的商人可以只還本金，不收取任何利息，第二期之後便會照例收取利息。」

說完，他回身一指書吏，書吏揭去箱子上蓋著的紅布，露出一箱亮燦燦的銀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人群一片哄哄嗡嗡的低聲議論。

有人認出了孫承宗，對左右說道：「這個便是孫大人。他可是遠近聞名的大老爺，美名遠揚，他的話准能信！」

有人便嗤之以鼻反駁道：「連朝廷頒布的法令都能朝令夕改，皇家銀行說話能算話？」

眼見底下議論紛紛，卻是無人上前。

朱明更換了龍袍，踏上了石墩。

集市上的民眾看到崇禎皇帝突然駕到，慌忙跪地叩拜。

朱明雙手虛托：「鄉親們請起。以往朝廷頒布的法令多有反覆，大家不相信情有可原。但是，從今日開始，朕說話算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決不肆意更改。為了表示朕的誠意，今日台上的一萬兩銀子，借貸不收取任何利息，只要在一年內還上本金即可！」

聽到有銀子可以借貸，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激動和興奮的情緒開始瀰漫，但還是有些人將信將疑，三五成堆的相互議論。

這時，最前面的一對父子摸樣的商人引起了朱明的注意。

父親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後背上背著一個簍子，簍中有一桿白木秤。

他身邊的少年，有十四五歲，穿著布衣，臉色黝黑，身子長得倒是挺壯實，後背上綁著一些虎皮、山貨什麼的。

布衣少年聽到可以無息賒賬，扯了扯父親的衣襟：「父親，俺想去試試。」

「兔崽子，你知道什麼！官府能白白給你錢嗎？這裡面說不定是有什麼貓膩。」

中年商人呵斥一聲，搖了搖頭，嘆息道：「人心險惡，防不勝防。這一次出來，咱們不就是被人給騙了嗎？要吃一塹，長一智！」

「父親……要是俺能借來一百兩銀子，買了油鹽販賣進山裡，到時候，欠的債也能還上了！」

「臭小子，你懂什麼？給我老實呆著，甭給我惹禍！」中年商人呵斥道。

這時，王恩生從朱明的身旁悄悄離開，微笑著走近這對父子，笑道：「這位老鄉，你們急需用銀，何不讓你的兒子試上一試？」

中年商人搖搖頭，道：「不用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王恩生呵呵笑道：「你信不過朝廷，但是大明皇上，你總該信得過吧？」

少年瞧見皇上不停地看向他，低聲乞求道：「爹，你就讓俺試一試吧。反正俺們已經傾家蕩產了，大不了俺去坐牢！」

說著，他撞開人群，高喊一聲：「俺來登記！」

人群驟然安靜下來，眼光全部齊刷刷的匯聚到場中逐漸走上台的少年。

王恩生微笑道：「登記註冊，需按手印畫押。」

少年目光炯炯，反問道：「咋了？皇家銀行說話算數不？」

王恩生點頭道：「自然算數，皇家銀行以誠信立足，絕不食言。登記造冊之後，你便可領錢！」

少年想了一下，道：「草民只要一百銀錢作為本金，不過事先說好，此錢由俺一人借貸，與家父無關！」

少年語氣中微有哽咽，向朱明深深地鞠了一躬。

朱明被少年的孝心感動，面向眾人道：「朕親眼見證，看少年登記領錢！」

說話間，少年已經在文檔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他又給自己起了一個商號——小熊皮貨商行，領取了營業執照。

人群紛紛對少年豎起大拇指：「有孝心，有志氣，後生可畏！」

「文書已定，現在就看官府的了！」滿街一片呼喝聲。

少年滿臉緊張的看著那一箱銀子。

下方看熱鬧的人們黑壓壓一大片，望不到邊，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眼睛都緊緊盯著台上。

此刻，王恩生從箱子中拿出一百兩銀子，用包袱裹著，走下石台，鄭重的交給了少年。

少年緊張興奮地接了過去。

朱明微微一笑，坦率的看著少年，真誠的點點頭。

少年淚流滿面，哽咽道：「謝皇上恩典！」

眾人忍不住都讚歎道：「皇上言必出，行必果，這才是真正的治國之道！」

少年恭敬的向皇上三叩首，站起來雙手托著銀子，捧到了父親面前。

中年商人已經感動地泣不成聲，拜倒在地：「謝皇上對草民的信任，有了這筆銀子，皮貨商行必能翻本。」

朱明朗聲道：「朕實行貿易變法，就是為了促進市民經商，促進貨物流通，你們大可放心，有朝一日，大明一定會富起來的！」

這一番對話，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人們眼見少年果真借到了一百兩銀子，對皇上的話自然信服，皇上說大明要持續變法，那還能有假么？

人群一片呼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明擺了擺手，讓人們平靜下來，他站在高台上高聲道：「父老鄉親們，從今天開始，大明要繼續推行變法法令。你們會陸續看到官府頒布的新法令。這些新法令，有的是要求大家勤於耕作，有的是要求大家精於商道，有的是要求大家勇於徵戰。朕始終相信，只要全國上下一心，官民同心協力，十年之內，大明必能富裕起來，強大起來，這就是朕之初心！」

朱明的一番豪言壯語，引得全場一片歡呼聲：「大明萬歲！變法萬歲！」

在眾人興奮的呼喊聲中，朱明帶著人離開了。

隨著七月二十日菜市口大集的結束，商品貿易新法正式在大明境內實行，成千上萬的商戶註冊登記，交稅守法，信貸業務也開始在大明逐漸流行起來。

錢龍錫在山西遊山玩水，玩了十天後，清查看了一些稅務賬單，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就打道回京了。

皇上要收拾八大晉商的謠傳戛然而止。

范永斗略微有些放下心來，看來他的計策是成功的，只要蒙古和后金不斷犯邊，他們這些商人就有被朝廷利用的價值，皇上就不會輕易動他們。

其他的晉商也都鬆了一口氣，為了顯示他們還是有用的商人，主動配合朝廷上交商稅，註冊登記，領取營業執照。

重新徵收商稅，比劃分田地阻力明顯少了一些。畢竟重農輕商的觀念在古人的思想里根深蒂固，哪怕富賈一方，商人永遠在民眾和朝廷心中都是最卑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