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因為有宋平生,所以她整個青春都轟轟烈烈。在這場夢裡,她愛得無怨無悔。
因為……他值得。
宋平生值得。
值得她託付所有的青春。
哪怕擁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依然選擇靠近他,慢慢走進他心裡,讓他的眼中裝下她的樣子。
或許是年少過於美好,她擁有宋平生時過得太幸福,所以導致前後落差太大,有些接受不了。
在他帶回來那個女孩子回來之前,她一度以為自己是擁有機會的,可見到那個女孩時,她的心像是瞬間沉入谷底。
永遠沉入谷底。
這個驚艷她的整個青春的男孩,註定無法永遠屬於她。
說來慚愧,可也很現實。
有些人,無論怎麼磨合,給過多少次機會,都無法在一起。
命運弄人?
或許吧,她跟宋平生之間,終究是隔了一層命運。
命運的安排,曾經她無法接受,現在漸漸的,也學會了釋懷。
學會了不會胡思亂想,安穩度日。
看到宋平生坐在輪椅上,她心裡真的一陣抽痛。
愛了一整個青春的男孩,怎麼突然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還愛嗎?
不知道,她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看見他受苦時,心裡也會跟著難受。
受不得他受苦。
可這是愛嗎?
她也捉摸不透自己。
她或是只是覺得惋惜,這樣的男人,一瞬間從神壇跌落地獄。
該有多麼痛苦……
可她清楚的知道,這不一樣。
她至少對宋平生還存在關心的。
愛……可能會存在一點吧。
可終究是不一樣了,這一點愛,僅僅是她一整個青春遺憾的堆積而已。
她真正的餘生,是陸雲琛。
是那個愛她、惜她的陸雲琛。
不是宋平生。
許清言說,宋平生已經結婚了,對象是她。
她已經跟宋平生結婚了。
該有多麼可笑。
宋平生已經墮落成這般模樣了,結婚對象完全不挑了。
曾經那個信誓旦旦說永遠不會離開她的宋平生,好像已經隨風而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現實,也沒有辦法讓那個宋平生回來。
想到這,何梔苦笑一聲。
「許清言。」
「我還愛不愛宋平生,心裡有沒有他,重要嗎?」
「你是婚後不幸福,心裡添堵,特地來向我學習撩男人技巧嗎?」
「那我只能清楚的告訴你……」
「你這種女人,無論用什麼技巧,宋平生都不會提起一絲興趣的。」
「可這……與我又有何干呢?」
「畢竟……宋平生是你的老公,不是我的老公。」
說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她心裡明顯一顫。
還是會有遺憾的。
宋平生是你的老公,不是我的老公。
說出這句話時,聯想一下實際,還是會有遺憾的。
可是人生註定就是無法圓滿,每一步都會留下所謂的遺憾的,不是嗎?
她也想圓滿,她也想不留遺憾,可她努力了好久,費盡心思,耗費了自己整個青春。
最後也停在原地了。
沒有辦法前進了。
她想圓滿的……
真的。
曾經的她,都已經把她和宋平生未來的生活都規劃好了,一兒一女,三餐四季。
就連房間用什麼顏色的壁紙,窗帘布用什麼樣的布料,陽台種什麼花,門外種什麼樹都想好了。
未來都規劃了,可現實就是……趕不上所有的變化。
驚艷她的那個男孩,現如今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枕中人。
她也穿上了一身潔白的婚紗,奔向屬於她的幸福。
再次向曾經的她告別時,她還是選擇握手言和。
與自己握手言和。
說:出發吧,姑娘,你會有屬於自己的未來。
這個未來,雖然沒有宋平生,可註定也會精彩。
因為是你嚮往的生活,是你夢中的一切。
只不過換了一個人實現罷了。
雖然有了小小的改變,可你依然過得很開心不是嗎?
所以在陸雲琛一步又接著一步向她靠近時,她選擇了接受。
接受了陸雲琛,也放過了自己。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沒有錯。
這兩年,乃至餘生,都很值。
許清言像是瘋了一般,笑出聲來,可笑里卻含著淚。
「何梔。」
「你都不好奇宋平生過得怎麼樣嗎?」
「他每日每夜都閉口不言,就像是一個會動的木偶一樣。」
「連我家的狗都比不上,至少我家的狗看見我還會搖一搖尾巴,對我『旺旺』叫兩聲。」
「每天都坐在輪椅上,想站也站不起來,就連上廁所這種事情都還要他爸媽伺候著。」
「你還記得那隻又黑又丑的貓嗎?一年前因為調皮,爬到窗口,活生生掉下去了,摔死了。」
「是不是覺得特別好笑?」
「那你知道嗎?宋平生離它只有兩米的距離。」
「兩米的距離啊……走兩步就到了,可他站都站不起來,眼睜睜地看著那隻貓,從他的眼前摔死了。」
「殘忍嗎?」
「可他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每天還是照常睡覺,起床,坐在輪椅對著窗戶發獃。」
「每次抑鬱症發作時,總要靠藥物治療,每天一日三餐就是一瓶接著一瓶的藥丸。」
「聽說自己的外公過世了,他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貓死了,他不在乎。他外公死了,他也不在乎,一如既往活得跟死人一樣,可憐了那個在葬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柳如茗了,還得擦乾眼淚回家伺候他。」
「你知道他是怎麼洗澡的嗎?得讓他爸宋家崢下班回來幫他洗。」
「就像一個巨嬰一樣。」
「你懂嗎?巨嬰。」
聽到這裡,何梔似乎又回憶起了重逢后的場景,坐在輪椅上的宋平生。
好想……真的死了一樣。
毫無生氣。
何梔看見他露出的脖子,皮膚很白,在陽光下閃著白瓷般迷人的光澤,像是常年窩在家裡不出門的人。
風很大,可那個男人只是簡簡單單的穿了一件薄外套,從背影就可以看出來,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清冷的氣息。
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也不動,看著雨幕發獃,像極了毫無生氣的雕像。
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往他這邊瞟過去,有些人還微微的嘆氣,搖著頭。似乎是覺得老天不公,明明這麼乾淨美好的男人,偏偏落了個殘疾。
何梔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這個背影真的很熟悉,好像在曾經,自己無數次看見過這個背影。
她來不及深想,後面就響起一聲婦女聲音。
「平生。」
何梔呼吸一滯。
「你說我剛在裡面買了點東西,你自己就偷偷出來了,怎麼不在裡面等等媽媽呢?」
這是柳如茗的聲音。
何梔看著那兩人的背影,多年來的記憶在腦間像播放幻燈片一樣,一幕接著一幕。
她多麼希望只是一個同名的路人。
只是背影相似,同名的路人。
她更希望是自己幻聽,錯把別人的名字當成了宋平生的名字。
男人沒有吭聲,微微側過臉來,拿住婦人手中的購物袋,放在腿上。
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男人的側臉。
時隔兩年,她依然能一眼認出那個男人,眉眼還是一如當初那般溫柔,只是臉上少了生氣,坐在椅輪椅上,就像一個活死人一般。
不會說話,也不會笑。
她連連後退,全身上下忍不住顫抖,手中剛買的幾袋東西也被她不小心落在地上,手緊緊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可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滾燙的流下來。
她依然是難以置信,不願意相信輪椅上的男人就是宋平生。
何梔退到超市裡面,隔著玻璃門,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穩穩停在超市門口,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似乎是專車司機。
男人舉著一把傘,替他擋住了前面的雨幕。婦人推著輪椅,朝著轎車的方向走去。
一滴雨水濺到他的白襯衫上,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蓮花,正徐徐綻放著。
坐在輪椅的宋平生,虛弱極了,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
她就這樣看著他們,直到車子發動,直到唯一能看到那個男人的車窗徐徐上升。
何梔走出超市,也不管雨下的有多大,跑到車原本的位置,視線一直追隨著那輛車。她渾身顫抖著,眼帘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只見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她抬起顫抖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但是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擦都止不住。緊接著,拭去淚水的手緊緊地捂住了嘴。另一隻則不停的去抓衣角。
雨沙沙的下著,把她的全身淋濕了。她艱難的行走,幾乎走一步就要跌倒的樣子。渾身仍然在顫抖,突然一個踉蹌,她跌倒了,混和著雨水和泥巴。
她的腦袋蒙的一下,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在地上了。慢慢的恢復知覺,腳上有些刺痛,動一動就是徹骨的鑽心的疼痛。
腦海中一直不停地閃現著畫面,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好多好多關於宋平生的記憶,此刻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在她腦海炸裂出來。
「不走了,哥哥該留在涼城了,留在這裡給小梔找個好對象。」
『』以後受欺負了要跟哥說。」
「哥哥會儘力幫你的,或者以後工作不開心的話,就辭了吧,哥哥有錢。」
「可以啊,只要小梔願意,哥哥可以養你一輩子。」
「所以今天我送捧花給你,以花為媒認識你,希望你能接受。」
「傻瓜,我怎麼會離開你,我這不是好好在你身邊嗎?你放心,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等你回來,回宋家吃頓飯。」
「不是以妹妹的身份。」
『』吃面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以後你會這樣管著我嗎?」
「對哦,你都已經不讓我抽煙了……」
「小梔。」
「我們回家……」
「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
「小梔是妹妹,要永遠待在哥哥身邊。」
「小梔,別怕,我在。」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就結婚。」
「好好休息,這裡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誰也找不到我們。」
「嗯……如果可以,那我真希望你一輩子都吃我的軟飯。而且,你不吃我的軟飯,你要吃誰的軟飯?」
「但是……」
「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即使花黃凋萎仍然香氣四溢的梔子花。」
「因為我嚮往的梔子花的堅強,明明已經花黃凋萎了,卻依然堅持散發著屬於它的花香。」
「她好到讓我覺得自己是最配不上她的那一個。」
「下次遇到她別打了。」
「手會痛,以後我幫你打。」
「只要是欺負你的人,沒有什麼捨得不捨得。」
「我們去科爾馬吧。」
「你高中那會兒不是老捧著一本雜誌哭著喊著要去科爾馬嗎?之前因為學業為重,所以沒有機會帶你去,現在要好好補償你,」
「你都不看我,我以為你不喜歡。」
「嗯,你的男人。」
「小流氓,親完就跑。」
「那就不離開。」
「待在我的身邊,永遠都不要離開。」
「好,我答應你,等我們一回國,馬上就結婚。」
「不要這樣作踐自己。」
「對不起……」
「我不答應。」
「可是比起一見鍾情,我更嚮往長相廝守。」
「小梔,如果你幸福的話,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會永遠站在你身邊。」
「我在終點等你,那你願不願意再次為我踏出最後一步?」
「那以後我來下廚,你只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