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怪的它
彼花街道，3號公寓區。
李巾然坐進沙發里，半張臉龐埋在抱枕中，靜靜思索。
陽台外，灰靄和不詳散去，城市中部分居民樓都已點起電燈。
拉上大半的窗帘遮住了光線，四周一片死寂，一切都悄無聲息，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伺機待發。
直到今天，他才得以見識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或許一切都是一場臆夢，但很明顯，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撐著黑傘的無名男人，被奪走的恐懼，以及那些存在於黑暗中的惡靈。
幾個小時前發生的那些事，徹底改變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李巾然曾想過，自己應該向那黑傘男人問個清楚，了解這些隱藏在血肉之下更為深層的真相，但這麼做的風險太大。
一周前，他只是個學生。哪怕是被剝奪了恐懼，此刻的他也只能算是「膽子很大」的普通人而已。
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樣呢？現如今表現出對他有幫助的只有這個人，至於顧醫生……現在可能還在質疑剛剛發生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吧。
牆壁上掛鐘顯示的時間是05:27，因為晴天的原因，天色亮起比往常要早。
李巾然蹭了蹭毛絨的枕邊，視線落在茶桌上，那裡有一封信，來自他的父母。
「偏偏這個時候出國去了，還真巧。」
「而且還非得寫信，真以為在拍恐怖片啊，什麼年代了…」
回想起信中的內容，李巾然腦里突然閃過將自己親自送到家裡的黑傘男人。
「如果你今天沒有出現，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根本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不過現在我已經保證不了了，你改變了他的因果，按照規矩他的業障就要你來承受。最近幾天你可以不出門待在家裡，或者呆在人多的地方也行，它們很少出現在人多的地方。這段時間我不能隨便出來，你只要記住一點，別和那個人有什麼具體的接觸，真出危險了，砸碎你帶著的這個吊墜。」
這裡的「砸碎你帶著的吊墜」無疑就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先不說為什麼他知道自己有吊墜這回事，這吊墜自李巾然記事起就一直佩戴著，難不成這人從小就認得自己了？
他有很多需要解答的問題，但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
思緒回到現在，李巾然正拿起手機打算向好友打個電話，手指即將觸碰到屏幕時又停下，隨後緩緩縮回。
「不要嘗試把它們的消息告訴給別人，會造成你無法解決的後果。」
這是黑傘男人告訴他的。
情況不得已，李巾然重新仰靠進沙發，陰影下黑眸帶著浮躁。
滴答——滴答——
牆壁上的掛鐘不停的發出響動，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沙發上的李巾然的意識逐漸模糊，緩慢陷入睡夢中。
「你在哪裡？」
一道陰測的聲音突然在腦海炸響。
李巾然驟然睜開雙眼，黑瞳緊縮成針狀，許久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視線挪動到牆壁。
掛鐘上的時間為07:17。
窗外的光線變得更多，同時帶來這座城市的喧囂。
隱約可以聽到樓下車輛的鳴笛聲傳來，在被煙靄灌滿的空氣中回蕩。
視線移到茶桌上，下一瞬，李巾然猛地起身，灑下一片陰影。
桌上的信不見了。
安靜到詭異的客廳里，突然響起腳步聲。
手臂停頓在半空，一點點收回，李巾然站起身，目光在客廳中移動。
是門外的人？亦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幾秒後腳步聲消失，李巾然耐心等待著。
「你在哪裡？」
他轉動目光，聲音再次從背後響起，是陽台的方向。
窗帘輕輕飄蕩而起，似乎是起風了，但窗戶卻被誰關上了。
他保持著靜默，仔細觀察著房屋內所發生的一切。
啪——啪——啪——
窗戶突然在此時被人敲響。
以一種撞擊的力度。
李巾然側目，一道扭曲的白色身影立在窗外。
【如果你幫了他，按照規律，他的業障就要你來承受了】
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李巾然沒有閑工夫去看，他凝視著那道白色人影，沒記錯的話這就是當初在顧明背後的影子。
他斜眼看向手機屏幕，是顧明打來的電話。
「唉……行吧。」
低垂的手掌抬起，握住了手機，然後按下接通鍵。
啪——啪——啪——
渾濁實質的白影緩慢而堅持不懈的一下下撞擊著窗戶，但它似乎無法主動闖進來。
【不要去嘗試和它們衝突，對現在的你來說只是一條死路】
男人的警告再一次在李巾然心中浮現。
「喂，顧醫生。」他接起了電話，聲音有些沙啞。
外面的白影停頓了一下，接著人性化地作出貼在窗戶上的動作，彷彿是想聽到他們的對話那般。
「喂？！李巾然！你還好吧，在家裡了嘛？很抱歉現在才打給你……」
詢問聲從話筒里響起。
李巾然盯著外面的白影，沉默了會後回復道：「顧醫生，我家的地址在上次的諮詢中已經留下來了，可以過來一趟嗎？」
「現在嗎？好，我馬上出門，你那邊是出什麼事了嗎？」顧明那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好像是在找些什麼東西。
「嗯，過來再說吧，拜託你了。」
「對了，那個撐傘的傢伙——」
李巾然沒由來的掛掉電話，他不清楚再說下去會不會刺激到外面那個東西。
啪——啪——啪——
它又開始了撞擊。
按目前這個形勢來看這玩意估計會一直撞下去，李巾然脫下外套，頭也不回的走向廚房。
他餓了，得去做點東西吃。
心情沒多大起伏的少年走到廚房門口時，視線又掃了一眼陽台，那白影停下了敲擊，就那麼死死地站在外面。
像是在和他注視。
「別盯了，再看下去就得白內障了。」李巾然好心提醒了句，不管它能不能聽到，隨後扭頭走向冰箱，隨手打開。
一張張血肉模糊臉孔像是從液壓機里流出來那樣，扭曲又變形的擠在冰箱內，它們一齊望向門外的李巾然，發出噁心的蠕動聲。
嘭——
李巾然面無表情關上冰箱門，當什麼也沒發生般回到客廳。
得，現在他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