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

洗三

乾隆丹鳳眼,容長臉,不笑的時候自有一股威嚴,笑起來就如同一個純粹的文人。他二十幾歲繼位便留起了鬍子,隨著年歲愈長,龍威愈重,朝堂上無人可掣肘。

他抱著永琮卻褪去了威嚴,像一個普普通通的父親。

永琮啊啊了一聲,皇阿瑪!

他還記得第一世皇阿瑪對他寵溺至極,每天都要駕臨長春宮與他玩耍。後來他得了天花早逝,皇阿瑪和皇額娘一樣悲傷哀慟,接連罷朝了五日,得朝臣勸諫才打起精神來。

小娃娃沉浸在喜悅之中,就聽到和敬姐姐清脆的笑聲,她和皇瑪嬤來了!

太后樂呵呵地抱著永琮,指著和敬道:「你個頑猴!」

乾隆輕飄飄地斜了女兒一眼,佯裝生氣,「看來朕得早些把你嫁出去,色布騰前幾日還來請見,問明年的婚期是否提前……」

「皇阿瑪!」和敬的俏臉紅成了猴屁股,大庭廣眾之下的怎麼好說這些?

太後點著她笑,和敬羞得說不出話來。

永琮睜著大眼睛,和敬姐姐明年就要出嫁了?

色布騰巴爾珠爾是乾隆和皇后再三挑選給她定下的丈夫。他是蒙古科爾沁左翼的嫡支,固倫端敏公主和額駙班第的親孫子,出身高貴,配得上大清的嫡公主。且色布騰從小被養在宮中,與皇子阿哥們一道就學,還是永璉的伴讀,乾隆和皇后都把他當半個兒子來養。

色布騰長得高大,雖然算不上俊美但五官端正,加上性格憨厚老實,實在是尚公主的好人選。永璉還旁敲側擊過他的想法,聽聞公主可能下嫁給他,色布騰的臉色當時就紅了。

「但……但憑皇上皇后做主。」

於是乾隆知道了,皇後知道了,太后也知道了。色布騰對和敬是有意的,他們別提多滿意了!

皇后問過和敬的意思,和敬扭扭捏捏地答應了。他們的婚期定在乾隆十二年三月。

從女兒那扳回了一局,乾隆心情大好,不再逗她,轉而和太后誇起永琮來。

太后看著懷裡的娃娃笑眯了眼,「喲,永琮的耳朵像佛祖,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

七阿哥的洗三禮如期而至,置於長春宮正殿的前院里,由皇太后親自主持。

吉時將至,王公大臣、宗室福晉還有后妃們陸陸續續地到場。端貝勒永璉與和親王弘晝、履親王允祹、庄親王允祿行在一處,和親王指了指侄子,朝兩位親王說:「看把永璉這小子樂的。」

永璉那日回了毓慶宮,休息了幾天又恢復了精神,今日的洗三禮上神采奕奕的,任誰都能瞧出他的高興來。

履親王也笑,「不容易,不容易。」

永璉越長大越肖似乾隆皇帝,威勢也是一脈相承的,這樣的笑臉真是罕見。庄親王跟著打趣完,就問弘晝:「你小子準備了什麼添盆的東西?」

弘晝嘿嘿一笑,「永璧戴過的長命鎖,還是皇阿瑪賜給爺的。」

永璧是和親王實際上的嫡長子,今年十三歲,和皇子們一同就讀於上書房。他三歲時得過惡疾,府里壽衣都備好了,可過幾日便奇迹般的好轉,自個兒抗過了劫難。

誰都說永璧福氣大著,於是誰家有了新生兒,都會去向和親王福晉討永璧的物件,譬如一件小衣,譬如蓋過的錦被。

履親王說:「我家福晉早早的來了,太后請她為七阿哥洗身。」

履親王福晉富察氏是馬齊的嫡女,當今皇后的堂姐,與皇後向來親密。庄親王樂道:「我家福晉也得了洗身的差事。」

幾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就到了院里。

嫻貴妃身旁站著大阿哥永璜和福晉伊拉里氏。永璜見永璉和履親王他們一處,目光閃了閃,溫和地道:「二弟。」

「大哥。」永璉淡淡道。

按理說,大阿哥還是光頭阿哥,得喚二阿哥「端貝勒」才是……

氣氛陡然變了一變,兩人之間暗潮湧動。

嫻貴妃面上的笑僵硬了起來,她朝伊拉里氏使了個眼色,伊拉里氏嘴裡犯苦,貴妃這是要她解圍?

永璜尊重福晉伊拉里氏,平日里去的也都是她的院子,兩人盼望著生出嫡子,佔了皇長孫的名頭。她嫁入皇家三年肚子卻一直沒動靜,永璜雖然不說什麼,但伊拉里氏明白,他心裡是有些鬱悶的。

一月前,皇阿瑪派端貝勒下江南,爺關在屋裡一晌午沒說話。四月初八七阿哥永琮出生,端貝勒有了嫡親的弟弟,自己卻還沒有懷上,爺頭一次對她發了脾氣。

她貿然插嘴,怕不要惹上一身怨怪!

伊拉里氏臉色發白,艱難地抬起花盆底,恰逢此時,和親王前來解了圍。

弘晝的眼神在永璜身上轉了轉,笑容依舊,「時辰到了,咱們觀禮去!」

壓抑的氣氛驟然一松,伊拉里氏心下感激,嫻貴妃也是鬆了一口氣。

純貴妃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大阿哥幼年時,生母富察格格病逝了,剛剛嫁入寶親王府邸的烏拉那拉氏天天遣人送一些東西,漸漸的,永璜就和烏拉那拉氏親近了起來。

她以為福晉會阻止,哪知福晉全然當做沒看見,任由他們去。

她冷眼看著,原本嫻貴妃是沒有收養大阿哥的念頭的,可那麼多年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現在么,可不一定了……

嘉妃挺著肚子,全然不管;愉嬪低垂著眼,一副低調的模樣。舒嬪資歷最淺,至於剩下的幾個貴人常在,鵪鶉似的縮在一處。

太后終於抱了永琮出來,乾隆也跟著來了長春宮。

小娃娃裹著正紅色的襁褓,上面密密麻麻綉著「福」字,還在熟睡著,臉頰褪去了一些皺巴巴的紋路。

在場的人起身行大禮:「給萬歲爺和皇太后請安!」

「免禮。」乾隆抬了抬手。

「吉時已到——」欽天監的卦者喊道。

永琮就被放進了一個浴盆里,溫熱的水被艾草、槐葉煮過,泛著藥草味的清香。

他猛然進了水裡,一時間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很是新奇地望著周圍。

履親王福晉和庄親王福晉輕柔地捧著永琮,一邊攪水,一邊澆到他的身上,口中唱道:

「一攪兩攪連三攪,長命百歲病全消……」

洗身完畢,欽天監的人接著唱:「添盆——」

和親王與福晉吳庫扎氏率先上前往盆里放了長命鎖,笑呵呵地說了些吉祥話;後面的親王、郡王和宗室們接著上前,添了棗子、花生、金銀等物,不一會兒,水中就浮滿了五光十色的物件。

沾了茶水的青布擦上永琮的臉蛋,還擦了擦他的舌頭和嘴唇,微微的澀意傳來,永琮忍不住嬰兒的本性,張開嘴哇哇大哭!

哭聲嘹亮,胎髮濃密,一看就是個健康的阿哥。

「七阿哥健壯極了,這哭聲真是響亮……」

「想必和端貝勒一樣,都是我滿清的巴圖魯……」

不斷的恭維聲響起,乾隆大悅,宗室們就說的更起勁了。

「老夫人有福啊!」

皇后的額娘富察老夫人滿頭白髮,精神很是矍鑠,她高興地笑著,聞言雙眼都眯起了縫來,「七阿哥健康,實乃娘娘的福氣,也是老身的福氣……」

富察皇后三十幾歲懷了孕,老夫人日日在府里祈福,生怕自己的女兒有個什麼閃失。宮裡傳來母子均安的消息,老夫人一個腿軟,差點跌在了地上。

她緩過神來欣喜不已,日日盼著七阿哥的洗三禮,等著看一看剛出生的小外孫,和皇後娘娘說一些體己話。

洗三順利結束,永琮被於嬤嬤抱著,裹上了軟和的棉被,回到了皇后的懷裡。

富察老夫人得了恩典,進了內室,瞧著女兒紅潤的面頰,眼眶就紅了,「給娘娘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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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七阿哥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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