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暗流涌動
成王暗自一笑,他遣柳寧元出去便是此意。轉瞬,他故作驚奇的模樣,問道:「他欠你何物?」
林月汐強笑著坐下,暗暗打量著成王的臉色,見他面上除卻好奇外平靜如水,心想他大抵還沒有見過那玉佩,心下稍寬,答道:「我的貼身之物,是我家人留給我的,故而要緊。」
「既如此,怎會在寧元手上?」成王問道。
「上次他去琴川,我們在酒館相遇,他失手拽下,我叫他還卻不還,非要我來洛陽尋他才肯。」林月汐道。
成王笑了笑,稍稍頷首,輕聲道:「柳大人慈愛,對他疏於管教,他在我府上,小我幾歲,我當他是個弟弟對他也不加約束,他向來行事莽撞,無所顧忌,但他——心地善良,心思單純,還望姑娘勿怪。」
成王親自為林月汐添茶,林月汐思索著他這話中意味。
「姑娘來洛陽,不會只是為了找寧元討要玉佩吧?」成王將茶壺輕輕放在桌角邊,立刻有人上前來取走,去添了水,又送了回來。
玉佩?
林月汐剛剛明明沒說貼身之物到底是何物,他怎知是玉佩?
成王見林月汐滿臉疑慮地看著自己,淺淺一笑,道:「此事寧元跟我提過,我是怕他衝撞了姑娘卻不敢告訴我,故而發問。」
林月汐見他笑得誠懇,的確不像是對自己有所懷疑,便稍稍寬心,笑道:「我是來拜望友人的,不想正好遇見了柳公子。」
「季瑊?」成王問道,「我還以為姑娘是來尋我的。」
「我在岐陵山幾年,只知道梁塵並不是師傅大弟子,但師傅和師兄從不肯透露大師兄的一絲一毫,我想,是不想叨擾您,我又何必自討無趣?」林月汐道。
成王微微點頭,問道:「梁塵,和墨瀟還好吧?」
林月汐垂下頭,看來只有每年墨山生辰之日才會遣人去琴川,這些時日里發生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看她不願回答,又見她滿面愁容,成王頓時心下一沉,問道:「岐陵山可是出了什麼事?」
「二哥不在了。」林月汐低聲道。
耳邊拂過一陣風聲,兩人沉默了許久,茶碗里的水被北風吹拂著盪起細小的漣漪,茶香卻散在了北風之中。
「怎麼會呢?」成王喃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出了什麼事?是染了重病還是······」他眉頭緊皺,自言自語道:「前段時日,沈治赴琴川上任,剛到琴川便被人刺殺身亡。」他緩緩地沉了口氣,手指輕輕觸在茶碗上,忽而一怒,拂袖將茶碗掃落,茶碗在地上碎成殘片,茶水潑在了桌邊。
四下里侍奉的人皆撩衣跪地,深埋著頭不敢動彈。
「他是死在沈治府門外,中了毒箭。」林月汐聲音顫抖著。
那一晚,梁塵死了,北東西南幫也蒙大難,她原本的計劃突然被打亂,如今只能孤身一人奔赴洛陽,而曹成北的仇,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得報。
「若我還在朝中,沈治早死了。」成王單手攥拳,重重地捶在石案上。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神色稍稍緩和,「罷了。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他強笑著,朝身後揮揮手,剛剛來添水那人立刻小步跑來,將碎片小心翼翼地捻起擱在茶盤中,待他退下,又有一人送來一隻茶碗,給他添滿茶方退下,又皆退回原處,垂首而立。
「姑娘此來,是暫居,還是打算長住?」成王端起茶碗,輕輕地吹開上浮的茶葉,小酌一口。
「尚未想好,不過年節之前大概不會離開洛陽。」林月汐答道。
成王稍露喜色,「如此,可來我府上住上幾日,我與姑娘對劍,倒要看看,師傅當年教我的,可有遺漏。」
「我天資愚鈍,不過是走投無路,幸得師傅相救,在岐陵山也不過是有一處安身立腳之地,學藝不精,不敢與王爺對劍。」林月汐道。
成王笑著,「不必見外,喚我師兄即可,或者,依著你們的叫法,叫我大哥?」
林月汐垂著頭,不敢抬頭看他,輕聲婉拒:「這怎麼敢。」
成王大笑,「我這王爺,也不過是在這府上的稱號,誰還記得大寧朝還有個成王,我這裡沒那麼多規矩,你不必見外。」
林月汐向四下打量著,成王一人在這府上定然孤寂,身邊又只有一個柳寧元,不過柳寧元的性子倒是能給他解解悶,也難怪在外有些飛揚跋扈的意味,這樣一想,林月汐頓時諒解了柳寧元,心下對他添了幾分感激,成王落魄之日,竟敢來此處與他為伴,這可是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林月汐緩緩起身,在亭便佇立,看向四下的荒蕪,只有遠處一片梅林尚是青綠。
「王爺這些年,都是這麼過的嗎?」林月汐問話有些哽咽,她連忙緊緊地閉上眼睛,將眼淚和苦楚一併咽下。
成王淡淡地道:「人生也不過如此,又復何望?」
「可你當年——」林月汐自知失言,連忙改口,「我來洛陽之後,在茶樓酒肆常聽人說,成王當年意氣風發,在朝中如魚得水,又賢能恩寬,是當世賢王,如今,當真甘願如此嗎?」
成王沉默下來。
林月汐緩緩回頭,成王對她輕輕搖搖頭,林月汐方知自己莽撞,一時感慨,竟忘了這四下里······
她緩緩落座,笑道:「若是旁人,怕不是要鬱悶致死,王爺真是好興緻。」
「逸致閑情,也不是誰都有的。」成王道,「我本就不好繁忙,政事極繁瑣,倒不如現在清閑。更何況,陛下賢德勤勉,朝中百官更是盡心竭力,不然我安能在這府上彈琴奏曲飲茶作樂?」
兩人相視而笑。
林月汐觀他,心下一沉,他也絕不是如她今日所見如此閑情。
直覺告訴她,他雖不在朝中,但文武百官動向倒像是瞭然於胸,四下皆是耳目,他依舊能自處自如,看他面上不露聲色,單那一搖頭方知他苦心經營。
是啊,成王自幼便以聰慧得名,又怎會真的安心做個遊手好閒的王爺?
他當年,也是一腔熱血的少年,雖與皇位失之交臂,但他,絕不可能那麼簡單地放棄。
成王府,看則平靜,實則波濤暗涌。
來自喻宣良的,還有來自成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