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側院小孩

木質結構的房子散發著書頁氣息，這是陳然所沒想到的。像陳家這樣的地主家不可能出現識文讀書之人，可是，在建築結構上卻非常講究，說明房子年代久遠。也許爺爺一輩人中就有讀書人，不然，整棟大院不可能充滿了書頁氣。就連樑上的雕刻都顯得古蘊尤存，其藝術色彩令陳然陶然其中。

小玉抱著陳然穿過古色古香的大院，聽到側院傳來熱鬧的吵鬧聲。

他們太高興了吧？

不就是吃個飯，喝頓酒嘛，用不著這麼歡天喜地吧？

還未跨進大院，一股濃烈的酒精味夾雜著說不出來的臭味撲鼻而來。

小玉停下來，不肯往裡走。

前院跟側院真是天壤之別。

前院都是達官貴人，人們穿著緹羅綢緞，身上光鮮無比。他們都是顯貴之人，酒宴席間雖然也是放喉豪飲，但不失上流社會的溫文爾雅。

而側院都是些凡夫俗子，鄉野村夫，登不上檯面之人，今天陳老爺開恩，請村民們來喝酒，高興有餘，文明不足。還有些人身上散發著臭味，當然都是牛屎之味。

這是陳然所沒想到的，微皺眉頭，想退縮。可是，說不定在這堆野蠻之人中就有傳說中的燒餅大王武二。可得抓住機會好好瞧瞧這個被現代文明人包裝過的武二是何許人也。

「少爺，咱回去吧？」小玉極不情願去那個污濁之地。

為了結識傳說中的燒餅大王，陳然咬咬牙，「玉姐，咱去一會就走」。

少爺的命令誰敢不從。

小玉沒辦法，屏住呼吸，輕手輕腳走進亂鬨哄的側院。

院內一片狼藉，有人醉得倒在地上，倦縮著身子痛苦地嘔吐。有人趴在桌上，嘴裡還一個勁嘟囔：「來，再喝一杯。這輩子可沒喝過這麼好的酒了」。一個衣衫爛縷的叫花子，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右手摸進脖子，捉住一隻虱子，丟進嘴裡，「咯嘣」一下，端起酒碗就著虱子的屍體咽進肚裡。

在院內一個角落，一桌坐了幾個衣衫爛縷的小孩子，看著一桌豐盛的菜肴沒有動筷子。他們灰暗的雙眼充滿了光，那是一雙飢餓之後見到食物的光。可是，這輩子也許見不到的佳肴擺在他們面前時，卻流著口水沒人動筷子。

「哥，我是不是在做夢？」其中一個年齡稍小的小孩說。

旁邊一個稍大點的小孩，深吸一口菜香味，「是在做夢嗎？」

小孩們都不相信眼前的菜肴是真的，還一直認為自己沒有睡醒。

「哥，要是能讓爸媽也吃上這麼好的菜多好」，小一點的小孩擦擦嘴角的口水，伸出一隻烏黑的手去抓碗里的食物。

「要不這樣，咱都別吃了，偷偷包回去給咱爸媽吃」，稍大的小孩子拉開年紀小的男孩黑漆漆的臟手。

陳然看不下去了，人世間還有這麼苦的地方？

書上、電視上是介紹過古代人艱難困苦的生活，但也沒有這般困難吧？

駱駝祥子。

祥林嫂。

陳然腦海里出現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

小玉抱著陳然來到小孩子坐的桌子旁，「你們是不是餓了？」

小孩們見漂亮姐懷裡抱著嬰兒走來，慌忙點頭。

「不，我們不餓」，稍大一點的哥哥咽下口水，口是心非。

「餓了就吃吧」，小玉微笑著，和藹可親。

「可是」，弟流著口水，看一眼桌上的菜。

」可是什麼啊？「小玉和藹的問。

「我們吃了，爸媽在家裡就會餓肚子了」，弟看一眼小玉，對桌上的菜戀戀不捨。

「那你們的爸媽為什麼沒來？」小玉關心問。

「他們來不了」，哥哥眼神突然暗淡。

「怎麼了？」小玉問。

「他們去年上山砍柴時，雙腳被老虎吃掉了」，弟神色悲傷。

其他幾個小孩紛紛點頭。

小玉默然了，聽說山上是有隻老虎，經常出來傷人，沒想到這對年紀輕輕的兄弟倆父母竟然被老虎害了，他們將來的生活怎麼辦？

「兄弟，這桌菜你們先吃了，等吃完了，我叫廚房再送你們一桌菜帶回去給爸媽吃好嗎？」小玉聲音有點哽咽。

「真的？」弟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嗯」，小玉肯定的點頭。

這幫孩子雖然不知道小玉是何許人，但從她的衣著打扮來看，一定是陳老爺家的人。懷裡的嬰兒難道是剛出生的小少爺？

見小玉點頭，弟高興的把烏黑的臟手往身上一擦，伸手就抓一大把菜狼吞虎咽。

「慢點，別噎著了」，小玉擔心小孩被噎著。

這幫孩子可顧不了那麼多，紛紛伸出臟手，不到一刻鐘，一桌菜被掃得一乾二淨。

此時，管家陳中剛好路過。

「小玉，怎麼抱著少爺來這地方？」陳中責怪小玉不懂事。

「管家，是我自己要來的」，陳然在小玉懷裡，聽見管家責怪小玉，擔心她受委屈，不得不說話了。

「啊？」管家目瞪口呆，這聲音是少爺發出來的嗎？

「啊什麼啊？快吩咐廚房再來一桌菜」，陳然不管陳中還在發獃，命令道。

「是，少爺！」陳中哆嗦著退向廚房。

小玉見平日里威風凜凜的管家這會嚇得顫顫巍巍離開，開心的笑了。這個管家還真滑稽，居然被小少爺給嚇得失魂落魄。

小孩子們把桌上的菜打掃乾淨，興猶未盡，抹著滿嘴的油水，向小玉展露渴求的眼神。剛才陳然跟管家談話，他們聽得一清二楚，個個呆若木雞。

這個小少爺可不得了，才剛出生就能講話。是不是神仙下凡？

怪不得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陳老爺竟然宴請全村男女老少來喝酒。

吃驚歸吃驚，這幫小孩可能從生下來就沒見過這麼好的菜，更別說吃過只有神仙才能吃到的佳肴了。咱們今天就當了一回神仙，等下把菜帶回去，讓咱的爸媽也當回神仙。

陳中領著廚師端來了一桌佳肴，小孩子們畢竟年少無知，天真爛漫，見又是一桌菜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紛紛伸手，不到一會兒又一掃而光。

他們吃飽了，打著飽嗝，心滿意足。

這種吃法，把陳中驚得目瞪口呆。這些小孩子太能吃了，不怕吃壞肚子。

「管家，咱村裡有沒有醫生？」陳然擔心小孩子如此吃會出事，另外，院子里已經有人喝醉酒，倒在地上痛苦嘔吐。

「什麼？」陳中沒聽懂。

我怎麼跟古人說醫生呢？他們那時候不叫醫生，你跟他們講現代語言，肯定聽不懂了。

「咱村裡有沒有郎中？」陳然改口。

「把所有的郎中請來，給他們醒酒」，陳然躺在小玉懷裡，側臉看了看在地上嘔吐的村民們。

「好，我這就去」，陳中唯命是若，準備退出去。

「慢著！」小玉叫住欲離開的管家，「吩咐廚房再備兩桌菜送到他們家裡去」。

「這」，陳中猶豫了，不敢答應小玉。

小孩子們吃飽了打著嗝，見還真的有美味佳肴帶回去，個個喜笑顏開。

「等一下」，陳然想了想，說：「管家，吩咐廚房，凡是村裡今天沒來的人家，每人家裡送雙份菜過去。一定要派專人送到，聽到沒有？」

管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才小玉說要給這幾個小孩家送菜過去，自己還猶豫要不要送。這下倒好，小少爺直接要求凡是村裡沒來的人家裡送雙份，這不是敗家子嗎？

「少爺，等下老爺問起」，陳中不敢拿定主意，可是，少爺的話又不得不聽。

「管家，放心好了，我自會跟老爸說的」，陳然知道管家擔心的是什麼，打消他的顧慮。

「好嘞，少爺！」管家彎腰退出側院。

當哥哥的小孩來到小玉身邊，「姐，我知道你懷裡抱的是陳少爺，告訴他，今兒個我兄弟倆欠他一頓飯菜。今後如果有用得著我兄弟倆的地方儘管吩咐。我叫大寶，他叫二寶，是我弟」。

小玉微笑著，「兩大寶啊，少爺知道了。回去好好照顧爸媽啊」。

兩大寶？

哈哈，這不是兩大活寶嗎？

本來是來看看能不能碰著燒餅大王的，沒想到卻碰上了兩大活寶。不過，這兩大寶對父母倒還孝順，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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