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不想選
蘇汐南大驚,察覺到不妙,打算離開,卻突然被何什扣住了手腕,「師妹,已經晚了。」
他語氣中透著幾分遺憾,聽起來可不像是在安撫,但這話卻讓蘇汐南勃然大怒,她臉色微變,一股強大的力量衝撞而出,何什清楚的感受到一陣刺痛自指尖蔓延至全身,五臟六腑像是被用力的撞擊了一下,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是真的怒了。
這麼多年,何什很少看到她這樣動怒,那雙眼眸中的怒火怎麼都擋不住,若非還殘留那麼一點點理智,可能何什怕是會重傷。
都說坤泠秘術大多為防禦幾乎不可能傷人,可剛剛那股殺氣分明是從她身上釋放出來的,然並非坤泠秘術不傷人,只是大多不願罷了。
「咳咳。」何什臉色慘白,輕輕咳嗽了兩聲,抹去了嘴角的鮮血,苦笑道:「怎麼,師妹打算為了師父殺了我嗎?」
何以至此,蘇汐南不懂,她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亦不想傷害任何人。
她後退了幾步,看著他,看著這個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三師兄,曾經的他憨厚老實,整日只想著他的木頭疙瘩,那些在旁人看來最不起眼的東西是他的寶貝,別人笑他,他回以憨傻的笑,摸摸腦袋樂呵呵的,那時,他眼裡沒有任何雜質,是這世上最純粹之人。
可短短几年間為何就變成了這樣,他眼中的純粹不在,取而代之多了一抹陰狠,仇恨會讓一個人徹底癲狂,那些往事,那些恨意被重新點燃,催促著他不得不報仇。
但十幾年的光陰歲月,最後當真只留下恨嗎?難道一點溫情都不復存在?
她不信,三位師兄中,何什是最粘著師父的,他從小就非常崇拜他,蘇卿辭之於他就像是一道光,他追隨這道光十幾載,最終只剩下一片陰霾了嗎?
實則,愛之切,恨之深,越是曾經在意,才越是無法原諒。
「你看著我的眼神中,有恐懼,有厭惡,只因為我要復仇的對象是師父,你便立馬倒戈相向嗎?」他說著慢慢的下了床,身體還沒有恢復,整個人顯得格外孱弱,他一步一步朝著蘇汐南走過去,感覺到她眼神略微有些變化,他自嘲般的笑了起來,「我與師父,你怎麼選?是不是一定不會選擇我,既如此,那你殺了我,這樣就能阻止我報仇了。」
他說著,取下牆壁上掛著的一把利刃,長劍出鞘發出一聲清響,蘇汐南錯愕的看著他,覺得此刻的何什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
「師兄,你……」
蘇汐南害怕這樣的何什,她的三師兄從來不會這樣,不會這麼的瘋狂,她朝後退去,何什突然一劍橫來,她愣住了,卻見何什慢慢的將長劍轉過去,手拿著劍尖,將劍柄遞到了她面前,表情有幾分猙獰,他說:「來,現在你就殺了我,正好為他報仇,反正他不可能活著離開飛雲閣。」
「來啊!」見蘇汐南沒有動作,他低聲吼了一句,逼的蘇汐南咬牙伸手握住了劍柄,紅著眼將長劍橫在了他面前,指尖微微顫動,眼中滿是痛苦,她死死咬著下嘴唇,幾乎能感受到一股腥甜在唇齒間瀰漫,手背上的青筋清楚可見。
她在害怕,在糾結,不知道該怎麼辦,何什幾乎失去了理智,尤其是看到她如此猶豫的樣子,手緊緊抓著劍尖朝著自己逼近了幾分,嚇得蘇汐南匆忙鬆手。
長劍墜地,劍尖處的鮮血格外刺目。
何什一步步逼近,似笑非笑,透著幾分陰戾,「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你在害怕什麼?於心不忍,還是捨不得?」
他逼近后突然抓住了蘇汐南的雙臂,將她抵在了牆壁上,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低聲問:「我與他,你選誰?我殺了他,你會殺了我嗎?會將我視為死敵嗎?汐南,你會怎麼選?」
選?又是選擇,她最討厭選擇了,尤其還是何什,她的師兄讓她選。
蘇汐南用盡全力推開了面前的人,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看著他,她咬牙說:「師父從來不會逼我做選擇,可師兄為什麼非要我選?若我說選師父,你就滿意了嗎?」
「你選他就該現在動手殺了我,你的仇人是我。」
「我不會殺你,師父也不會有事。」
她眼裡閃過一抹流光,指尖有紫芒慢慢律動,腳下瞬間凝結出了一道陣法,何什身體再也無法動,他看到一滴淚水順著她眼角滑落,突然慌了神。
不管如何他都不想看到她難過,看到她流淚,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下去,他不該這麼逼她,正如她所說,為何要她來做選擇,錯的從來都不是她。
「師妹……」他張了張嘴,聲音喑啞,有些話哽在喉頭卻無法說出來。
「師兄,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但求我們都無愧於心。」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離開時的那個眼神滿是疏離和淡漠,無形中讓他們彼此的距離加大了,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到如今如何掙扎都沒有任何作用。
「呵,無愧於心,好一個無愧於心。」
身後傳來何什嘶聲怒吼,蘇汐南卻並未止步,走至門口推門出去的那一刻她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師兄好好休息吧。」
門關上的那一刻,何什跌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了鮮血,看起來非常痛苦,可他卻不在意,而是不停的在笑,笑的撕心裂肺,笑的肝腸寸斷。
「什麼選擇,你滿心滿眼只有那一個人而已,他的一切你都可以原諒,只是他,只有他……」
天空泛起了魚肚白,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一聲巨響打破了夜空的寧靜,霎時間煙塵四起,唯見一個人影慢慢從煙塵中走了出來。
身後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手持利刃朝著他刺去,他並未回頭,拖著疲憊的身體朝前走去,只見三道寒芒劃破長空,似游龍戲水,那黑影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未見其人,卻聞其聲,空氣波動,一聲訕笑自樹梢枝頭傳來,「嘖,真是狼狽啊。」
是狼狽,他一身月白色長袍上滿是污穢,斑斑血跡猶如落梅點點,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未看到一絲血色。
本就重傷,內傷遲遲未曾恢復,先是獨闖千禧樓,又是耗費內力替司徒熵療傷,再身陷機關暗道,若非他實在強,這一路機關暗器加上追殺之人,他必死無疑,可不只是狼狽那麼簡單。
蘇卿辭勉強靠著斷壁殘垣支撐著身體,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梨樹,薄唇微動氣息虛浮,「知道還不來搭把手。」
話音一落,暗中銀芒閃過,寒氣直逼他而來,樹上之人立馬動身,還未來得及出手,卻見那兩人已然倒地。
一道影子迅速掠上了房頂,落於翼角,只見一雙冰冷的眼眸帶著七分殺意讓人不敢近身,只是一瞬,他隨風而去沒入了一片黑暗中。
「你這幾個徒弟中還是有讓你省心的嘛。」冷和笑著將人扶了起來,蘇卿辭將手搭在他身上,半晌才含糊的點頭,「是了,起碼沒想著殺我。」
「你這就要自找罪受。」
「我乏了。」
誰知蘇卿辭壓根就懶得聽他廢話,悠悠的來了這麼一句,冷和立馬跳腳,「我告訴你,你可不能睡,我不會背你回去的。」
「送我去陌上坊。」
冷和氣結,「那丫頭不會讓你進去的。」
蘇卿辭微微抬眼,「你不會想辦法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