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隱瞞

當天晚上餐桌上，游昀詳細向山姆和蘇珊講了小兔子的來歷、超常的魔法天賦，甚至連它會心靈溝通都說了（山姆一下子跳起來，差點把盛湯的碗都打翻了，嚷嚷著要與那達拉建立心靈聯繫。直到蘇珊用筷子強行把他敲回座位，游昀拒絕說達那拉會消耗過度暈倒才罷休），目的是尋求兩人的幫助。

山姆終於冷靜下來，思索道：「唔，這能力若是傳出去，小疾風兔一定會成為搶手貨。不知多少人會對它下手。這麼個燙手山芋還是扔掉的好。」

「嚶嚶？」蘇米兒不可思議地叫。

「山姆大叔，我已經決定留著它了。而且，不會讓它步赤的後塵。」游昀斬釘截鐵地說。

山姆和蘇珊不可思議地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眼睛都瞪大了。蘇珊手捂著嘴，滿臉抑制不住的欣喜。山姆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漲紅了臉，梗著脖子，活像只大公雞：「阿昀！你，你想通了？！終於！太好了，哈哈哈！蘇珊，蘇珊！快拿酒來，我要好好慶祝……等等，你要和疾風兔……」

「它是我的寵物。現在是，以後也是。」游昀嫣然一笑，語氣堅定而不容置疑，「大叔，我是名魔法師。」語氣在「魔法師」三個字時加重。

似提醒，又似警告。

蘇米兒目光從頹然跌回椅子的山姆大叔、嗔怪地瞪著山姆的蘇珊和平靜的游昀身上轉來轉去，一頭霧水。她越來越搞不懂他們了。

「你明明……」半晌，山姆不甘心地開口。

「住嘴！你個做事不經大腦的土屠君！」蘇珊大聲呵斥，「阿昀不小了，做什麼都有自己的道理，咱們無權干涉。」她朝游昀鼓勵道：「阿昀啊，不用管你大叔。他就這個脾氣，你知道的，一遇到稀奇的事情比誰都衝動。」

山姆不滿地哼哼了兩聲，縮縮脖子，不再言語。

游昀回以蘇珊一個複雜的微笑。

「好了，」蘇珊又說，「言歸正傳，達那拉會『心靈溝通』的事別再讓第四個人知道，免得傳開。最好連銳家小子也別告訴。」

游昀終於露出輕鬆的微笑：「我正有此意。」

「小黃，你也不能隨便跟別人心靈溝通——能聽懂嗎？」

「嚶嚶。」蘇米兒忙不迭地點頭。她可不想變成原世界里那種被小孩子玩弄在手心，這樣又那樣，那樣又這樣，還無力反抗的小動物。

「你說的那個帶著猙的孩子，是不是察覺了什麼？」蘇珊又問。

游昀搖頭，說：「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它會心靈溝通。之前沒有徵兆。不過，那個少年出現之前，小黃剛剛打敗二級土屠君，晉級風系二級。」

「什麼！你是說它以一級的實力打敗了二級土屠君，然後晉級了？」山姆訝然道，看向小兔子的眼神又變得炙熱了。

蘇米兒吞口口水，悄悄向游昀身後挪挪，表示受不了這個一驚一乍的老頭。

「嗯，戰鬥很精彩。然後他突然出現，想買小黃。我拒絕他后，他尾隨我們進了鎮，不見人影了。」

「不管他的目的是小黃的天賦還是能力，或是別的什麼，都很可疑。以後離這種人遠一點。」山姆摸著鬍子拉渣的下巴。

游昀點頭，問道：「大叔，你有什麼辦法能讓小黃隨我入學嗎？翰瓊不讓帶二級及以上的靈獸寵物。而且很好鬥，魔力提升很快。」

話音剛落，就感到自家小兔子在瞪他。

好鬥？身為人類，當然不能像兔子一樣慫！蘇米兒心道。

「這就難辦了。若是只普通的2級疾風兔，作為寵物帶進去還有希望。畢竟疾風兔實力太弱。可它這麼小就有2級實力，危險性就不容小覷了。除非能隱藏實力……」他淺褐色的眼眸漸漸清明了……

「枯葉蝶之霧！」

「枯葉蝶之霧！」

山姆和蘇珊同時叫出來，互看了一眼，再見游昀仍是笑意盈盈，心下瞭然。

「臭小子，連你大叔都敢算計了！」山姆瞪著眼，「『枯葉蝶之霧』可不是一般的難弄！」

游昀的笑帶點兒狡猾的神氣，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少年的朝氣了：「雖然不好配製，但對山姆大叔來說也不會太難，是不是？」

枯葉蝶，形如枯葉，自然界中有名的擬態例子。這種蝴蝶的前後翅形狀像是一片橢圓形枯葉，並且進化出枯葉的形狀和顏色，甚至連葉脈的紋路和蟲蛀般天然的小洞都模仿得淋漓盡致。當它翩翩起舞起舞時，人們尚能從它若隱若現的蟲身，和翅膀背面的亮黃色色帶分辨出它和落葉。而當它靜止在樹枝上，或者是枯葉中時，即使視力再敏銳的鳥兒也難以分辨。

蘇米兒在原世界的書籍和《動物世界》電視節目中了解枯葉蝶這種神奇的動物。這個世界的生物和原世界相差無幾，除了個別受魔力等影響體型有些特別外，特點無甚差別。

因此，只聽藥劑名字中的「枯葉蝶」、「霧」兩詞，就可以推測出「偽裝」、「隱藏」的意味。而枯葉蝶本身就是數量稀少的物種，又難以分辨捕捉，顯然此藥劑很難得。

「好了，他大叔，別這麼小氣。」蘇珊笑道，「藥劑在儲藏室最左邊的柜子，第三個抽屜最深處。我去跟青翎準備準備。」說罷欣慰地看一眼游昀，才起身向外走去。

山姆氣呼呼地走了。

「走，小黃。」游昀臉上還掛著勝利的頑皮笑容，向小黃伸出手。

蘇米兒三兩下竄上他的肩膀，好奇地問：「嚶嚶？」

[去做什麼？]

是心靈溝通。

游昀答：「大嬸要給你用『枯葉蝶之霧』。你是風系靈獸，用青翎的魔力引導效果更好。」見小疾風兔仍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繼續解釋說：「青翎是大嬸的靈獸青鳥，也是風系，之前大叔召喚的那隻青鳥叫青羽。」他掃一眼蘇珊的背影，壓低聲音：「據說大叔大嬸年輕時就是因為這對青鳥相知相熟，最後……咳咳，大嬸，我在跟小黃瞎聊呢。」

這時他們剛好停在院子邊緣的大樹底下，這兒擺著一張平整的大理石石桌，四個大理石石凳。蘇珊嗔怪道：「你倒把它當成人了。把它放上去。」

游昀訕訕道；「它能聽懂人話，很聰明的。」蘇米兒從沒見過他小孩子般認錯的模樣，不由得偷笑幾聲，才輕巧地跳到石桌上。

因是夏夜，樹下涼爽，腳掌觸處冰涼。她不禁多在桌面蹦跳了幾下，叫道：「嚶嚶。」

[爽。]

她不自覺地又用了心靈溝通。

游昀無奈笑笑。到底是只小兔子。

另一邊，蘇珊口中念念有詞，腳下顯現出有著複雜花紋和符號的圓形圖形。同時，她身旁的地面也出現了同樣的青色圖形。片刻，巨大的青鳥出現了。

蘇米兒的細細打量著它。之前山姆也召喚了一隻青鳥，但召喚、收回的過程奇快，還沒等她從急速飛行的強風中緩過來就不見了。原來大叔大嬸都是馭靈師，這次她可以細細觀察青鳥了。

身體呈優美的流線型，渾身被青綠色的羽毛覆蓋，在兩翼過渡為藍色，綴有淡藍寶石般的方格，被黑線條隔開。漆黑明亮的眼珠。眼後到耳部為淡紅色。耳後的黑色延續到脖頸，似黑色的絲巾。腹下絨羽白色，但不是扎眼的雪白。兩翅尖及尾部的羽毛尤其長。裸露的腳桿、腳爪修長纖細，極具美感。

它僅僅是用喙輕輕整理翅膀下的羽毛，卻一舉一動盡顯嫻雅。這是一種超脫塵俗的，又處於塵俗頂端的氣質。

蘇米兒從未見過如此標緻完美的鳥兒，只被它注視，就能感受到幸福安寧了。

傳說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傳信，是傳遞幸福的鳥兒。竟是形容貼切。

游昀好笑地看著發獃的小兔子，輕敲它的腦袋：「別犯花痴了，青翎是雌鳥。待會兒配合好它的魔力。」

蘇米兒不滿：「嚶！」自己單純的欣賞的目光竟被認作花痴？即使是靈獸，花痴也是分種族的好不好？人類和靈獸代溝真是大大的啊。

這時，山姆已拿了個圓筒狀水晶瓶出來了，一臉肉疼地遞給蘇珊，嘟囔著：「也用不著這麼大動干戈吧，還要青翎引導……」

「阿昀這一走就是半年，效果至少要保持6個月。我說他大叔，你今天怎麼這麼小氣？還是真老了，連『枯葉蝶之霧』都配不出來了？」

說罷，她也不管山姆氣得臉紅脖子粗，笑盈盈地撫摸青翎脖間的絨羽，說：「翎，把小疾風兔的魔力降到一級，時間越長越好。」她把玻璃瓶放在石桌邊緣。蘇米兒湊近了看，才發現瓶中不是空無一物，而是充滿了緩慢流動的霧氣。只是太過透明，故看遠處看就像個空瓶。

突然，蘇米兒回頭用心靈溝通問游昀：

[等等，意思是這半年我的魔力都沒法增強，只有一級水平了嗎？]

游昀一愣，搖頭笑道：「不，只是表面看起來是一級實力，但真實水平不變。」接著求助地看看蘇珊和山姆。

山姆很快明白了，解釋說：「『枯葉蝶之霧』的主要材料是枯葉蝶的迷惑之霧和隱藏之息，最適合隱藏實力。只要不使用一級以上的魔法，絕不會暴露身份。阿昀，小心看好它，帶它入校已經是違反校規，再加上欺瞞老師，罪名可不小。」

「你好不容易才考進公塾，別因為芝麻大點的事退學。」

游昀鄭重點頭，卻又說道：「小黃的事不是小事。」

山姆看著他，忽然就笑了：「好小子，虎父無犬子！何況你父母都是難得一見的人才！管它魔法還是什麼，咱們阿昀都不輸給任何人！」

游昀笑了，他的笑容里就包含了強大的信心。

蘇珊取下木塞。青翎靈巧地用喙挑起一絲霧氣（蘇米兒馬上感應到它喙尖凝聚了風元素），薄如輕紗的霧氣一接觸到空氣，立刻變成濃郁的奶白色，一團團往外涌。

像是溫泉口。

本來霧氣是無規則地散開，但青翎銜著一絲霧氣——更準確地說，是用風元素引導著霧氣——輕啄在蘇米兒眉心。霧團像是終於有了目標，絲絲縷縷地飄進她眉心。頃刻間，一絲微小卻純凈的風元素引導著微涼的感覺流走在血管中。

蘇米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看著只有小小一瓶，但蠶絲般細滑冰涼的霧氣連綿不斷地注入眉心，在風元素的引導下緩慢滲透每一根血管、經脈，足有半分鐘。

待霧氣終於消失后，山姆和蘇珊互看一眼，都滿意地點點頭。

現在所有人都只能感應到小兔子只有一級中等水平的魔力。這個水平也符合普通疾風兔的實力。

蘇米兒感受了下，魔力沒變，就「嚶」地一聲躍上游昀肩頭，緊靠他的脖子卧下，縮成個毛團，瑟瑟發抖。

[媽呀，凍死本姑娘了。]

游昀啞然失笑。這小兔子，哪裡習得了人類口頭禪？

「大叔，這個……」

「正常現象，一會就緩過來了。這麼大的劑量，一口氣全吸收了，難免會有些副作用。」山姆答。

「翎說小黃天賦非常好，藥效一點都沒浪費。」蘇珊撫摸著青翎的脖頸，「真難得。翎很多年沒這麼肯定一隻靈獸了。」

蘇米兒抬頭瞅它，青翎正偏頭溫柔地看著她。

「哦哦。我就說這隻疾風兔很特別吧！阿昀，要不把它留下來，我好好研究……哎呦哎呦耳朵！他大嬸，我就是隨便說說嘛！擰……」

「……」

游昀輕撫小兔子，感受著肩頭的重量。心裡想的，卻是另一隻靈獸。

今夜沒有星星，月亮又圓又亮。甚至，帶了些血紅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