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祭少年郎 第一章 蒼山少年

時值八月，有清風徐來，自蒼茫山林間盡情的穿梭。不知何時，一縷流光融入其中，夾雜著一絲別樣的韻味，轉了個彎兒，來到了一處蒼山之上。

蒼山險峻，乃十萬大山中的一座。杳杳茫茫，似出塵於世界，少有人煙。

恰時，蒼山盡頭，雲霧氤氳，一輪紅陽正懸浮其中，散出點點流光，透過蒼天古樹，印在了滴滴曦露之中，隨即，無數曦露發出晶瑩之光，幻麗了整個蒼山，一片安靜祥和。

卻聽一陣稚音傳來，打破了這份獨有的寧靜。

「丫頭丫頭……快點呀！……」

這時，循聲而去，只見在那山腰之上，一片雲霧白紗的掩映下，一個看起來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此時正站在羊腸山道上，雙手做喇叭狀，氣喘吁吁的向山下大聲喊著。

而在山道之下，距離小男孩不遠處，一個約莫三歲左右的小女卻嘟囔著小嘴，焦急的咿呀著：

「哥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呀！」

小女孩粉妝玉琢如瓷娃娃一般，極為可愛。可話音未落，小傢伙東搖西晃的身板兒一不小心，竟「噗通」一聲，一屁墩兒坐在了地上。

原本嘟囔著嘴巴的小女孩明顯楞了一下，隨即眨了眨圓碌碌的大眼睛，似乎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摔了一跤，這才「哇哇」大哭了起來。

「……我不起來啦！……嗚嗚！……」

看到這一幕，山上的小男孩那裡還有氣喘的樣子，只見一溜煙的功夫便跑到了小女孩身邊，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柔和說道：

「丫頭乖，丫頭不哭哦，哥哥背你上去好不好啊！」

話剛說完，竟似靈丹妙藥一般，小女孩便立馬停止了哭泣，小臉上露出了壞兮兮的笑容，眨巴著淚汪汪的大眼睛，拍著小手高興地喊道：

「好啊好啊，雨萱知道哥哥最好了……嘻嘻……」

就這樣，這個大一點的小男孩背著一個比他小一點的小女孩，緩緩的向山頂走去。而此刻背在男孩身後的小女孩還會時不時的用她的小腦袋蹭一蹭背他的小身體，稚嫩的臉龐上，亦然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如若時間在此刻定格，那麼這將是一個怎樣的畫面呢？

擔當？亦或者是溫馨吧！

常說一日之計在於晨，所以兩個小孩童經常如此，迎接這十萬大山中每個清晨的第一縷朝陽，成為了兩人的必修課。

「哥哥，你累不累呀！」

蒼山之巔，一塊裸露的大圓石上，小女孩站起身怯怯的問道，隨即晃晃悠悠地跑到了小男孩身後，伸出小藕臂，開始輕輕的捶起眼前氣虛的小身體。

「嘻嘻……舒不舒服呀！……哥哥……你別動哦，我慢慢給你捶哦！……嘻嘻……」

感受著背後傳來的舒適之感，小男孩似乎極為滿意小拳拳的服務，顯得很是愜意。

不過片刻，小男孩卻露出了一絲壞笑，伸出小手，撓向了小女孩。

「……哈哈……哈哈……」

以至在這蒼山之上，朝陽之下，嬉鬧的兩個小孩童，漸漸地傳出淳樸與童真的笑聲，伴隨著清幽的鳥鳴之音，穿過密林，劃破長空，在這崇山之間不停的回蕩，經久不停。

而這雄偉的山，矗立的松，輕拂的風，嬌羞的陽，浴光的人，縹緲的音，儼然構成了一副少年戲陽如臨虛無仙境之景象。

……

畫面中的少年，名叫蘇塵，自小傢伙記事起，他便一直生活在這裡。

說來也怪，關於那三歲前的記憶，小傢伙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或許由於年幼，再加上無憂無慮的生活，他便也沒有刻意想過，便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而在他最初的朦朧記憶中，那時身邊除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雨萱外，便只有一個整日不見蹤影的神秘老頭了。

所以，兩個小孩童從小形影不離，久而久之，日益深厚的情誼，使得倆人對於彼此愈發依賴了。

而對於那個照顧倆人成長的神秘老頭，小蘇塵卻沒有太多的了解。不過每每月夜來臨時，老頭都會讓他們泡在一桶聞起來甚是奇異的藥水中，說是因常年生活在山中，難免有瘴氣吸入體內，毒素積累。所以說乃是排毒的藥水。

除此之外，在小雨萱三歲的時候，老頭則讓他們每日清晨，去沐浴蒼山之巔的第一縷陽光。說是什麼餐霞食氣，感悟天地靈氣之類，一些聽起來雲里霧裡的話。

但幾個月下來，那個摸不到邊的天地靈氣，兩個小傢伙倒是沒有感悟到，不過小身體卻越發的健壯了。

……

是夜，圓月映空，灑下點點清輝，緩緩而降，悄然落在了蒼山下幾間竹屋處。

竹屋簡陋，有些昏暗。

一盞古樸的油燈正在忽明忽暗的為其中一間小竹屋提供光亮。

一灰袍老者正在其內來回踱步。老者看著眼前一桶被朦朧水霧包圍，甚是迷幻的葯桶，似有所思。

「從明日起，你們兩個小傢伙便要開始識字、讀書、背經卷，過一段別樣精彩的生活！記住了嗎？」灰衣老頭捋了捋鬍子，柔和說到。

老頭看起來有些年邁，微微佝僂的腰背，似是背負了歲月的痕迹，一身灰色長袍，顯得極為樸素，如若拿一把戒尺，便活脫脫一個教書先生。

聞言后，被水霧籠罩的小蘇塵立即用小手扇了扇葯桶內的霧氣，看著眼前的佝僂老頭，乖巧的答道：

「木爺爺，小塵記住了！」

而在一旁的小雨萱好似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般，只眨著眼睛獃獃的看著，不明所以。

被戳了一下時才反應過來，便鼓起粉紅的小臉蛋吹了吹霧氣，點頭答道。

看著兩個孩童，木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不再駐足，轉身走出了竹屋，他望著漆黑夜空，目光中露出了些許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於是乎，精彩的經卷生涯便開始在兩個孩童之間如約上演。

而木老頭則在兩人能夠自主讀經卷之後，便留下一堆經卷，又神秘消失了。

天地之間，空靈之內，蒼山之下，綠波蕩漾，碧蓮千傾。

這一天，兩個小孩童坐在蓮池邊，小腳丫不時激起水波，緩緩傳向遠方。兩人稚音綿綿，聲聲入耳……

「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哥哥，哥哥」

「雨萱想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不要像經卷中的那樣，空望飛鴻，不見歸人。」

「丫頭乖，哥哥會一直都在的！」

「真的嘛？」

「拉鉤！」

「……嘻嘻……」

「哥哥，哥哥，等我長大了，我還想和哥哥在一起，像經卷中講的那樣，蒼山洱海，仗劍天涯！」

「還有還有……」

時光如疾矢，匆匆三年一晃而過。

三年間，兩個小孩童，天露魚肚白，他們在山頂背誦，眾星相捧，他們在月下背誦。夏誦三伏，冬讀三九，他們在林間囊螢而讀，在雪地映雪而讀。他們小小的腳印印過了周圍所有的地方。就這樣，時間在竹屋，在蓮池，在林間，在山頂，在他們的嬉笑中悄然而逝。

久而久之，處在蒼山下的兩個小孩童開始對外面的世界有了了解，開始愈發的好奇，不再像以前一樣沒有目的的讀書，而是像一塊乾燥的海綿般，瘋狂的吸收著經卷中的一切。

經書中那簫聲悠悠，棋盤眾生的快活；那金戈鐵馬，氣吐萬里如虎的豪情；亦或「有無混成，於天地生。寂兮廖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天地之感；更有超脫凡俗之外，「抬手山河碎，凝眸萬世哀」的強大修者。

而這一切就像一顆微弱的火星，在沒有星光點綴的黑夜中不斷地閃爍，給他們以希冀。

這一日清晨，晴空萬里，潮濕的微風夾雜著絲絲涼意，從兩個孩童身旁悄然穿過。此時，兩個孩童沒有像往常一樣捧著經卷，搖頭晃腦，沉在其中，而是雙手扶膝，恭敬的跪在木老頭的屋前，打算勇敢的提出他們多年來的第一個請求。

「修鍊！」

幾年下來，對於修鍊世界，兩個孩童心嚮往之。

「木爺爺………」，竹屋前，跪著的小蘇塵鼓起勇氣誠懇地喊道，似有些心慌，又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小雨萱，靜靜的等著，不敢再喊。

過了一會兒，屋內才傳出了木老頭的聲音：

「大清早你們兩個小娃子不去誦經，打擾我老人家是為何事！」木老頭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淡淡問道。

「……木爺爺，我和雨萱誦經已久，越發覺得您老深不可測，和經文中的那些修者一樣厲害，心中生的羨慕呢。「小蘇塵誠然說道，好似在陳述一件實事，沒有半點奉承。

「所以……所以……」小蘇塵頓了頓，聽著「砰砰」直跳的心跳聲，又看了一眼握著拳頭，一臉認真樣，給自己鼓勁的小雨萱，結巴著。

「所以想讓我教你們修鍊？」木老頭一陣輕笑，似等候多時，又不出意料的問道。

聽到后，兩人又驚又喜，大眼看小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都進來吧！」

聞聽此言，兩人心中頓時一喜，瞬間鬆了一口壓在心中的忐忑氣息，瞅了瞅對方，便輕輕推開門，聯袂而入，跪在了木老頭的面前。

竹屋內，十分簡潔，沒有什麼過多的裝飾，一隻暗紫色銘獸香爐中，正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緩緩飄出，瀰漫在空氣中，溢滿整個房間，似有安神靜魄的功效。

這時，木老頭則從一座蒲團上緩緩起身，看著兩個孩童，他柔和的目光顯得有些恍惚，似乎眼前情形勾起了他塵封的記憶，心中滿是唏噓，

「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

轉瞬一念，隨即而逝。

不再多想，木老頭鄭重的問道：

「你們可知，修鍊一途，乃是逆天而行，逆則進，順則退，不被天地所容，要想立於世，必為大毅力者，只有磨難之後方能進步！」

「你們可願意嗎？」

「願意！」

兩人沒有絲毫猶豫齊聲答道。

聽到兩個孩童的答覆，木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道：

「所謂修鍊，乃修本體，了己身，知己命，煉本心，悟天道。」

「悟朝生夕死，悟日月長存；悟山川大河，悟天地萬物，悟其各中乾坤。但不管天地多大，要守住本心，行心中之道，道心不移，方可遠行。」

「記住了嗎?」

「道心不移，方可遠行……」兩個小傢伙嘴裡喃喃著木老頭的話語，似懂非懂的點了點小腦袋，但心中卻是一頭霧水，只聞其言，卻不明其意。木老頭的話語有些難懂，但兩人卻並沒有當做耳邊風，而是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話落，木老頭便慈愛的看了看小雨萱，只憑空一拿，一本講解修鍊入門的小冊子便出現在手中。

接過冊子，小丫頭顯得極為小心，生怕弄壞了似的，隨即嘻嘻一笑，漂亮的臉蛋像是開了花一樣，極為可愛。

隨後木老頭又看向了小蘇塵，卻是眉頭微皺，喃喃自語道：

「已多年過去，療以多時，但怎不見好轉呢！」

說完，木老頭便探查起小蘇塵的身體，其手指按出，竟晶瑩剔透，似一截聖潔的羊脂玉般，在小蘇塵的身體上認真度量。

直到過了許久，木老頭才停下來，眉頭緊皺，自語著：「明明靈脈比常人寬出許多，但其內卻堅如神鐵，穩如磐石，根本無法開闢，以至納入一絲靈氣……」

最終搖了搖頭，他無奈放棄。心中疑惑：

「活到老了，卻沒有聽說過哪一種靈脈如此這般。」

「但氣血旺盛，堪比蛟龍，小小年紀便具神力，卻不能納靈修行，實在可惜。」

木老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此刻眼含希望的小蘇塵，彷彿看到了六年前，那個被他剛撿到時的小男孩，那眼瞳中的希望之光依舊如日神之火光，炙熱堅定。

「塵兒，你可知修鍊，靈脈納靈氣乃是基礎，但是，你的靈脈內卻堅如磐石，直接導致無法納入一絲靈氣，所以……」

「嗡……」

木老頭的話語好似炸裂的鐘聲一般突然在小蘇塵心中猛然敲響，他那一顆充滿希望，完全沒有準備的心靈，好似在這一刻，要完全塌陷。

只獃獃的楞在那兒，那滿含希望的眼神似乎也隨著木老的話語而開始慢慢的變得暗淡起來。或許他那曾經許下的豪言壯志，那心中似火苗，且即將要成燎原之勢，熊熊燃燒的修道之火，在此刻已如煙雲一般，緩緩散去。

「不過萬事皆有變數，今後你便習醫藥之道，救濟天下蒼生，或許有朝一日，會出現一絲轉機吧！」

「那時你便以澤蒼生之感，去打破自身桎梏，也許會有機會踏上修鍊之路吧！」

說完，木老頭一聲嘆息，將一本泛黃的無名藥典放在了獃獃發愣，一臉失落的小蘇塵手中，柔和道：「孩子，有希望才有轉機，我之前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強者是屬於大毅力者的，何為順，何為逆，何為本心，希望你能明白。」

「都去吧！」

隨後木老頭轉過身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兩人。只是那稍佝僂的腰背好似又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