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祭少年郎 第二章 仙凡之別

時光匆匆，節節的翠竹在四季的交替中，演繹著它不同的風采，潺潺的溪水在溫度的變化中，體現著它不同的內涵。

不知何時，在群山之間，出現了一個背著背簍，戴著一頂蓑帽，額頭滿是汗水的少年。他走走停停，不知在山間尋找著什麼，甚至有時還會將那山間的綠草放進自己的口中，慢慢的嚼試，似要品出個什麼名堂，當少年露出滿意的時候，儼然會將那綠草收進背後的背簍，繼續尋找下去。

匆匆歲月，看似永恆，卻不失變化，那曾經懵懂的少年，稚嫩的臉龐已悄然不在。而那一滴滴的汗水已在不知不覺中，澆築了一顆堅毅的果實，在蘇塵心中成熟。

識葯，研葯，各中藥性藥理，相生相剋之道，都在藥典和木老頭的指導下飛速成長。

這一年，蘇塵十二歲，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背誦著經卷，研究著那繁雜的藥典，天天在山林間穿梭，可是在他心中，一直想要修鍊，成為強者的修道之火，已悄然熄滅。

多年過去，靈脈依舊。

只不過在蒼山之上，多了一個經常駐足，獨自吹簫奕棋，來解心中煩悶的文靜少年罷了。

一陣簫聲暫落，餘聲尋來，只見蘇塵放下了手中的竹簫，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只是此時隆起的眉頭，使得神色中多了一抹茫然。

「九年了……」，蘇塵嘆了口氣，看著遠處與天地相接的茫茫群山，他好想將自己融入其中，回歸自然，忘卻腦海中的一切，在這空明的天地間暢遊。

他累了，沒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在此刻，他累了。他心累，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出生在怎樣的環境內，彷彿被天地遺忘的一份子。他神累，累多年以來枯燥的經卷生涯，朝朝暮暮，年復一年。他志累，累滿懷希望燃起的修鍊之火，卻因靈脈閉塞，無法凝練天地靈氣，而最終熄滅的結局……

難道真如經卷所說的，「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蘇塵一次一次的這樣勉勵自己，去積極面對未知的一切，可是，一切都沒有變好，他茫然了。

於是在這蒼山之上，那一曲曲躊躇滿志，蹉跎歲月的竹簫之鳴；那一局局天地唯我，棋盤眾生的黑白之弈，就這樣在天地間回蕩，在棋盤經緯間演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發泄他心中的煩悶，忘卻心中的苦澀。

「哥哥……哥哥……」

忽然，一陣呼喊，打斷了沉想的蘇塵。

回過神來，蘇塵微微一笑，露出了柔和的目光，自語道：「這小淘氣。」

只見一白衣少女，此時正從古林石階上極快的跑來，身姿輕盈，靈動而不失仙氣，幾個躍動，已然來到了蘇塵身前。

女孩扮了一個鬼臉，顯得古靈精怪的，水靈靈的眼睛一閃一閃彷彿會說話似的，猶如蒼山中的小精靈，不染塵世。

「你這小淘氣，不去修鍊，又跑來貪玩了！」蘇塵一臉認真的說道。

「……冤枉呢！雨萱剛剛修鍊完，而且又進步了呢！」

小女孩眨著水靈靈的眼睛，樣子有些委屈。

不過，話剛說完，小女孩彷彿又意識到了什麼，隨即便低下頭撥弄著手指，怯怯地叫道：

「哥哥……」

關於常陪伴在蘇塵身邊的小雨萱，幾年過去，小丫頭不僅個頭兒長高了許多，而且稚嫩的臉蛋上已然露出了幾分傾城之姿，一顰一笑之間，宛如小精靈一般。

不過，對於自己的哥哥，小雨萱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便經常想著法兒，逗他開心。最讓她鬱悶的是，每次當她修鍊進步，想要和哥哥分享喜悅時，便會想起哥哥不能修鍊的事，所以常常刻意迴避。但大心眼的她，每次高興之時都會不小心提起。

不過蘇塵卻都不會怪她，還常常鼓勵她，用心修鍊，不許貪玩。

或許是蘇塵將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了吧。

蘇塵好似看出了小雨萱的擔心，便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

「傻丫頭，沒事的，哥哥一定會堅強的走下去，不然以後誰來保護雨萱呢！」

「你說是不是?「蘇塵微笑著，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彷彿永遠長不大的丫頭。

「保護？」

突然，小雨萱的心彷彿被狠狠的觸動了一下，又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般，她抬起頭認真的看著蘇塵。

彷彿要許下今生最重的承諾一般，認真的說道：

「哥哥，等我長大了，便換我來護你！」

短短几字，好似道出了小雨萱內心的千言萬語，萬般情感，因為哥哥在她的心中永遠無可替代。

而這突來的豪言，卻久久縈繞在蘇塵耳畔，使得其心中掀起了千層浪花，難以平靜。

蒼山之頂，蘇塵看著那個在他心中永遠長不大的妹妹，久久不語。

任由清風穿過身軀，吹起髮絲，彷彿也吹醒了他那心中早已放棄，沉睡已久的修道之火。

不過，轉瞬之後，不再一臉認真樣的小雨萱，好似有點兒不適應這突來的安靜，便拽了拽靜立的蘇塵，輕聲說道：

「哥哥，你餓不餓啊！」

蘇塵一頓，回過神來，微笑著颳了刮小雨萱的鼻子，道：「你個小饞貓。」

說完，便露著神秘的表情向山下跑去，

「讓你嘗嘗哥哥新調製的香料哦！」

或許這就是屬於孩童獨有的特徵吧！認真后的童真。

……

夜月降臨，倒映池中，枝影搖曳，撩動月思。蛙聲蟬鳴，一夜未斷，不知不覺，新的一天如往常一樣又降落在了這個蒼山下的安靜竹屋旁。

天剛擦亮，一陣聲音傳來，打破了整夜的寧靜。

「醒醒啦！哥哥上山採藥去了，你個小懶蟲，趕緊去晨練，不許偷懶哦！」

「哦！知道了。」

這時，小雨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神遊似的答道。

像往常一樣，蘇塵又開始重複那不變的生活節奏了，早起，採藥，還有叫醒貪睡的妹妹。

背起背簍，拿好用具，剛走兩步，又好似不放心的喊到：

「不許偷懶！一個時辰后，記得山巔見哦!「

說完后，便鬆了一口氣，安心出發了。

不過剛走出小竹門，蘇塵卻皺起了眉頭，心中覺察，好似哪裡怪怪的。

「不對啊!昨晚木爺爺明明沒在屋內，怎麼現在屋內卻是亮著呢？」

隨即又往周圍瞅了瞅，發現院中，多出了幾個黑漆漆的石塊，還有一桿好似用黑布做的旗子。

因為光線微弱，具體長什麼樣子，卻看不清楚了。

不過木老頭向來神秘兮兮的，蘇塵想了想，便釋然了。轉身繼續向山中走去。

不過，就在蘇塵轉身之後，那桿黑漆漆的旗子，竟神奇的發出了微微光亮。但轉瞬，便又恢復了平凡，沒有絲毫異樣了。

……

密林中，忽聽幾聲劍鳴傳來，只見一棵古樹旁，已然早起的小雨萱正揮舞著一柄木劍，時而慢，時而疾，時而點劍而起，輕盈如燕，時而劍動身隨，又驟如雷霆。

整套劍訣顯得十分熟練，顯然是經過無數次的練習，付出了許多艱辛。

而此刻的小雨萱絲毫沒有一點在蘇塵面前柔弱的樣子，而是一副可以獨當一面的英姿。

「收」

長呼一口氣，收回木劍，小雨萱便坐在樹下開始呼吸吐納。且細看之下，會發現有絲絲靈光在她的周圍遊盪，隨即便被緩緩地吸進體內，匯入靈脈中去。

但隨著靈氣不斷地匯入，異變突生。

一陣難忍的疼痛從小雨萱的體內突然傳來，瞬間，便如一股噬魂之火一般開始在靈脈內燃燒，彷彿要將束縛靈氣的靈脈，燃燒殆盡，從中破出。

「難道已經到極限了嗎？」

欲裂心扉的疼痛使得小雨萱蜷縮成一團，不停翻滾，而那隨時都會使人昏迷的噬心之痛，卻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絲毫減弱，且有更猛的勢頭，不斷摧殘著小雨萱的靈脈。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哥哥，你知道嗎？雨萱真的好糾結啊！每日都不曾懈怠，努力的修鍊，想要變強來守護哥哥，但雨萱又不想和哥哥有仙凡之別，雨萱好無助啊……」小雨萱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說著。

誰能想到，這個平日看起來調皮可愛的小丫頭卻有著這般顧慮，讓人心疼。

漸漸地，小雨萱的意識開始變得微弱，面臨昏迷的狀態。

這時，一道身影憑空出現，一瞬間便將已經昏迷的小雨萱帶到了竹屋前。

來人正是那神秘兮兮的木老頭，此時佝僂著腰，目光濁然，看著昏迷的小雨萱，卻欣慰而又難受。

「傻孩子，你可是爺爺的希望啊！靈脈內靈氣已經飽和多日，卻被你刻意壓制，久久不去突破，跨過引靈之境。

「爺爺知道，你是不想讓你小塵哥哥難過，讓他和你有仙凡之別，可是，能壓制住一時，難道能壓制一輩子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前路，何必苦苦執著，不願去面對呢！」

「而若再不突破，靈脈必將受損，影響一生啊！」

說完，木老頭那眼中的頹色瞬間消失，只見精光一閃，決然道：「今日，便由爺爺助你一臂吧！」

話甫落，原本佝僂的木老頭一瞬之間，竟好似退去了那老邁之姿，傲然而立，一道偉岸的身影驟然顯現。

一聲沉喝！

一股雄渾靈元竟從木老頭體內噴涌而出，隨即其劍指並立，聚靈元於指尖，立化丹星白采之態，指向那早早立在院中的黑旗。

倏然，金光一閃，只見那桿黑旗頓時退去平凡之態，驟然變大，金光凌凌，隨即，騰空而起，似攜吞天之勢，猛然沖入萬里雲霄，不停翻滾，異像降臨。

而大地之上，木老沒有半刻停息，只見其腳納星河，步踏罡斗，以奇非同步伐連接院中那將小雨萱包圍的五方黑塊。

隨著木老步伐閃動，在位處黑塊中央的小雨萱周圍，一股炙熱的氣息隨之而來，轉瞬，便見在那五方黑塊之上竟然湧出熊熊烈焰，衝天而起，炙熱無比。

但周圍環境卻離奇沒有受到炙焰影響，彷彿被一片奇異空間籠罩，交替波動，甚是虛幻。

那熊熊烈焰更是罕見，不見赤紅色的火苗，卻盡顯黑色之態，彷彿是來自地獄的恐怖之火。緊接著，只見以五方黑塊為基礎，一鼎黑爐幻化而出，將小雨萱納入了其中。

那黑爐周遭，一股荒古的氣息驟然瀰漫，彷彿正在審視著周遭的這片天地，隨時要將其吞滅。

「隆隆隆」

九天之上，猛然一聲驚響，只見無數雷雲聚集，使得這片天地頓時陷入了黑暗，而那包圍黑旗的空間，此刻漆如淵默，竟有無數的金色雷電不停的翻滾，好似其中一絲便可將這片山川夷為平地。

木老見勢，沒有絲毫遲疑，轟然而起，似身化星火，直衝而上，沒入滾滾雷海之中，亦然不懼那滅世雷霆。

雷海之中，木老居中而立，他沒有絲毫停頓，伴隨著雙手在虛空划著奇異的紋路，有陣陣難囈的古經從口中飄出，經文好似實質一般，肉眼可辨，金光燦燦，在雷海之內閃爍。

接著，那諸多極為晦澀的經文竟開始向那雷海中的黑旗涌去，片刻之後，涌動的經文便被黑旗全部吸入其內，只見一條若隱若現的龍形圖案出現在了黑旗之上，發出點點金光。

驟然，黑旗周圍的空間開始劇烈晃動，變得扭曲，一聲炸裂，

「吼！」

只聽一聲龍吟，竟從虛空傳來，威壓降臨，寰宇皆震。

「老傢伙……」只見一巨大龍首，突然從虛空而來，出現在木老的身後，口吐人言。

「還沒有放棄嗎？」，看著地面上的黑爐，巨龍凝聲而語。

只是木老靜立虛空，彷彿沒有聽到一般，沉默不言。

「既然執意如此，老龍便助你一次！」

隨即，巨大龍首不再言語，伴隨著陣陣炸裂的龍吟之聲，一滴銀色的血珠竟從龍口中醞釀而出，散發令人心悸的波動。

轉瞬，銀色血珠便從龍口緩緩而出，沒入雷海，攜聖龍之威，九天之上，竟顯現出前所未有的末日異象。

「雷海化龍！」

「吼！」龍吟震天。

頓時，

兩股強勢靈元自九天融合，化作恐怖雷龍，划空銳鳴，更如神魔之姿，攜萬千雷雲，沒有絲毫停頓，強勢而下。

大地之上，那荒古烘爐，似感受到了巨大壓力，竟驟然變大，攝出更加古老的氣息，彷彿要將那九天雷龍盡數吞入其中。

「轟」

轉瞬之間，一聲驚天巨響便在包圍黑爐的奇異空間內驟然回蕩，無數恐怖的裂縫開始蔓延，似要將整個空間分解開來！

而在那雷龍沒入黑爐的一刻，一股不屈的意志竟從爐內乍現，一道道黑色經文隨之從爐壁升起，源源不絕，無窮無盡一般，此起彼伏，神音漫漫，似是極為古老的經文。這些經文方一出現，便化為一團團黑色能量光罩環繞在小雨萱周圍，將恐怖雷龍隔絕在外。

而那爐內的黑色炙焰則沒有半點懼怕之意，轉瞬便強勢煉化吸入爐內的恐怖雷龍，最終在荒古黑焰的煉化下，那雷龍似是放棄了抵抗，最終與黑色經文相融，化作幾束銀色光束，緩緩進入到了小雨萱的體內，起再造之效。

只見小雨萱體內，那原本一經受損就難以修復的靈脈，此時，竟然出現了復原之象，且細查之下，竟有點點銀芒在靈脈上閃動，給人一種猶如仙金般的質感。

說來也怪，靈脈乃是萬物修行的根本，是基石，是大道之始，如若受損，非常物不可逆，但此時卻違背常理，實在耐人尋味。

而隨著時間流逝，那銀色能量竟神奇的將靈脈修復的完好無損，顛覆常理。而那磅礴能量，此時依舊有五成之多。

卻見此時小雨萱的體內，竟出現了整整十二條靈脈，且都顯得極為寬敞，有一種韌性十足的感覺，彷彿再也不會被輕易毀損。而若是此時有外人看見，一定無法相信，因為引靈之境擁有十二條靈脈，已經超脫了眾生的認知。

引靈極境十二脈傳說，只有在那些極為古老的傳承之內才會記載，完美無缺，那將是天地的寵兒，如若成長，必定鳳鳴九天。

又一次靈氣飽和！

突然，在小雨萱體內進行周天運轉的銀色能量，竟改變方向，齊齊沖向了她的丹田靈府，一瞬之間，便破海而入，發出陣陣轟鳴。

靈海現！

而此時的小雨萱便算是正真地跨入了修道的門檻，仙凡之別由此而生。

新辟的靈海，如同飢餓了不知多久的惡狼一般，此刻不顧一切的開始瘋狂吞噬那銀色能量，隨著銀色能量的聚集，小雨萱體內的靈海開始急速擴大。

一倍，兩倍，五倍……

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隨著時間的流逝，銀色能量最終消耗殆盡。

這時，靈海擴大了整整十倍，達到了此時小雨萱身體能夠承受的極致。

當所有能量散去，那顯現在這片天地間的異象，便消失不見了，好似不曾發生一般。只是在小雨萱周身依舊有黑色的炙焰將其包圍，使得周遭空間有些扭曲，彷彿記錄著剛才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靜。

浴火鳳凰，涅盤而生。

當這一切完成，那巨大龍首似乎並無逗留之意，卻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在遠處山巔獃滯的蘇塵，似有些不解，卻沒有開口，便悄然無聲的消失在了這片天地。

當清晨的第一縷朝陽出現，木老隨光而落，一揮袖袍，只見院中的五方黑塊憑空消失，不見了蹤跡。

看著躺在地上，被烈焰包圍，沒有絲毫反應的小雨萱，木老頭似乎沒有一點兒擔心，隨即伸出手指，探查了一番，發現小雨萱體內靈海磅礴，氣血旺盛，才鬆了一口氣。又緩緩自語：

「是時候離開了。」

不過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揪心的事情，木老頭眉頭深深的隆起，一臉愁容。

關於和自己相處了九年，如孩子一般的小蘇塵，木老頭極難抉擇，也曾想過，是否帶著他離開，遠離凡塵，去往眾生嚮往的修道世界。但是眾生皆知其中光鮮，卻不曾想象其中的殘酷，更何況蘇塵不能修鍊，乃平凡之人，與其身處在那樣以實力為尊的殘酷環境內，還不如在這凡塵之中，平平淡淡，過得一生。

此時，身處山巔的蘇塵心中驚濤駭浪，剛才那出現在這片天地的恐怖異象，與一瞬之間好似被什麼恐怖存在盯著，隨時會被毀滅的感覺告訴他，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只不過震驚中的小蘇塵，卻不知道，在過去的一個時辰內，發生了一件，讓他從此改變人生軌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