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混戰
()底下黑乎乎的全不見底,蘇子墨身體凌空,若不是鐵鏈拴著,早就掉下去了。身體一騰空,重量全數壓在手腳腕上,四肢瞬間被拉伸到極致,滋味十分不好受。被人當牲畜似地吊著,子墨停下了窮嚷嚷,這些人油鹽不進,而他的狀況也是越發糟糕,不知後面還要發生什麼。
接著,巨臉伸出了枯葉般黑黃的手,指甲猛的串伸了三四尺,墨黑墨黑的,看上去便鋒利異常,子墨一抖,這實在像極了常府遇到的女屍。
冰涼的指尖毫不猶豫地扣上了子墨的脖頸,麻癢刺痛的感覺從接觸的肌膚上蔓延開來,彷彿有幾十隻小蟲子在迅速地爬著咬著,讓人恨不得狠命抓撓,甩掉這些噁心的東西。子墨咬牙壓制住想要抓狂的衝動,他不敢想象當這些指甲刺破皮膚時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烏桑,別動他」老頭拍拍巨臉的肩膀,淡淡說道。子墨從未覺得老頭的聲音這麼悅耳動聽過,連帶著看那張難看的面具都順眼了許多。但他接下來的話讓子墨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若是神女看得上他,那麼就會收下這個祭品;若是看不上,這隻能拿來喂青銅鼎了,它們喜歡吃活的,祭品越痛苦,對它們的生長才越有利。」
你才喂鼎呢,你們全家都喂鼎!蘇子墨憤憤地在心裡怒罵。
黑色的指甲猛然收緊,烏桑極不情願地怪叫兩聲,轉而鬆開了子墨,脖頸上的疼癢隨之消失,只留了一片紅紅的疹子。
老頭走進了一些,低頭朝著祭台底下張望,子墨也扭頭看去。他如今呈大字型懸在空中,還得費勁地往身子底下看去,姿勢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簡直快把自己擰成根大麻花,卻也只看到石壁上,影影綽綽的坑洞。
子墨忽然瞪大了眼,一張臉探出某個坑洞,正遠遠地望著他。皎潔月光下,那張臉出奇的白,接著是更加雪白的頸項、胳膊……子墨吃驚地張大了嘴,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完全口口的女人!
如此香艷的場面,臉皮厚如子墨,也不禁有些泛紅,正暗惱自己沒事亂瞅個什麼勁,臉上又是一白,這深淵石壁里,怎麼會有人?
天上飄過的烏雲遮住了月光,底下頓時漆黑,再看時,石壁上已經空空如也,子墨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晃而過的,赫然是條巨大的白色蛇尾,難道是個人頭蛇身的女鬼不成?
老頭看了很久,終於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看來還是不滿意,罷了,放它們出來吧。」
眾人忽然一齊後退,只留四個面具男走到各自相鄰的鼎旁,將上面蓋子上的鐵栓輕輕抽開,便迅速撤離,與他們的同伴站在五十步開外的地方遠遠觀望。
轟隆隆的聲響中,青銅鼎紛紛倒地,蓋子掀翻了,有白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從裡面爬出來。子墨驚慌抬頭,頓時手腳冰涼。那東西看著形狀像是嬰兒,頭大身小,嘴巴咧到了耳朵根,黃色的豎眼幽冥般地盯著子墨,見子墨看向它,哇哇地嚎叫起來,可不就是之前聽到的孩啼聲。子墨艱難地咽口唾沫,看著那張大的嘴裡,層層疊疊滿是又尖又細的牙齒。
一隻、兩隻、三隻……更多的嬰兒從青銅鼎里爬出來,一雙雙貪婪的獸眼彷彿盯住珍饈美味般盯著蘇子墨,子墨想要驚叫,卻發不出聲音,原來嚇到極致的時候,是連叫也叫不出來的。
忽然腳上一重,一隻怪物竟然已經沿著鐵鏈爬了過來,青紫的爪子搭上了子墨的小腿,子墨閉眼,等著它一口撕下大塊肉,說時遲那時快,斜地里飛來一顆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怪物的大腦殼上,那東西凄厲地怪叫一聲,跌落到深淵裡去了。
子墨抬頭看去,吃驚地張大了嘴吧「你怎麼來了?」
祭台邊上站了個人,黑色的頭髮,黑色的袍子迎風飄動著,月亮在他身後,投出一個優雅而肅殺的影子。
青年冷著一張俊臉,淡淡地看著子墨,並不搭理他,黑色袍子下,修長的指尖藍光隱現,傳說武功至於臻界的高手,所凝之氣若有實質,華彩可見,如今看來,竟是有據可循的。
忽然,青年手中藍光暴漲,朝著子墨面門拍來。
子墨全身卻放鬆下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掌風貼著耳朵過去,切碎了幾根飄散的髮絲,身後接連響起幾聲怪叫,三個順著鐵鏈爬過來的嬰兒被拍飛,在幾丈開外爆裂成碎渣,綠汁落在地上,滋滋地冒著泡。他知道,蕭然不會對蘇子墨出手,任何時候。
「喂,魔頭,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都跟你說了鬼子的血有劇毒,沾上一點能給你把骨頭都化了,為什麼還要扎破?還扎得這麼破?!」
子墨這才發現一起上山頂的還有一個少年,頂著個栗色的雞窩頭,臉都被頭髮遮沒了,只露出個挺直的鼻樑,倒是顯出幾分倔強彪悍來。少年一邊咧咧地罵著,一邊跳到子墨的另一側,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那些嬰兒還沒沾到他的衣袖就慘叫著跌倒在地,動彈不得。
「什麼人?竟敢擅闖祭壇聖地?!」一群面具男看著不斷倒下或飛出的鬼子急得直跳腳,卻似乎也對他們養的怪物頗為忌憚,加上闖入者可怕的身手,一時竟不敢靠近。
「烏桑……」老頭咬咬牙,正準備招呼巨臉男上來,卻被旁邊的人拉住。
「啊——」
「族長,你,你快看!」
「……」
四周戴面具的男人忽然騷動起來,比看到蕭然他們殺進來時還要緊張,或者說,激動。
蒼老的聲音大喊幾句異族語,一群人立刻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朝著祭台方向叩拜起來,老頭嘴裡又嘰里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
蘇子墨反正是一句也沒聽懂,卻見邊上蕭然和少年同時變了臉色,子墨心裡大呼要遭,還來不及問出口,手腳果然一輕,鎖鏈打開了,身體即將下墜的瞬間,腰上又是一緊,有什麼東西纏上來,順著腰身往上繞。
子墨全身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忙低頭去看,腰上的東西很粗很結實,上面附著白白的一層鱗片,滑滑涼涼的,很像某種動物的一部分。子墨腦海中閃過那個人面蛇身的女人,強忍住噁心,抖著手要去掰開腰間的尾巴,一隻手突然拉住了他。
驚慌抬頭,見蕭然正探頭看著裡面,他的腳尖勾住鎖鏈斷開的結扣處,身體倒掛下來,祭台正在傾斜,卻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子墨騰空在洞口邊喘著粗氣,哭喪著一張臉「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蕭然皺眉,說道「抓住你的是他們口中的神女,其實是個半人半蛇的怪物,那些面具人每個月都要舉行祭祀,把有罪的人或者奴隸扔進來,蛇女會先和他們口口,產下那些鬼子,就是剛剛襲擊你的嬰兒,然後再把祭品吃掉。這蛇女邪門的很,有時會把卵產在祭品的肚子里,日日夜夜啃噬他的內臟,只要蛇女不讓他死,他就一直死不了,直到那鬼東西破體而出之日。」
子墨的腦袋暈暈乎乎的,一直迴旋著幾個字,口,口口,和一條蛇?還有什麼,卵?怎麼會有這麼匪夷所思的祭祀?怎麼會有這種怪物?!
慕的腰上一沉,身體被往下拖去,蕭然用力扯住子墨的手臂,連帶著也下滑了數尺。子墨想著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反手握住蕭然的小臂,另只手亂揮一氣,拚命想抓住點什麼,結果石壁雖然凹凸不平,卻太過光滑,根本無處著力。
「小心!」雞窩頭少年在上面看得分明,急得大聲喊道。
一條雪白的胳膊從子墨背後猛然竄出,五指成抓,毫不猶豫地刺向蕭然,眼看著血紅的指甲就要插進古銅的肌膚,子墨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腳蹬上旁邊石壁,順勢旋身,甩開胳膊掙脫蕭然。
蛇女似乎早有預料般,一擊落空立時收手,蛇尾捲住子墨快速下滑,沒有絲毫停頓。
子墨要哭了,任他如何踢蹬,再不起丁點作用,蛇女的力道出奇的大,卷他就跟卷條被單似的,子墨一路磕磕碰碰地被拖著往下走,肩膀撞在凸起的石塊上,疼的他一個激靈,不用看也知道那裡肯定是烏青一片了。
眨眼工夫,子墨半個身子已經隱沒在黑乎乎的洞口,他不敢耽擱,扯著嗓子衝上頭喊「姓蕭的,看在咱倆好過一場的份上,劈掌給我個痛快吧,可別心疼你那點內力,要十成,十成功力——」
可惜,上邊什麼動靜也沒有。
看著頭頂越來越模糊的影像,子墨絕望了,該死的蕭然,做鬼也不放過你!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濕氣從腳底泛上來,隱隱還有水聲,看來是到洞底了。子墨已經被勒得有些昏沉,艱難地伸手摸索頭上的木簪,想著雖不鋒利,若下狠勁兒,應該還是能在腕上開個窟窿吧。
手指剛顫顫巍巍地拔下簪子,忽然身下巨震,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咆哮,纏著子墨的蛇尾一下子抽離,將他甩了出去,堅硬的鱗片掃過腰腹柔軟處,疼得子墨悶哼一聲,心裡卻很欣慰:這下好了,不用自己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