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拖油瓶
()預想中頭破血流的強烈撞擊並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硬實溫暖的懷抱。蕭然依舊冷著臉,淡淡地將子墨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待確認除了幾處擦傷,並無大礙后,才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蘇子墨看著蛇女離開的方向,結結巴巴地問道「大哥,你到底還是人嗎?」
蕭然靜靜抬起頭,子墨咽口口水,繼續道「連那種怪物都讓你嚇跑了,可不就是人見人怕鬼見怪愁么……」後邊的話在某人瞪視下越說越小聲。
抬手捋了捋子墨亂飛的頭髮,蕭然冒出一句「十成功力,打你身上太浪費了。」
「……」子墨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蕭然又打量了他幾眼,略帶嫌棄地說「祭品?正主都跑了,我就勉強收著吧。」
子墨再次淚流滿面「您千萬別勉強,不用要了,我自己會處理的。」
「啰嗦」蕭然皺眉,手指輕輕一動,把顫顫巍巍後退的蘇子墨又給拎了回來。
「哎呀呀,蕭大魔頭,你那一掌劈的,估計大白蛇的腸子都給絞碎嘍!」身後,有個人忽然插嘴道。
子墨嚇了一跳,轉頭看到雞窩頭一蹦一跳地跑過來。隨即吃驚地張大嘴,這有多高?十丈,二十丈?這麼個毛孩子,居然就這樣跟下來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雞窩頭一下來就見這比女人還漂亮的青年,滿眼冒紅心地盯著自己,想了想,才不好意思地撓頭說道「別誤會啊,這傢伙是跳下來的,我可是爬下來的。」說著朝右手邊指了指。子墨這才發現,石壁上垂著條的鐵鏈,長長地延伸上去,雖然看不真切,但**不離十是連到洞口祭台為止了。
「咦?」方才生死一線,來不及多作思考,如今靜下心來,子墨才發覺古怪。從祭台上望下來時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原本以為這只是個天然的溶洞,被古老的異族人偶然發現,用來養怪物的。可真細究起來,就覺得沒有那麼簡單。這洞上窄下寬,呈葫蘆狀展開,石壁光滑無稜角,分明帶著人工磨合的痕迹,還有鑲在上面的銅盤,茲茲地發出暖黃的光亮,也不只是什麼材料做的,在這樣陰濕的環境里也能保存的這樣完好,一點就著了。
「是長明燈」雞窩頭指尖微彈,刺啦一聲,又一盞油燈被火星子點燃了,「這裡每隔三十步就鑲了盞,照明倒是挺方便。」
「長明燈?」子墨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他一直以為這詞兒該只出現在說書的拓本里,「傳說中長久不息的前朝焰?」
「是啊」看著蘇子墨一副鄉巴佬進城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雞窩頭各種鄙視,涼涼地說道「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古人不識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嗎?就是這玩意兒唄。」接著忽然詭異一笑,拿手肘拱拱子墨,湊近了問道「哎,想不想知道這是用什麼做的?」
還沒等子墨接話,邊上傳來幾聲乾咳,雞窩頭臉色一變,切了聲走開了,嘴裡不忘嘀咕「護犢護得忒緊,這都扛不住,後邊兒還不知道見著什麼呢……」
子墨見雞窩頭不肯再搭理自己,也有些失了興緻,山谷中溫度本就低,加上身上的單衣濕透粘膩,夜風吹來,子墨手腳冰涼,瑟瑟發抖,他雙手抱住自己胳膊用力搓兩下,才走到蕭然身旁問道「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可查出這些人的來路?他們和最近的江湖兇殺有關嗎?」
蕭然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面,頭都沒抬,只是微微側了身子,單手把子墨圈進懷裡,手掌利索地貼上子墨后心。
暖熱的真氣順著心脈流遍全身,子墨覺得手腳活絡了許多,不死心地繼續套話「他們為什麼要祭拜那個女人?還有他們好像在找重要的東西,我是在常府被抓的,他們守在那裡做什麼?」
蕭然看了眼子墨,依舊木著張臉一言不發。
果然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子墨猶豫了下,選了個不那麼敏感的話題,指著身後的鐵鏈問「至少告訴我,咱們要怎麼出去吧?爬回去么?」望著那條看不到頭的鏈子,子墨心裡打起了小九九: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自己爬回去是根本不可能的,那只有……
瞧著蘇子墨滿臉算計的賊樣兒,蕭然皺眉,淡淡說道「我不會丟下你的。」
我就是這意思。子墨心裡不客氣地回道,表面上卻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哎,想我堂堂七尺男兒,分量著實不輕,要勞煩蕭樓主背上去,真是讓您受累了。」
望著這個搖頭晃腦的**蘇,蕭然冷冰冰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漆黑的眼中微現迷茫之色。這幅像偷腥的貓似地狡猾又無邪的模樣,有多久沒看到了?
堅毅的唇角幾不可見勾了勾,蕭然上前幾步,屈膝撈過子墨的肩膀和腿彎,就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子墨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捏住蕭然前襟,隨即不解地眨了眨眼「你,你做什麼?現在就回去嗎?」可是這姿勢都騰不出手來,難道姓蕭的已經強到可以用兩條腿爬懸崖的地步了?
蕭然這會兒眯了眯眼,終於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你還不到七尺,也很輕。」
「……」子墨被他一句話噎得想吐血,你以為賣豬肉呢,還掂量清楚,這是嫌我不夠高呢還是嫌我肉少啊,您老還真當我是半路撿的東西就放口袋了,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啊。
「你們不用想了,我下來那會,那些人已經把鬼子的血塗的滿地都是,靠近出口的鏈子也淋了大半,根本沒出落兒腳,任你輕功再厲害,總不至於能飛過去吧?不要說外面還有……」雞窩頭對抱在一起的兩個大男人視若無睹,自顧自說著。
「換條道。」蕭然毫不客氣地打斷。
「喏」雞窩頭也不在意,一指前面的湖,湖水黑乎乎的,像沾了墨汁,也看不出多深,好在對岸並不很遠,雞窩頭打個火星過去,可以看到一條磚砌的通道,如果心細點,甚至能感覺到有微風吹過來,有風,就說明有出口。
「游過去?」子墨望向雞窩頭,心裡暗暗期盼蕭樓主不識水性,
「恩」蕭然說道。
子墨可惜地咬牙,剛剛成型的開溜計劃化作泡影。
雞窩頭遠遠地看了會對岸,勒緊褲腰帶,招呼一聲,率先跳進水裡,朝著岸邊游去。
子墨緊隨其後,入水的瞬間,才發覺水很涼,不,對於尋常武人來說或許只是涼,但對他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冰了,好不容易聚攏的一點熱氣被沖個乾淨,全身的骨頭都凍得發疼,子墨牙關打顫,艱難地往前游,再耽擱一會兒,保准腿腳抽筋了。
這時,一隻手從邊上拉住他,往前拽去,子墨轉頭,蕭然沒事人一樣,輕鬆的游著外帶個笨重的拖油瓶。子墨有些心虛,為剛才想把蕭然丟在洞底下的想法稍稍愧疚了下,這傢伙,長居北方,一直以為他是只旱鴨子,沒想到水性這麼好。
游到一半,子墨瞥見不遠處有個白色鼓囊囊的影子正劇烈蠕動著,他本就疑心這水黑的邪乎,難保有什麼東西,見雞窩頭沒事人一樣撒腳丫子往下跳,才大著膽子跟下來的,此時果然撞上不明物體,腦子一抽,立馬八爪魚似地扒住蕭然「水裡有東西!那,在那小子後頭!」
饒是水性再好,猝不及防下被人綁手綁腳地纏住也有些吃不消,蕭然抱著子墨在水裡撲騰了幾下才終於穩住身形。
雞窩頭聽見了子墨的大呼小叫,警覺地往後張望,猛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啊呀,糟了糟了,怎麼忘了這茬!」說著一把撈起水裡的白影,卻是個麻袋,深色的細帶子的一頭還寄在他自己腰上。
雞窩頭急急忙忙地把口子打開,一隻毛茸茸濕噠噠地腦袋立時探出來,正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雞窩頭見小傢伙有出氣也有進氣瞬間放鬆下來,稍微有點良心不安地伸手過去拍拍「不怕不怕,吃點水而已呵呵……哎呦!」
「疼死老子了。」等雞窩頭甩著手回過神來,麻袋裡已經空空癟癟了。
子墨滿頭黑線地發現一隻有著細細絨毛,渾身雪白,隻眼睛周圍和四足是烏黑的像幼狐的動物正掛在他身上。見子墨看它,眨了眨兩隻黑呼呼的熊貓眼,畏縮著低低嗚了兩聲。
「啊嘁——」子墨忍不住摸摸鼻子,小傢伙兩隻幼小前爪正努力扒在他的長袍上,被他的噴嚏一嚇,四肢打滑,眼看著就要掉進水裡,子墨眼疾手快地騰出一隻手掌托住,又順勢在小傢伙的背上撫了兩下「別怕,沒事的。」
那小動物戰戰兢兢地盯著子墨看了一會,忽然委屈地用腦袋蹭蹭子墨的手背,便把肉呼呼的身體團成一團,牢牢地固定在他衣服上不在動彈。
「切~明明是一樣的話,對我就用咬的,吃裡扒外的傢伙……」雞窩頭哼哼了兩聲,快速往前游去。蕭然拎著一大一小兩隻拖油瓶跟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