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嫉恨殺心起,為愛去意定
玉清華府內,穗拂曉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玉燁已經連著數十日未歸,究竟發生了何事,不知為何心中這般不安。
自從墨非被丑冼帶走後,玉燁便像丟了魂一樣,日日不著家,她知他上天下地,找遍三界,追尋她的蹤跡,可是終無所獲,雖他從未指責她打破了玄冥鏡,但從那日後,他更加沉默寡言,這段時日他們之間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穗拂曉嘆了口氣,突然聽見門外似乎有動靜,她欣喜地翻身起床,奔向門外,只見玉燁一手拎著酒壺,一手撐在迴廊的柱子上,腳步踉踉蹌蹌地走過來,穗拂曉趕緊幾步走過去,伸出手扶住他,玉燁身上一股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
「玉燁,你這是怎麼了?」穗拂曉擔憂地望向玉燁,她從不曾見過他醉成這樣。
「穗穗,是你么,你去了哪裡,為何我找不到你?」玉燁從酒醉的朦朧中抬起頭,看見眼前那個女子,他抬起手輕撫她的臉,將她一把攬在懷中。
「我一直在這兒,你醉了,我扶你進去歇息。」穗拂曉將玉燁的手放在肩頭,他整個身子倚靠在她的身上,她吃力地將他扶至屋裡。
「這是哪兒?師父呢?」玉燁只覺得頭昏昏沉沉,他這是在哪兒。
「這是咱們的家,師父前些日子去須彌山了,已經去了十日有餘,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這樣。」穗拂曉將玉燁放平在床榻上,他的臉上微微泛紅,眼睛半閉著,這是穗拂曉見玉燁醉得最厲害的一次,他一向嚴於律己,從未如此失態。
「我去給你拿杯水。」穗拂曉剛想起身,卻被玉燁拉出手腕。
「別走。」玉燁口中含糊不清地說。
「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穗拂曉緩緩坐在床榻邊,她滿眼愛戀地望向床榻上這個男人,手指輕撫過他皺起的眉,她是這樣心悅他,回到他身邊她欣喜若狂,每次見他望向她,他眼中的溫柔讓她沉醉其中。
忽然玉燁的衣袖滑落,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傷口落在穗拂曉的視線中,穗拂曉瞪圓眼睛,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這些傷口,脫口而出,「是誰,誰將你傷成這樣?」
玉燁眯起眼睛,屋中一片昏暗,只有細碎的光線從窗外透過來,恍惚中,有個女子坐在他的身邊,她握住他的手,玉燁輕柔地說,「非兒……別怕……有師父在,你會好起來的……」
說完將手臂抬起,穗拂曉滿臉儘是驚愕之色,竟然是她?她回來了?穗拂曉望向玉燁,他醉得不省人事,甚至分辨不出在他面前的究竟是誰,她的心中湧起一陣酸澀,為何她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卻始終抵不過那少女在他心中的分量。
此時穗拂曉的目光落在玉燁頸上那處傷痕,儘管他故意將衣襟拉高,但仍
然露出一段猩紅的血跡,穗拂曉按捺住內心的震驚,她輕輕地將玉燁胸前的衣襟解開,當看見他的頸上還有胸前那幾道深深的血印時,穗拂曉彷彿被雷電擊中,獃滯地坐在那兒。
這是墨非咬的,那個少女曾經與他這般親密,在他的肌膚上留下齒痕,腦海中浮現出他們二人在紅帳中糾纏的景象,穗拂曉紅了眼眶,淚從眼中滑落,他負了她,他口口聲聲說生生世世只愛她,可轉眼卻與另一個女子耳鬢廝磨。
為何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卻看不見,為何你的眼中始終沒有我?穗拂曉悲憤地望向床榻上的男子,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不,他是她的,永遠都是她的,誰也奪不走,無論是已經死去的「她」,還是那個重新回來的墨非。
穗拂曉的眼中劃過一絲決絕,她站起來,手指解開腰間的衣帶,拔下頭上的一根玉簪,衣衫滑落在地,長發垂落腰際,她輕輕伏在他的胸前,低下頭,吻在他的臉上,他的唇間,他的耳畔,「玉燁,抱我……」
是誰的聲音在耳畔婉轉,是誰的指尖暈開心頭的落寞,是誰的嬌軀在懷中繾綣,玉燁睜開眼,從窗紙透進來的柔光中他看到了她的臉,月牙兒彎彎的眼,小巧翹起的鼻尖,柔軟馥郁的紅唇,還有她臉頰上蕩漾的兩個小梨渦。
「非兒……」當聽見這個名字從玉燁的口中說出來時,穗拂曉心如刀割,潸然淚下,她從他的懷中黯然起身,她望向迷醉的他,眼中的恨似一把尖銳鋒利的匕首一般,既然你心悅她,那我便讓她永遠消失,讓你再也見不到她。
穗拂曉將腰間的衣帶系好,她燃起一道安神香,其中放了讓人昏昏入睡的成分,沒有三日玉燁是不會醒的,她望向那個沉睡中的男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晨曦中的鳳鳴台,太陽還未升起,周圍一片靜謐,一個身影飄然而至,她目光深沉地望向其中一間屋子。
走進這間屋子,床榻上一個少女還在睡夢中,她嬌艷的臉蛋與紅唇映在她的眼中,愈加激起了來人的怒火,都是因為她的存在,玉燁才會忽視她。
一把匕首從袖口露出,只要她死了,一切便能回歸原處,想到這裡,來人執起匕首,對準少女的胸口刺去,就在刀尖離她幾寸之時,忽然耳畔傳來一個聲響。
「你是何人?」魅漓警惕地望向墨非床榻前那個披著黑色披風的人,昨夜他一夜未睡,墨非未答應同他一起離去,這讓他心中難受,他知她是無法割捨下另一個男人,忽聽見有人闖入隔壁的房間,雖那人刻意壓低聲響,但終究逃不過魅漓的耳朵,魅漓一躍而起,奔入墨非的房中,只見一可疑之人站在床榻邊,手中的匕首寒光四起。
那人想逃,可魅
漓又豈會放過欲謀害墨非性命之人,兩人交手時魅漓一把扯下那人身上的披風,一張熟悉的臉落在魅漓的視線中,魅漓大驚,他不可思議地望向面前的這個女子,口中喃喃吐出她的名字,「拂曉?你……」
穗拂曉自知無法隱瞞,她坦承地望向魅漓,「出來吧,我有話同你說。」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屋子,臨走前,魅漓望向床榻上仍然閉著眼的少女,轉身離去,在門悄然關上時,床榻上那個人的眼睛緩緩睜開,她望向透過窗紙兩個朦朧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沉思。
「說吧,你要同我說什麼?」魅漓的目光緊緊鎖在穗拂曉的臉上,若非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穗拂曉竟然想要殺了墨非,若是他來晚一步,只怕那把匕首已經插在墨非的胸前,想到這裡,魅漓不寒而慄。
「墨非是不是中了毒,要靠嗜血為生?」穗拂曉望向魅漓。
「你如何知曉?」魅漓皺眉問道,可轉念一想,許是玉燁告知她的,他長嘆一口氣,道,「不錯,她中了京姬的噬心毒,毒發之時只能靠吸血緩解痛苦。」
「可這毒並無解的法子,丑冼和京姬這樣做無法是想拖垮你們,他們的真實目的是要稱霸三界,墨非身上的毒一日不解,玉燁便不會放棄她,他會為了她丟了性命的!」
魅漓不知為何穗拂曉會知道這麼多,他說不出話來反駁她,他悲涼地望向穗拂曉,「所以你為了玉燁便要殺了她?」
「不錯,我想殺了她,她死了,所有人都能活下來!」穗拂曉眼神凌厲地望向魅漓。
「拂曉,你何時變成這樣,她曾經救過你,若沒有她,單憑玉燁一人,是無法取到聖水和凝香丸的,你怎能恩將仇報?」魅漓不敢相信說這話的人竟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穗拂曉,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如今竟會對一個無辜之人痛下殺手,她變了,變得這樣陌生。
「為了心愛的人,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難道你不也是嗎?」穗拂曉並未回答魅漓,卻厲聲質問他一句。
「我……」魅漓苦笑一聲,不錯,他曾經也做過這樣的事情,但他現在已嘗到了悔恨的滋味兒。
「她……活不久了,蕭瑟說她身上的毒已入心脈,雖紫宸與芸兒去雪山之巔找地脈紫芝,但那株仙草是否真的存在連蕭瑟也不敢斷言,我答應蕭瑟,會帶她離開此處,你不必煩擾了。」魅漓胸口一陣疼痛。
「她活不久?玉燁可知曉此事?」穗拂曉大驚,她竟不知墨非身上的毒已到了這個地步。
「他不知,蕭瑟並不打算告知他,我也不會,若你也不說,他會一直被蒙在鼓裡。」魅漓眼眶泛紅,啞著嗓子說道。
「別告訴他我來過,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
帶她離開,越快越好。」穗拂曉扔下這句決絕的話,轉身離去,消失在晨曦中。
魅漓眼神複雜地望向穗拂曉離去的背影,突然聽見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聲音驀然落入耳畔,「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命不久矣?」
魅漓猛然回過頭,見墨非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目光炯炯落在他的身上,魅漓瞪大眼睛,他想告訴她這不是真的,可是此時他已被沉重的情緒擊垮,他悲哀地望向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墨非看見魅漓的表情,她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不知為何,得知自己將死,在悲傷之餘,她有種解脫的感覺,她不再為自己何時毒發而惶惶不安,不再為自己是一隻嗜血的怪物而感到絕望,而她心中那些傷痛也會隨著她的殞滅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風中。
魅漓見墨非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種平靜祥和的笑容更加讓他悲痛欲絕,為何是她,為何不是其他人,她從未做錯過什麼,上天卻如此苛待她,若她能活下來,他願意拿自己的命來換她的。
「我願意和你一起走,不過我想見他最後一面,可以么?」墨非輕啟嘴唇,在離開這個世上之前,她還想再見他一面,第一次她沒來得及和他告別,這一次她想好好的和他說再見,或是永生再也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