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四象劍傀
情痴道人拂塵一卷,穩穩接住奎山老叟,兩根枯瘦的手指摸向老叟頸間。
探得還有微弱的脈搏跳動,情痴道人忙自懷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瓶,巧勁捏開奎山老叟的牙關緊閉的下頜,將兩粒散發著馥郁濃香的藥丸塞了進去,手指在喉結處輕輕一撫,嗝嘍一聲輕響,葯已入腹。
情痴道人再探脈息,已然強勁了許多,方才一拭額間汗漬,緩緩鬆了一口氣。
「奎山老叟還活著,現在只爭得一線生機,不能耽擱,我這就帶他下山。」
「一個將死之人,也值得情痴真人耗費這許多力氣?莫不是所謂的醫者仁心作祟?」空虛公子摺扇輕搖,緩步上前,在情痴身前緩緩蹲下身來。
那情痴被空虛公子言語一激,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你懂什麼?我若不全力救治老叟,這老傢伙先前還拖欠我的葯錢,你來償還不成?」
空虛公子狀似探聽老叟頸間脈息,電光火石之間,眼中精光一閃,手指如鉤,咔嚓一聲,將老叟頸骨扭斷。
「你竟敢……」情痴道人看了看不幸慘死於身前的老叟,右手顫指空虛公子,一時怒極難言。
「勁敵當前,你卻婦人之仁,也不怕出去壞了你的名聲。」空虛公子拍拍手,撐膝站起,面朝森羅抱拳一禮。
「空虛公子花錦樓,求閣下賜教!」
話音剛落,一拍身後所縛長劍,滄浪一聲,一抹青綠劍芒衝天而起,劍嘯龍吟,攜風雷之勢迅疾朝森羅刺去。
雷霆萬鈞之際,森羅面不改色,袖口雙手迅疾探出,呈拜佛狀,牢牢拘束住身前一劍,劍尖與眉眼相距不足三寸,險之又險。
任憑空虛公子如何卯足氣力驅動,也不能使那飛劍深入半寸,花錦樓心下一橫,牙齒咬破舌尖,一口血霧自口中噴出,迅速化作一縷血芒滲入森羅身前長劍。
原本青綠的劍芒上絲絲紅色如血管紋路一般蜿蜒其中,劍意越發瘋癲沉重幾分,森羅雙足所立之處,咔啦啦一陣密集碎響,堅硬的石板呈網狀皸裂。
森羅赤裸雙掌與劍身急劇摩擦,火花四濺,只見他冷哼一聲,自指尖隱放一抹晶瑩毫光,漸漸包裹整個手掌,森羅抿了抿嘴角,抬頭瞭了一眼面色越發蒼白的空虛公子,出言譏諷。
「就這?」
森羅雙掌交搓,劍身流華紛揚,陽春白雪一般,漸漸消磨溶蝕。
空虛公子的本命飛劍被森羅奇異手法拘押,任憑他如何召喚,都如石沉大海一般,難見飛劍回應。
咔嚓!兩節殘劍跌落塵埃,空虛公子口中噴出一股血泉,兩眼一翻就此暈厥,情痴道人猶豫片刻,還是掰開他的牙關,塞了一粒保命丹丸。
一道身影鷹隼一般掠出,朝著森羅面門,快俞閃電的遞出一拳。來的好!森羅大叫一聲,朝身前邁了一小步,弓步沖拳。
和徐偉那青筋虯扎的缽大拳頭相比,森羅的拳頭顯得有些秀氣小巧。
二人拳拳相對,一團團紊亂元炁肆意狂暴,身邊石板再遭重創,裂成塊狀碎石從地面紛紛彈起,未至半空又被狂虐的元炁擠壓成齏粉。
徐偉暴喝一聲,手臂肌肉山丘一般隆起,上面附著的密文符咒光華大亮,終於推進半拳,徐偉還來不及竊喜,就見森羅松肩墜肘,腰軸一扭,拳崩半寸。
轟!一蓬炁團轟然炸開,碎石落葉被裹挾四散,徐偉身形從塵霧中倒掠飛出,噗通,砸落在情痴道人身前,那道爺毫不慌張,有條不紊的也給他塞了一顆丸藥。
「還有誰?」森羅囂張一笑,對面眾人面面相覷,無一人敢貿然出手。
「廢物就是廢物!」森羅呸了一口,伸出左手食指指微搖,「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點子扎手,群起圍攻。」一直觀望的搬山老祖忽然出聲。
那眾膽寒心驚之人,聞言驚醒,紛紛祭出光華各異的本命法寶,只待搬山老祖一聲令下,便要群起攻之。
「人多了不起啊?」森羅咧嘴一笑,雙手翻飛結印,猛然一掌拍擊於地,從掌心出咒文蜿蜒而出,漸漸顯出一道金光微縮法陣,光華流轉,熠熠生輝。
身縛金甲背劍的高大身影率先走出法陣,在森羅身後悄然站定。
緊隨其後,又有紅,白,黑三色的背劍縛甲之人從陣中走出,在森羅身後一字排開,那四位甲士氣勢內斂,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搬山老祖眼見甲人出陣,瞳孔驟縮,如臨大敵,忍不住顫聲驚呼:「四相劍傀,你是摩崖宗副宗主森羅!」
「好眼力!既然認出我來,那麼請君赴死!」
森羅呲著一口白牙,笑意森森,伸手朝著搬山老祖眾人一揮,身後四甲士化作四抹流光,激射殺出。
……
金甲劍傀將一具具殘骸拋入雲海,紅甲劍傀運轉神通拘來池水清洗地面血跡,黑甲劍傀從遠處取來巨石揮劍斬成石板,白甲劍傀則負責小心的平整地面,四甲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不到盞茶時間,了了峰上煥然一新,森羅四處仔細查驗一番,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打了一個響指,四甲劍傀如冰雪消融,漸漸身形消散。
情痴道人箕坐在菩提樹下,神色萎靡,嘴角流涎,一副心神失守的獃滯模樣。
「喂!也沒打你,擺出這副死樣子給誰看。」森羅拿腳尖踢了踢那道人,語氣有些不耐煩,「你們自始至終也沒說找楠笙幹啥來著?」
情痴道人呆愣的將視線轉向森羅,身軀一震,心中不由暗自腹誹。「你上來就挑釁,完了就暴起殺人!現在才特么想起來問緣由。」
情痴道人面色木然,將自己所知如實稟告。
「我入伙不足月余,好像為了什麼前朝寶藏。」
「哦,那就沒殺錯!」森羅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笑的很是僥倖。
「為何放我一馬?」情痴道人還是難掩心事,直接開口相詢。
「爺高興!」森羅一甩長袖,如同驅蚊趕蠅一般,「少啰嗦,沒你事兒了,趁爺心情好,趕緊滾!」
情痴道人扶著樹榦緩緩起身,身形搖晃了幾下,步履間有些不穩。
「今日你什麼也沒看見!」擦肩而過時,森羅踮起腳尖,猛然一拍老道肩膀。
「啥?」情痴道人低頭看向森羅,一臉茫然。
「做的不錯!」對於老道的反應,森羅頗為欣賞,安慰性的拍拍老道肩膀。
情痴道人剛要邁步離去,又被那詭異少年叫住,身子一僵,冷汗瞬間從額角流了下來,也不敢轉身,茫然問道:「何事?」
「等會下山時,記得找一陽光充足的大石頭,把褲子曬一曬,多大的人了,還尿褲子,丟人不?」
「哦!」痴情道人掃了一眼兩腿間的濕漬,面無表情,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那少年吩咐,方才提線木偶一樣,僵直著身子,朝山下挪步離去。
本是三兩個時辰的下山路程,情痴道人愣是以那怪非同步伐,挪了小半日才至山腳。
上書佛腳鎮的牌坊舉目可見時,正當夕陽下西下,倦鳥紛紛歸巢。
情痴道人喟然長嘆,下山後的這半年江湖廝混,像特么做夢一樣,道人忽然俯身跪倒,痛哭流涕。
「師傅啊,徒兒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