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無法適應

『莉西婭，我開始懷疑我自己當初離開家的決定是否正確。母親死了之後，我非常自責，但我無法在信中和你談論悲痛。

上個星期，我差點被教會的人抓住，雖然受了不小的傷，但我的命是保留下來。我如今和一名離家的貴族一起守望海岸線，在靠近死海之眼的一座無名小島上。海風有時候會破壞我們的基地。

我沒想過，最後還是將你卷進這件事里來了，我只希望這不是一件壞事。

富林多納先生雖然愛財，但做事非常有原則。

但是，請無論如何不要答應他們拉你加入組織的懇求。

我只希望你，還有父親和艾希能平安。』

信非常簡短，而且從字跡中可以看出，她的哥哥凱斯真的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好幾處都出現抖動的痕迹。

「看完了就燒掉。」富林多納翻了一頁賬本，頭也不抬地說。

莉西婭點點頭，將信紙折了四次，沉默著用寫字的那端對著油燈的火焰，火舌燒到了她的手指頭，她才驚訝地喊了一聲，然後甩手扔進了富林多納準備的水盆當中。

「對了，下個休息日，你如果有時間，去一趟克羅埃西亞大街的麵包房，我叫人幫你找了一本書，黑暗山脈探險手冊。」富林多納拿著羽毛筆沾了沾墨水，漫不經心地說。

「謝謝。」

富林多納停下來，嘆了一口氣。「不過書是要錢的，三十個金幣。」

莉西婭愣了一下，所以他知道自己今天帶了多少金幣嗎？

「我得坐馬車回一趟家。」莉西婭其實只想帶走一塊金幣。

「出門左拐，我幫你定好了馬車，去哪隨你。」

莉西婭愣了一下，又想想，下個月自己就能收到本季度的稅金了，三十個金幣實在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好吧。」她倒出錢袋，又數了一遍，才離開書店。

「尤加？！」莉西婭發現馬車中，居然已經坐了一個人。「你，你，你為什麼會？」

尤加從外套中拿出金色的小盒子，和在拍賣會上裝龍鱗的那個盒子一樣。

莉西婭冷汗只冒，馬車已經開始緩緩行使了。

他該不會偷了那片龍鱗吧。

「我見到您了，在黑珍珠馬戲團。」他看到莉西婭獃滯的表情，以為那是她被人發現以後的恐慌，所以趕忙說。「我不會問您為什麼出現在那裡。」

尤加將金色的絲絨盒子放在莉西婭旁邊的位置上，莉西婭看到他的袖口都已經發白了，看來即使是為皇室工作的平民家庭也並不富裕。

「雖然不能幫您拿到真的龍鱗，但我找到了仿製的龍鱗。」尤加鼓起勇氣，正視著莉西婭。「如果您有什麼困難，我也可以幫忙。」

尤加一口氣說完了全部的話。

不過莉西婭卻覺得有點被嚇到了，從理性上分析，尤加如此坦誠真摯，她應該感動才對，而且這是迄今為止她見過唯一一個頭頂沒有好感度和惡感度的，對於她來說是正常的人。

「抱歉，我。」莉西婭正打算說一些緩和的話，然而尤加在聽到抱歉以後開始無比慌亂。

「是因為我是平民嗎？」

「不，不是因為這個。」莉西婭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潛移默化中，十七年的貴族生涯影響了她，她根本就沒想過會對男性平民產生感情過，但她還是極力否認。「說點別的，尤加學長，你們真的打算留在學院中當一名飛馬教師嗎？」

馬車還在行走，她肯定不能讓尤加在這個時候下車。

「是的，莉西婭小姐。我會暫時當一名老師。」他將『暫時』念得極重。

「嗯。這很好。」莉西婭漫不經心地回答，並開始為尷尬的行程想另外一個話題。

「我在黑珍珠工作，不僅僅是為了掙錢。」尤加急切地想展露自己神秘的另外一面。

「他們開的工資高嗎？我是說，黑珍珠馬戲團。」莉西婭露出一個微笑，微不可察地離金絲絨盒子遠了一點兒。

「不高。沒人會為了錢而去黑珍珠。」尤加已經低下頭去了，這位貴族小姐一點也不緊張和扭捏的態度有點打擊到他。

但他明明記得這位貴族小姐對自己的關注也非常多，他能夠感受到。

就在莉西婭發獃的時候，尤加突然跪在了馬車的地上，然後捧起了莉西婭的右手。「只要您願意接受我的愛，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可以做您的情人嗎？」

莉西婭恨不得立時跳下車去，雖然她知道這個世界中的風土人情和歐洲中世紀類似，但是，真正遇上這種一點也不委婉的求愛，她還是無法接受。

「尤加，我不需要情人。」不過莉西婭仍舊裝作一副波瀾不驚，見過大世面的樣子。「我是，坎貝爾家族的繼承人，情人只是累贅。」

說完以後，她在心中還回味了一下，甚至有些敬佩自己。

她掀開帘子，馬車已經顛簸著走上了鄉村的路。

「那麼，尤加，我現在請求你，從窗子中跳出去。」莉西婭陷入自己精湛的演技當中，然後抬起下巴。「我不想明天傳出坎貝爾家族的繼承人，已經開始找情人的消息來。」

尤加突然像是從她的故作冷漠中，感受到莉西婭對他的鼓勵和重視那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的，如您所願。」

然後從窗子中跳了出去。

「小姐，您扔了什麼東西出去嗎！」馬車夫喊到，尤加進來的時候放了法陣，所以馬車夫聽不到裡面說話的聲音，但是一個成年男性跳下馬車，他還是立馬察覺到不對勁了。

「沒什麼，只是一些無用的東西而已。」

「嘖，真是任性的貴族小姐，只希望不要絞進我的車輪里。」

莉西婭聽到馬車夫的絮絮叨叨，又大聲回應他。「不會的，我扔得很遠，先生。」

馬車夫這下閉緊了嘴，不再敢吭聲。

*

「莉西婭，你為什麼今天回家了？」米修.坎貝爾正坐在壁爐前看報紙，等待晚餐。

「爸爸，下午好，我想拿兩套衣服。」隨口編了個理由，莉西婭就打算上樓。

「下午好，陪我坐坐，莉西婭。」米修讓男僕搬來一把椅子。

莉西婭看了一眼樓梯，在父親旁邊坐了下來。「姐姐呢？她在家嗎？」

米修摘下眼鏡，將報紙和眼鏡都放在男僕端著的托盤裡。「拿些水果過來。」

「她和努肯公爵在下棋。」米修.坎貝爾看起來已經完全走出了喪妻和被罷職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