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艦長的噩夢輪迴2
對艦長來說,芽衣是自己的妻子,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兩個人一起生活,不需要什麼精彩的日常,也不需要什麼纏綿的愛。
「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這是芽衣對艦長說過最多的話。
對芽衣來說,自從琪亞娜事件過去后,她便像沒了芯火的蠟燭,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身軀,挺立著,卻重燃不起光明。
「艦長?」
芽衣的聲音有股說不明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在關心艦長。但艦長無心去計較,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的她感到一股死亡的恐懼,讓她難以平靜,她看著芽衣,臉上充滿驚恐,她想到這是自己的妻子,而死亡的恐懼沉甸甸的壓在心上,她想要宣洩情緒,看著芽衣,沒多想的撲了上去。
從芽衣的身上下來,艦長一身疲憊的靠在床頭,她看向芽衣,芽衣的身上還殘留著些激情過後的痕迹,她面無表情的靠在床頭,手指上扣著一隻沒有點燃的香煙,那雙眼睛獃滯的看著前方的黑暗,好像要把自己也藏在黑暗裡。
艦長抿著嘴,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噁心,自己只是做了個夢,卻不安的在半夜和芽衣做這些不合時宜的事。
芽衣是自己的妻子,是不容置疑的,這在結婚證上寫的清清楚楚,但艦長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如果說婚姻,是兩個人相愛的結果,因為相愛,所以最後走在一起。那麼芽衣愛自己嗎?
愛,她從不吝嗇對自己的愛。
但這愛是虛幻的,也許艦長早該在幾年前的新婚夜就該發現,愛情是一道填空題,沒了過程,也就沒有答案。以前艦長一直相信把芽衣娶到手是正確的,只是缺少時間把兩人的過程磨鍊的真切。但現在的艦長或多或少的明白了,自己所填寫的答案,或許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芽衣是自己的妻子,卻只是名義上的妻子。
家裡的擺設很簡潔,讓房間看起來顯得空蕩,但唯獨床頭柜上,擺著一張琪亞娜的照片,在旁邊,還放著一本嶄新的福布斯排行榜,封面上印著艦長……。
琪亞娜的照片上沾著些淡淡的灰塵,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打掃了,與卧室的乾淨整潔相比,顯得很不協調。琪亞娜是芽衣重要的人,讓照片蒙上灰塵,或許是對曾經的告別,可艦長看著芽衣,從她灰暗的眼睛里,艦長知道,哪怕那相框上的灰塵再多,也掩蓋不住藏在內心的思念。
「累了嗎?我去給你倒杯水。」
這句話本應該是艦長說的,但艦長只是默默的看著芽衣起身端來牛奶,又一次的為自己的退縮感到噁心。
給予是可貴的,也是相互的。可芽衣給予自己的遠比自己給予她的要多的多,這對艦長來說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當獲得的比應得的少的時候,我們會委屈而氣憤。當獲得的是應得的時候,我們會感到幸福和平靜,但當獲得的比應得的要多的多的時候,我們會惶恐。因為你得到了本不應該屬於你的東西,免費的東西往往是最貴的。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除了父母外,沒有人會無償的給予。所以,艦長擔心,擔心在別的地方向芽衣付出了什麼。
自己格外的付出了什麼呢?抱在懷裡的芽衣是不會說的,不可能是錢的事,因為自己有大筆的錢來揮霍,極東支部人員的工資和日常維護以及給德莉莎買漫畫給女武神造宿舍的錢都是自己出的。自己有很多錢,可芽衣從未向自己主動提過錢的事……,但這是危險的,意味著自己付出的東西,要比錢重要。
但現在艦長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一些,她相信芽衣也猜到自己知道了,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笑過了。只是芽衣一直強撐著裝作無事發生,而艦長也是,她們好似在沉默中達成了妥協,都儘力的不去觸碰那層薄膜……。
兩人之間早已不是什麼付出與收穫的關係,艦長和芽衣之間,遠比大多數人想象的複雜,就像她們兩人為何會在一起一樣複雜。
「睡吧,抱歉這麼晚了。」給芽衣蓋上了被子,熱牛奶也被放在床頭柜上,等待它慢慢的失去溫熱。
「不晚,這……謝謝……。」
「不用謝……」艦長看著背過自己的芽衣,她很想把這句話講給芽衣聽,但沒有,這一刻自己好像膽怯了,不是因為怕說了後會發生什麼壞事,而是怕說了後會發生的一切。
她也害怕捅破那層薄膜。
艦長枕在床上,獃獃的看著天花板上四四方方的格子,想像數羊一樣把自己催眠了,只是自己好像發了燒,方塊在腦海中旋轉,看不到稜角。她又想起了之前做的夢,那是個恐怖的夢,但也和普通的夢一樣,醒來就記不清了。這本身並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事,但這夢卻好像幽靈一樣纏在身上,一閉上眼,就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她,有的憎恨,有的不甘,有的後悔,布滿血絲的乾涸的看著艦長,她不知為什麼能這麼清楚的感受到眼睛背後所傳來的感情,就好像這眼睛不是在夢裡,而是赤裸裸的看著自己。
看來今晚是睡不著了。
艦長起身想喝點什麼,那飛舞的眼睛讓她喘不過氣,小心的在床上移動,不想打擾到芽衣,卻發現後者並沒有睡著。
「怎麼還沒睡?」
艦長恐怕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但已經無法裝作不知道,於是輕輕的問了,但芽衣只是搖了搖頭,目光卻不轉的放琪亞娜的照片上。
只是一眼,艦長就知道她又在想琪亞娜了,這不是自己能阻止的,艦長不是什麼可以操控別人的思維邪惡怪人,就算她有這個能力,按她的性格也不會做這種事。她想時間總是無法停止的,她願意等芽衣總有一天會忘掉琪亞娜的,就像那照片上的灰塵,總有一天是會完全蓋住那張照片,這只是時間問題,等到灰塵蓋住了那張照片,一切便會重新開始。
可此刻看著芽衣,艦長在一次的感到自己的噁心,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綁架犯,自己雖然從沒提過一個字,但卻在無形中逼迫芽衣忘掉琪亞娜。艦長慢慢的想起了當初為何和芽衣在一起,她想幫助這個失去了最親愛人的女孩走出痛苦,於是她娶了她。她相信自己可以給予這個女孩另一段幸福,可以像勇者一樣不懼危難拯救這位公主,帶著她走過最美的風景,吃最美味的食物,給她想要的一切,自己有能力讓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直到現在,艦長才發現這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偽想法,她從未給過芽衣真正想要的,因為艦長也不想去觸碰,芽衣想要的,只是留下床頭柜上那個女孩的照片在身邊。
艦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噁心了,她所做的一切並沒有讓同床的女孩幸福,自己為她所做的一切,為她構建的美好生活,都只是在無聲的脅迫她,脅迫她去忘掉琪亞娜。
自己還是被打敗了嘛?
艦長苦笑,笑自己的傻,笑自己這麼些年還是沒有走進芽衣的內心,笑自己還是取代不了那位神秘失蹤的女孩。笑自己的自憐冰冷,在琪亞娜不在的時候,滿心想著的,只是得到芽衣。
「我們會找到琪亞娜的……」
艦長伸出手,想摸摸芽衣的頭髮,卻還是收了回來,也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是多麼的無力,這句話她對芽衣說過很多遍,永遠都是芽衣問了琪亞娜的事情后,自己用來逃脫的話術,久而久之,芽衣也不在問自己了,艦長曾經很高興,高興芽衣在慢慢的接受,然後忘掉過去,但現在才知道這是芽衣對自己的失望。
為什麼要在此刻重新提起這件事,艦長也不清楚,但她覺得應該感謝那個讓自己睡不著而暈暈乎乎的幻覺,讓自己敢對過去犯下的錯做個了結。
「……」。
芽衣不說話了,艦長也閉了嘴,她們沉默著,兩個人的身影隱藏在黑暗中,艦長發現自己並不惶恐,這是自己第一次期待芽衣的回答,她想清楚了,不管芽衣的回答是什麼,之後都會動用所有的資源去找琪亞娜的下落。
「不……,不用了……」芽衣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總要過去的……」
已為人婦的芽衣伸出手按在了那張已經蓋了一層灰塵的相框上,這是她幾年來第一次碰觸照片,眼睛里光芒閃動,流出思念的味道,隨後,照片被芽衣倒扣在了桌子上。
艦長看著芽衣所做的一切,她並沒有很欣喜,但她還是決定自己應該笑笑,笑自己原先千般算計讓芽衣忘掉過去,現在卻是那麼的簡單,艦長舒了一口氣,一切都結束了,那些纏著自己的眼睛也消失了,她的心情豁然開朗,有萬千的話語要和芽衣說,但看著鑽回被窩打算睡覺的芽衣,她還是壓抑住了自己,還是帶著欣喜鑽回了被窩,讓困意催促自己睡眠。
「謝謝」
「嗯?」
「謝謝你,艦長……」
深夜中,艦長第一次發現,芽衣的眼睛,是那麼的好看。
第二天,也許是昨晚沒有睡好,也許是心情豁達,艦長罕見的睡過了頭,急匆匆的趕到休伯利安,桌子上的一堆文件讓艦長嘴角抽了又抽,不過自己畢竟是艦長,一通電話逮住了正在研究食譜的麗塔,讓她過來協助自己工作。不過自己顯然是因為昨晚的事情有些興奮,沉不下心去看那些枯燥的文件,乾脆,索性全部交給了麗塔,反正平日里這個女僕除了研究怎麼做菜外,好像也不做什麼了,再這樣下去麗塔早晚會變成真正的女僕的。
「所以,麗塔理所當然的需要一些除了女僕之外的工作。」艦長如是說道。
「艦長,您這樣做,一定會失去您心愛的女僕的!」
可惜麗塔除了這樣小小的抱怨外,再也拿艦長沒辦法了,於是在艦長這樣的半脅迫的請求下,在麗塔幽怨的眼神中,艦長快樂的離開了辦公室。
不過現在回家是不是有點早呢?太陽還沒有下山,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雖然說自己並不是那麼有節操的會守到下班,但想到自己遲到了大半天,來到船上才呆了幾個小時就要回去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從艦長室是可以直接看到艦船的出入口的,如果讓麗塔知道自己這麼沒心沒肺的把她一個人扔在辦公室加班,哪怕她脾氣再好,以會惹她不高興的。
所以自己果然是個好艦長啊!打算在船上巡視一圈再走的艦長不由得為自己的勤奮而感到自豪。
艦橋是個好地方,是一艘飛船的指揮中心,對艦長來說,更是個看風景的好地方。和當天在艦橋值班的軟妹子希兒磕著瓜子聊了會天,直到把這個小妮子逗的臉紅心跳才放過她,感覺度過了充實一天的艦長心滿意足的起身打算離開,轉過身就看到一個身著白色制服的男性從電梯那走來,手裡還抱著些什麼。
「唉……」
艦長感覺自己的原本充滿笑容的臉直接耷拉了下來。
「呦!」艦長刻意的抬高了音量,帶著些譏諷的語氣說道:「這不是休伯利安的副艦長嘛!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啊……這個……那……不是,我……」
明明身材高大,長的也十分俊俏的副官一時間被艦長嗆的語無倫次,把手上的東西放下后就尷尬的站在那,搓著手面對著艦長不知所措,挺大的人縮著身體,唯唯諾諾的樣子讓艦長感到心煩。
艦長抱著胸掃視了一圈副官,身後的希兒站起來走到身後,有些擔憂的看著兩人,但除他們之外,艦橋的操作員們依然一如既往地井然有序,橙黃的日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顯得安逸又溫暖。
艦長自然是對眼前的副官沒什麼好感的,不然也不會特意的嗆他一口,雖然說身為艦長應該要有所大局,不要太過於糾結一些已經過去的事,但艦長看著副官,就是感覺很不爽,認為副官是總部派來監視自己的,所以就連歡迎會也是在甲班上讓他頂著大太陽,如果不是總部那邊再三要求,她還真想把眼前這個男人綁在艦首讓他來一場乘風破浪會有時。
「所以,你抱著這一大摞的,嗯……,書?來艦橋是做什麼的?不是告訴過你戰艦重地,閑人免進嗎?」艦長的話說的很難聽,畢竟對方是總部承認的休伯利安號的副艦長,卻被說是「閑人」,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說這種話可以算作是公開的侮辱了,而即便這樣,副官也不敢抬頭看艦長一眼,比艦長高了半個多身子的高大身材在這一刻好像彎了下去,他低下頭看著腳尖,不敢言語的樣子讓艦長對他滿滿的鄙視。
「艦長……!」眼見兩人的氛圍越來越不對勁,善良的希兒一臉著急的,卻不知該怎麼辦的看看艦長,又看看副官,想要幫忙卻不敢上前,最後實在是鼓足了勇氣,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艦長的袖口,用連蚊子都驚動不了的嗓音喊了一聲。「艦長……」
雖然希兒沒有說什麼,但艦長還是很明白這個小妮子的意思,周圍的操作員也偷偷的往這裡看,這一下鬧得有些大,對方到底還是總部派來的副官,鬧得太僵也影響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形象,反正欺負他的時間還多,就不相信他還能在這裡待下去。
這樣想著的艦長,撇了眼副官后也不打算在待下去了,但這樣一走了之會讓船員們覺得自己太小氣,最好轉移下話題,四下看了看,艦長的目光鎖定在了剛剛副官抱來的書上。
「這些都是什麼?」
艦長抄起一本書,眉頭皺了皺,她看著封面,一些不明的記憶浮上心頭,感覺有些熟悉,但又說不上來什麼,疑惑的目光看向副官,後者則吞吞吐吐顯得語無倫次,但從他那微動的嘴唇可以看出,他在說:「別看。」
「哼,我還偏要看!」
艦長的動作很快,但副官的動作更快,潔白的小手還沒有打開封面,手中的書就被奪去,速度快到艦長沒有反應過來,但很快艦長便氣到瞪大了眼睛,她根本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對自己來說像廢物一樣的人會做出這種忤逆自己的事情,竟敢冒犯艦長的尊威,這不是小小的挑釁一般的簡單,艦長被氣昏了頭,拿起手邊的書便狠狠的砸向副官的腦袋。
成摞的書灑落一地,好似整艘船都安靜的不敢呼吸,她們很驚訝,因為哪怕資歷在老的員工,都沒見過艦長發火。至於艦長,她也獃獃的滯在那裡,只有挨了一書角腦袋撞到了護欄的副官絆倒在梯子上發出低低的呻吟。
「你在做什麼啊艦長!」
身後目睹了一切的希兒驚的張大了嘴巴,和艦橋上的其他人一樣,震驚的不敢說話。直到副官的呻吟聲,希兒好像才理解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善良的她慌張的跑到副官的身邊,撕下裙角給他治療傷口,眼神不解的看著還拿著「兇器」站在原地發獃的艦長。
而艦長也不知該做什麼的楞在原地,她覺得剛剛做出那一下的不像自己,但她確實做了,甚至能夠清楚的回憶起做出這一系列行為的過程。可這真的是自己做的嗎?艦長只能把這歸咎於自己的腦袋一熱,手中的書拿不住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艦長驚醒,她覺得自己應該儘快的離開這裡,船員們以及希兒投來的目光讓艦長感到焦慮,可這樣一聲不吭的灰溜溜的走了,一定會顯得是自己做錯了而被迫逃跑,身為艦長是不允許犯錯的!艦長一直這樣要求著自己,她告訴自己這次也沒有做錯,但還是感到心虛,於是只好在心裡不斷的重複著自己沒有犯錯,這樣重複了幾遍,艦長真的有些相信了,她覺得這時候應該去指責副官幾句,義正言辭的說他犯下了哪些錯誤,可以的話要讓他給自己道歉,這樣自己就真的沒有錯誤了。但當看到倒在地上的副官的時候,艦長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想不出什麼他的錯,因為他才是受害方,自己連給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打了他,他倒在地上,自己卻站著。她突然好想回家,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也許這次自己又錯了。
但這不對!情況不應該是這樣,艦長的心很亂,腿腳有些撐不住身體,她知道自己的心智受到了影響,缺少了堅定的信念,而這一定是因為副官,如果不是碰見了他,自己一整天都應該是心情不錯的,艦長感到自己找到了一個支撐自己的理由,她想張嘴找到些感覺,但喉嚨啞的說不出話,她退後了幾步,眼睛不敢看向副官,這樣才張開了嘴。
「下次再這樣,不會像這樣輕饒你!」
艦長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是在逞強,她飛快的下了電梯,腳步不停的向車庫趕去。一路上又遇到堵車,喇叭聲不絕,艦長感覺自己的心情糟透了,好像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對。她忍住了和別人當街破口大罵的衝動。好不容易挨到了家,卻發現芽衣不在家,艦長沒有帶鑰匙的習慣,被鎖在外面的她氣憤的對著門接連踹了幾腳,恨不得拿石頭把門砸開,但這並不可能,她只能憋屈的等待著芽衣回來,這一等,就等到了夜晚。
「你去哪了?」
「我……」
「行了別說了!」艦長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皮燥,有什麼要爆發,可還是忍住了,但依舊嚴厲的說道:「快開門!這個時間還瞎跑什麼!」艦長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分,自己並不能要求芽衣怎樣怎樣,她盡量的不去看芽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看到芽衣會讓自己感到內疚,她盡量躲避著,可芽衣小聲而壓抑的哭泣聲讓艦長心慌,她暗自怪自己太衝動,不該這樣,可又不好意思道歉,她聽著芽衣的抽泣聲,一直到上了飯桌,就連吃的飯菜都是抽泣的聲音。
兩人都低著頭默默的扒飯,艦長第一個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她不想讓昨晚好不容易有的新進展毀掉,她攤了攤手,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低頭扒飯的芽衣說到:「對不起芽衣,我太衝動了……,剛剛不該那樣對你……」
可能她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話說的太不誠懇,有股渣男的味道在裡面,艦長不再說下去,芽衣也沒有對此做出什麼反應,她突然覺得要不就這樣吧,芽衣到底是個溫柔的女人,過一段時間總會忘掉的,自己和她的時間還長。可這種想法未免太不負責,艦長感到頭疼,她知道自己想要逃避,像鴕鳥一樣的去忘掉。恰巧這時候芽衣站起來收拾碗筷走了,艦長也便不想了。本該完美的一天已經變得很糟糕,家裡的事交給芽衣,艦長則洗個澡直接上床。
想靠睡眠麻痹自己看來是不可能的,艦長又一次的失眠,半夜醒了過來,但這次不是做夢。渾身像被人壓著喘不過氣,睜開眼睛才發現屋外已經濃雲密布,悶鼓鼓的雷聲震著,幾道閃電從雲中劃過,在地板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艦長嚇了一跳,仔細眯起眼睛一看,才發現是芽衣孤零零的坐在床頭,在淚光中,像一顆將要熄滅的燭火。
「芽衣?」艦長有些擔憂的叫了芽衣一聲,她還記得今天自己發的火。
「怎麼了……艦長?」
艦長看著芽衣匆忙的抹了眼淚后趕忙的回應自己,但即使如此,艦長還是鬆了口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可接著便是沉默,艦長不知道該如何把談話繼續下去,她猜想芽衣是因為今天自己的原因才一直這樣沒睡。她一定又在看著床頭柜上琪亞娜的照片。艦長感到一絲失落,也只有這時她才會注意到芽衣對自己多麼的重要,她覺得自己應該開口給芽衣道個歉,這不是什麼難事,而她也這樣做了。
「對不起……芽衣……我今天不該……」話說到一半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艦長這次是真心的,但總覺得還不夠誠懇,她想讓自己的道歉顯得鄭重些。她知道芽衣肯定會原諒自己,就如以往一樣,所以她不想讓這種道歉顯得廉價。可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艦長這時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少向他人道歉。
「沒關係的,艦長……」
果然。
艦長不知道該說什麼,芽衣的話到此為止,就這樣輕輕的一句,艦長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內心裡翻江倒海,看著床頭柜上的照片,艦長換了個話題。
「你又在看她,想她了嗎?」
這個話題蠢暴了。
芽衣沒有說話,除了窗外沉悶的雷聲和淅淅瀝瀝的雨點拍在玻璃上的聲音,黑夜裡顯得寂靜無比,黑暗讓她的身影模糊不清,看不到她的臉龐,只有那紫色的眸子還弱弱的反射著若有若無的光,芽衣就保持著這樣坐著的動作,像塊在紀念故人的豐碑一樣一動也不動,黑暗不僅讓她的身影顯得蕭條,也讓這間不大的屋子看上去廣大的摸不著邊際,她隱藏在黑暗裡,好像隨時都可以消失不見。
「芽衣!」
艦長的心突然提了起來,她有些慌亂,手急忙的伸出去抓住了芽衣的手臂,但內心的慌亂還是沒有散去,她知道這是為什麼,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芽衣離開自己,但卻發現她並沒有束縛住芽衣的方法。
「你不會有事的,對吧……」
艦長顫抖的聲音在黑暗中回蕩,她好似在祈求,抓著芽衣的手也不知不覺的加大了力量。
「我沒事……」
芽衣淡淡的說著,聽不出憂傷,也聽不出懷念。
「我不會有事的……」芽衣的手慢慢的摸向相框,眼中好像看到了什麼:「我們曾經都約好了……」修長的手指劃過照片,帶去了一些灰塵,照片里的琪亞娜變得越加清晰。「我們約好了,以後要一起,我給她做飯吃,而她得陪我……」
艦長感到芽衣在哭,卻不知如何安慰。
「她走了……找不到了……,明明我們約好了,就這樣不辭而別,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這是她欠我的,所以她要保佑我……」
「……」艦長沉默著,她不知該說什麼,此時的她,任何一句話都是虛偽的。
今晚是註定難以入睡的,只要一閉上眼睛,整個世界就在天旋地轉,星星和月亮都已消失不見,濃重的黑雲壓的她喘不過氣,她以不曉昨晚是怎麼過去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彷彿一夜都沒有休息,她只感覺到累,芽衣也不在,她只得掙扎的起了床,身體輕的邁不開步子,腦袋又昏昏沉沉,好像頂著一頂巨大的帽子,她只感覺到難受,直到到了浴室,她才想到,自己可能生病了。
可能這是個玩笑,她是不信自己會這樣輕易的生病,但身體的極限讓她還是吃了葯。打開窗戶,屋外黑壓壓的烏雲讓人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但風還算是有著涼意,艦長趴在窗戶邊,遠遠的看著海岸線,那裡有個港口,自己的休伯利安就在那。
吹了風,艦長感覺自己好多了。她又在家躺了一天,芽衣不在家,她想打電話問一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外面的天氣變得越來越糟,她有些擔心,擔心芽衣,也擔心休伯利安,前者是妻子,後者是自己的心血。
她試著撥電話給休伯利安,但電話另一頭卻一直傳來盲音,雲層很低,閃電也變得密集,像是田野里翻滾的枯黃麥子,手機收到的最後的簡訊顯示因為雷電天氣的影響而導致全市的信號暫時中斷,她爬上樓頂,隱約可見停泊在海岸邊的休伯利安,原本湛藍色的海水黑的像墨汁,就像此時烏黑的天空,艦長知道這是因為天氣的原因,可看著那片漆黑的海,她還是感到一陣不安。
艦長坐卧不安的在家裡跑來跑去,試圖找個能連上信號的地方,但沒有。她已經分不清現在是幾時,雷聲越來越響,好像自己住的這棟小樓都在震動,她有些忍受不了了,她竟沒想到自己會害怕這種天氣,本來艦長今天是不打算去船上的,她不想再遇見副官,可又覺得不去會顯得自己心虛。她很糾結,直到閃電劈壞了半個城區的供電,艦長才摸著黑,決定去船上避難。
一路上她看到了很多人開著車在外頭行使,路兩旁沒了燈,她只能把車慢慢開,狂風拍打著車窗,整個車子都在打顫,艦長看著路邊印著自己的廣告牌被風撕開,然後瞬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她覺得自己出來是個錯誤,產生了想要回家的退卻念頭,可已經開了一段路,道路上很擠,倒車也不太可能,她只能這樣向前開,車窗外只有狂風肆虐的聲音,鐵皮被揭開發出滾滾的金屬聲讓她頭皮發麻,周圍車子各式的鳴笛聲讓自己好像陷入了漩渦中。然而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瞬間掩蓋了這些聲音,她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一直沒有雨,可假如狂風都那麼激烈,那麼雨又該帶來怎樣的絕望呢?
艦長一遍一遍的呼叫著休伯利安的頻道,一種名叫責任的東西讓她暫時壓住了慌亂,天上的烏雲沒有消散的跡象,反倒越來越厚重,車子開著很費勁,湧出的雨水已經快要漫上引擎蓋。艦長深知這將是一場災難,她要儘快趕到休伯利安,她得幫幫這座城市的人們。
車子最終還是拋錨了,水位抬的很高,她後悔自己當初貪享受買了輛低底盤的跑車,她撞破窗戶從車子里爬出來,道路已經很擁堵了,水位還在慢慢的上漲,她清楚的看到一些海洋生物在高速公路上游來游去,艦長心頭一緊,她知道這是海水漫上來了,這對於一個海濱城市而言是可怕的,而這雨彷彿沒個盡頭,也許城市被淹沒聽起來有些荒謬,但艦長不敢掉以輕心,她深知大自然的力量。
人類的弱小和膽怯在這一刻顯現無疑,高速公路徹底的堵住了,車子不能動,在車裡待下去絕對會被淹沒,人們冒著雨逃了出來,手電筒的光像要死去的螢火蟲那樣微弱且雜亂,人們恐懼著,一些高腳車仗著底盤高壓過轎車向避難所開去,人們破口大罵,一些人動起了手,一些人抱著孩子哭哭桑桑,狂風讓雨不在從天上而來,像直來的子彈打在身上,又痛又咸。艦長想攔下一輛車,卻被人推進水裡吃了好幾口苦澀的水,好不容易扒著護欄起來,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路兩旁的公園已經被水淹沒。
艦長掙扎的爬上了車頂,找到制高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掏出了自己的艦長證,對著人群大吼著,但沒起到什麼作用,她喊到累,還沒有痊癒的身體虛弱到倒在車頂上站不起來,艦長證也丟了,雨水打在她臉上,遮掩著,讓她可以放聲的哭。她只感覺自己好沒用,只會哭,只是哭聲隱藏在雨中。
直到一道手電筒的燈照在自己臉上,雨水打在她臉上讓她看不清是誰,只感覺對方是個不大的女孩,女孩喊來了人,又是幾束光照在自己的臉上,艦長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穿著雨衣,雨衣下穿著艦長制服,她把雨衣脫下,在大雨中很費力,索性給撕掉,這次她的身體直接接觸到雨水,這才感到雨和風在一起的力量,她只感覺雨滴打在身體好痛,人群中好像傳來幾聲驚呼,但她聽不確切,可是手電筒的光束越來越集中,這些光束越來越集中,她掙扎的站了起來,那些光束跟著自己,她抬起頭看著,整條高速公路上的手電筒匯聚成了天上的星星,在雨中顯得那麼的朦朧,溫暖。
一雙手拉住了自己,接著又是一雙,自己的身體好像被抬起,被運送,恍惚中自己進了一輛車裡,人們自覺的讓出一條路,越野車發出暴躁的轟鳴聲,以前艦長很討厭這種暴躁的聲音,現在卻坐在裡面,行駛在顛簸的高速路上,手電筒的星星光芒分散在路的兩邊,車子,行駛在中央。
冷,進了車子后,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讓自己終於感受到了冷,自己出來只穿了件薄薄的寸衫制服,原本保暖保濕的雨衣被撕毀扔了,衣服濕濕的粘在身上很難受很冷,她慢慢回復的意識認識到開車的是個男性,本就不厚的衣服被水打濕,像是透明的一布緊緊的貼在身上,她感覺全身都被看光了,可更多的是冷,胸前兩顆鮮艷的紅點冷到發顫。
一件厚實的衣服蓋在了自己身上,充滿了濃濃的男性荷爾蒙味,艦長知道這不是夏天的衣服,可已經無所謂了,她蜷縮在衣服里,終於感受到暖意。恍惚中她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特殊,或者說「艦長」是多麼的特殊,在這樣的一個瀕危的世界里,在這樣一個人人自危的世界里,這種被格外的對待,是多麼的珍貴,不與尋常。
艦長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上的船,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嬌小的身子被人肆意的運輸,耳邊已經聽不見雨聲和風聲,熟悉的白熾燈的亮度讓自己感到心安,她感覺被人打了針,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在船上。
「去艦橋!」
艦長翻身下了床,她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她清楚休伯利安的醫務室,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休伯利安依舊穩穩的停在海面上。不敢耽誤時間,艦長趕忙向艦橋跑去,這裡聚集了一大堆人,恍惚中好像看見了芽衣躲閃著自己的身影,艦長有些恍惚,在如往常一樣燈光明亮的艦橋上,剛剛經歷過大雨傾盆的艦長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快去救人!」艦長大喊著,「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幹什麼?去自己的位置!」
人群開始散開,艦長來不及鬆口氣,指揮著待機的休伯利安重新啟動引擎,打開格納庫,讓醫療和救援組就位……,她不理解從下雨到現在這麼長的時間休伯利安都沒有任何動靜,她想要罵人,把這個時間代班的人罵一頓,罵他們為什麼不檢查通信,為什麼不去救人,哪怕艦長不在,也應該提前做好準備。但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不可能的,休伯利安是一艘很智能的船,沒有艦長的許可權,是調動不了飛船的。可是按照手冊,在艦長不在船上的時候,下一個僅次於艦長許可權的人會暫時的擁有行使艦長的權利。為什麼那個人不這樣做?艦長不明白……,直到無意中瞥見了一個男人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給那個人指派過任務,副官是理論上僅次於自己許可權的人,但從他來到船上的那一刻,自己就把他所有的指揮權拿下了。副官本身是協助艦長的一個職位,是在艦長無法指揮飛船時候的首席代理,以前她一直覺得這個職位不重要,認為總部安排給自己一個副官是在監視自己,怕他偷走自己的船。可現在艦長懷疑自己是否錯了,如果自己給了他應有的許可權,飛船應該早就可以開動了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堵在被水淹沒的公路上……
「喂你……」艦長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也不知道為何喊他,同樣的,也不知要讓他做什麼。
「是!我……我該怎麼做?」
響亮的回答讓艦長愣了一下,她打量著這個小夥子,一身帥氣的制服打理的乾淨而又整潔,他的目光堅毅,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你……待命……。」
艦長轉過臉去,不敢在看副官。
人類是渺小且脆弱的,在暴風雨面前芽衣只能像孩子一樣瑟瑟發抖的躲避,可當進入休伯利安時,她的偉大,讓你感覺能夠戰勝風暴。
「有偵測到崩壞能的反應沒有?」
艦長緊緊的抓著欄杆,手心裡流著冷汗。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是那麼的兇殘,作為和崩壞作戰的組織,艦長不由得懷疑這是否是崩壞引起的。
不過船員的彙報讓艦長鬆了口氣,在各個頻率都沒有偵測的崩壞能,這是一件幸事,能夠引發如此惡劣環境的崩壞絕對不是小打小鬧,甚至說巔峰的天命都要對此忌憚,更何況在這個區域只有自己的這一艘休伯利安。
不過既然災難不是由崩壞引起的,艦長也就不用那麼小心,休伯利安的引擎轟鳴,鋒利的撞角斜插進濃厚的雲層,劈開了一條光明而璀璨的痕迹,像是身披銀甲的騎士一般英勇的前進著,哪怕在猛烈的暴風雨也阻撓不了她前進的方向,她像是一把鋒利的劍,插進了敵人的胸膛。
「麗塔呢!你帶著女武神下去,給你們自由行動的權利,哪裡危險去哪裡!一句話!以營救生命為最高指令!」
「明白艦長大人!不過……」麗塔身著著件綠色的裝甲,一隻綠色的機械狗溫順的趴在她腳下蹭著她的腿,她的神情有些猶豫,眼神不由得瞟向一旁的芽衣。「不過為了安全考慮,艦長大人確定不留下一名女武神駐守休伯利安……」
眼睛的餘光注意到了芽衣擔憂的目光,她不敢用正眼去看芽衣,她有些躊躇,又有些猶豫,不知道此刻該做些什麼。她發現自己是有些不敢面對芽衣的,昨晚的事情讓她知道,她欠了芽衣很多,欠債的人在心裡總要背著難的,面對債主總是心不安的,艦長此刻就是這樣,她不知所措,不知用何種方式面對她,她只想轉過身把頭像鴕鳥一樣低下去,什麼都不知道就好。
「我……」
「我留下來……」
艦長剛一張口,芽衣的話就接踵而至。
「我留下來吧,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我可以解決。」
芽衣是面對著麗塔說的,她像是在給麗塔做交代,也是在幫艦長做出選擇。芽衣是這樣的善解人意,可這樣的善解人意卻並不讓人感到寬慰,麗塔任然用擔憂的的眼神看向芽衣和艦長,直到後者點了點頭,才帶著人離開。
女武神們走後,艦橋上顯得有些冷清,寬亮的大廳,艦員們有條不紊的操縱著這艘鋼鐵巨艦,艦長一言不發的站在艦橋上,注意力似乎都在舷窗外那惡劣的天氣上。副官默默的站在一旁,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只有芽衣會時不時地走動幾步,所有人都一言不發,沉默,讓今晚的艦橋顯得枯燥而乏味。
「運輸船和救援人員都派出去了嘛?把格納庫放開,把需要治療的接進來,飛船現在到哪裡了?密切繼續監視海平面和崩壞能反應……」
艦長不停的重複著重複了很多遍的指令,她停不下來,好像一停下來就能感受到身後投來的熾熱的目光,這目光讓她慌亂,讓她如芒針氈,她只能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任務上,麻痹自己忘卻身後的芽衣和副官,盡量的讓自己不去想他們,可越是這樣想,她就越是在意,耳邊好像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能聽到她們心臟跳動的聲音,甚至可以感受到兩人的視線在背後火辣辣的熱意。
「到底怎麼了呢?」艦長長長的嘆了口氣,她想告訴自己是病還沒好,所以總是在胡思亂想,可這套說辭她自己都不信,更讓她心裡不舒服,她不禁對自己的心裡狀況產生了較大的疑慮,難道自己在感情方面是那麼的脆弱?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壞掉一整天的心情?
但不管怎樣,艦長都給不了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她只得把心思放在艦船上,越來越焦躁的心情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休伯利安的發動機一樣靜不下來。
不過還好在休伯利安全員的努力下,下方城市的災情有了明顯的好轉,在休伯利安那高能的堪比小太陽的LED探照燈的幫助下,底下被困在已經斷掉了所有電力城市中的市民可算是能看清路了,艦長還特意把幾展安在近防炮上的探燈朝向避難所的方向,粗亮的光束指引著逃難的方向,女武神那邊也一切正常,接下來只要祈禱海平面不上升,不來海嘯以及崩壞獸不來搗亂就完美了。
當然,如果有人能幫忙處理自己身後這一屁股感情問題那就更好了。
很多問題都是因為缺少溝通而越滾越大,艦長自然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便是知道與做到,身後的兩人,一個自己把話堵死了,另一個把自己堵的不敢說話。艦長很沮喪,她很希望他們能說些什麼,這樣自己也便有了梯子去接話,但為何自己不去主動和她們聊天呢?艦長想了一想,然後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副官是根本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芽衣則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她,艦長看著屏幕不斷閃過的信息,暗嘆自己拿不出勇氣,還是太要臉了。
「快沒時間了……」
一個聲音從耳邊想起,讓艦長猛的一激靈,她的心先是狂喜,然後又強按耐住內心的跳躍,一遍遍的確認自己是否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這是肯定的!雖然由於心裡亂糟糟的沒有聽清楚說的是什麼,但絕對是有人和自己說話了。艦長很高興,這意味著艦橋上這沉默而尷尬的場景終於要打破了。
「咳咳。」
艦長慢慢的轉過身讓自己顯得穩重一些,但語氣還是止不住的越快,還略微帶著些自戀。
「有我在,時間很充裕!」
空氣中沉默了,面對艦長的問詢,芽衣和副官都沒有說話,只是互相看了看,從眼神中確定了和自己沒關係。
「額……你們……」看著不為所動的兩人,艦長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但現在自己已經主動出擊,處在騎虎難下的狀態,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我……你們剛剛有說什麼嗎?還是說我聽錯了?」
兩個人還是沒有給出回應,艦長一個人很尷尬,她疑惑為什麼會出現幻聽,還是說太過去期待有人和自己說話才產生的幻象?但此時都無所謂了,該如何尷尬的收場才是重點。
然而……
就在艦長在艦橋上滔滔不絕的翻找著能夠打開話題的素材時,芽衣的臉色突然變了,這一幕讓艦長內心挺驚奇的,難道自己剛剛說錯了什麼壞?
但不給艦長思考的時間,下一刻,芽衣的手按在固定在腰間的太刀上,在艦長吃驚的以為她要弒夫的目光下,芽衣的身影化為一道紫色的電光衝到艦長的身前,華麗的太刀從刀鞘中拔出,劃出一道銀白的痕迹,向艦長的……身後斬去。
艦長驚魂未定的坐倒在地上,在看到芽衣拔刀向自己衝來的那一刻她下意識的坐倒在地上以防止真的被芽衣把自己的頭砍下來,雖然她潛意識中不認為芽衣會這樣做,但看到這麼一個高速的人拿著刀向自己衝來,第一反應都會是立刻趴下,艦長認為自己沒有直接昏倒在地上就已經很有膽量了,要知道女武神的全力一擊可是很嚇人的。
可是為什麼芽衣要突然出刀?
肯定不可能真的是要弒夫,也不會是想跟自己開個玩笑,芽衣的性格讓艦長知道她做的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能讓她這樣嚴肅並且不打招呼的直接動手,一定是有什麼危險在靠近,所以在下一秒,艦長便一個翻身離開了艦橋,而接下來看到的一幕,讓艦長的內心不由得大喊一聲卧槽。
「卧槽!這裡!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個玩意!」
作為和崩壞對抗的陣營,艦長是不可能認錯崩壞獸的模樣,可打死艦長也想不到,為什麼作為安保等級最為嚴密的休伯利安,會有一隻崩壞獸在這裡出現,而且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能夠回答艦長的問題,因為下一刻,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休伯利安亮起了只有遇到極端危險的情況下才會亮起的紅色報警燈,緊接著,在艦長剛剛站起來的一剎那,一塊不知從何而來的隕石,擊中了休伯利安。
就像是被全速行駛的卡車撞飛的三輪,休伯利安打著轉像海平面極速墜落。
「愛醬!」
艦長大喊著人工智障的名字,她知道此時這種狀態下沒人能站在崗位上操作飛船,她只能寄希望於船上搭載的人工智慧,而後者也沒有讓艦長失望,飛船連續翻了好幾圈,終於勉勉強強的迫降在了沙灘上。
「這是怎麼回事!」艦長捂著撞到欄杆的腦袋,忍著頭昏查看著情況。「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沒有預警!?觀察員!雷達室!你是組團看Vtuber去了嗎?」
沒有人回應艦長的喊叫聲,到處都是哀嚎的聲音,艦長掙扎著來到舷窗,外面的景象讓她震驚不已,一顆顆隕石像是末日流火一般砸像地面,休伯利安巨大的甲板上漏出一個巨大的坑洞,熊熊的火焰在裡面燃燒,濃濃的黑煙直充天際。
「這是怎麼回事!」
艦長大喊著,震驚讓她忘掉了疼痛。她不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可怕的事,從天而降的火焰如地獄般的業火,落在哪燒到哪,深黑色的海洋也被點燃,火焰無視著水的阻攔,好像她再不是自己的剋星,肆無忌憚的焚燒著一切。
然後……
刺耳的嘶吼聲伴隨著巨量的崩壞獸向休伯利安襲來。
「艦長——」
艦長轉過臉去,好像還可以看見芽衣在對自己喊叫,她在奮力的向自己衝來,她的裙擺在飛舞,長長的頭髮全都飄了起來,甚至可以看到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她向艦長衝來,可她的動作是那麼的慢,慢到艦長可以清晰的看到淚水從她的臉上劃過,然後被甩在身後的空氣中,沾濕了胡亂飛舞的黑色灰燼。
「艦長——!快跑!」
說的什麼?艦長有些恍惚,沒有聽清,她感覺自己的記憶有些錯落,她想要伸出手握住芽衣的手,可是芽衣的身影在不斷的變換,艦長看著奔來的芽衣,又好像看見了麗塔,看見了德莉莎,看見了布洛妮婭,看見了琪亞娜……,她感覺自己的記憶有些混亂,對著撲來的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一幕發生過很對次……,讓她不自覺的縮回了伸出去的手,臉上濕濕的,她不知道這是從破窗外滲進來的雨水,還是自己的淚水,但含在嘴裡很咸,原來是不自覺的流淚了,可為什麼呢?艦長沒有心思去想,她想轉頭看一看別人在做什麼,卻發現不管怎樣都動不了,或者說是動的太慢,好像置身在粘膠里,就連呼吸也是那樣的苦難。
她只能看著芽衣,看著芽衣在向自己衝來,她動不了,意識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控制不了自己。她覺得這是累了,累了后才這樣無法行動,這是一種精神上的疲憊,覺得一切就這樣吧,就這樣挺好。艦長慢慢的閉上眼睛,想這樣躺下,因為站著好累。
可還有聲音在呼喚著自己,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像是打在湖面上的雨滴,自己就在湖水中央,泛起的漣漪一遍遍經過自己主見漫入水中的軀體,混亂而又雜亂。
「艦長——!」
但有一道聲音是那樣的鮮明。
絕對不能,讓她在失望……
艦長睜開了眼睛,看向芽衣,伸出的手像拖著一座山。
「芽衣——!」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艦長的眼前變得一片白,好像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又好像是白雪皚皚的雪原,她感覺自己在飛,手中,好像握住了什麼,很柔軟,也很溫暖,是這白色雪原的唯一熱量。
但接著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身體突然停下,眼前好像出現了一點紅色,在這白色的世界中宛如盛開的紅色鮮花,她們慢慢的擴散開,世界由白色變成了紅色,艦長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好似飲血的花長出藤蔓,爬上身子,她感到熱,但想一想卻又感覺是冷,就像是非洲的土著第一次接觸到冰時大喊著「熱」。她感到身體上爬滿了藤蔓,被花朵遮住了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知不到,就好像化作了花朵的肥料,被埋葬在泥土中腐朽。
「啊——」
但下一刻,一聲巨響劃破了這個只剩紅色的世界,艦長驚恐的眼神四下張望著,才發現自己還在艦橋上,只不過現在的艦橋,卻已經變得認不出樣子。
艦長茫然的望著這到處裂痕的艦橋,想要站起來,卻發現做不到,倒在地上的人痛哭的在地上爬著,當看到艦長時,卻愣住,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艦長不知道他們在恐懼什麼,好不容易站起來,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肚子熱熱的,卻又像被泡在冰水中很涼,她向前走幾步,腳步踩在水中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因為艦橋上沒有水,心中不由得有了不好的預感,嘴唇已經顫抖的發白,低下頭,暗褐色的血泊讓她暈眩。這是從哪來的呢?艦長彎了彎腰,想摸一摸這是真還是假,可彎下去就感到痛,也在直不起來,低下頭的她看著腳下的血泊,也看著自己肚子前完全被血液浸濕的衣服,這才發覺肚子是涼涼的,她不敢相信的想要用手去摸,可摸了半天也沒用感覺,眩暈讓她歪了腦袋,卻已經找不到胳膊了。
她看看自己斷掉的右手,看看沾滿了血跡的衣服,像是黑夜中在找不到母親的孩子,想要哭,卻已經沒了人傾訴。
「芽衣……」唯一的左臂向前伸著,手指被整齊的切去一半,流出的獻血把整個手臂染成了紅色,痛,極致到極限的痛讓艦長張大了嘴巴卻喊不出一句話來,剩下的左手還想要握住剛剛向自己伸來的那雙手,可沒有看見她,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也沒用個方向,每一步身體都彎的更深,直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快跑啊!跑!」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緊接著一聲爆炸聲從耳邊傳來,一把破損的太刀像是死去的武士一樣被揮舞著,砍在一隻又一隻的崩壞獸身上。
「快跑……艦長!」
這是芽衣拼盡了力氣所發出的哀嚎聲,她的衣裙以不在整齊,經常打理的漂亮長發卻被火焰撩去了一半,臉上的血跡讓她顯得有些猙獰,可她依然緊緊的咬著牙,拿著那把滿是裂痕的太刀一步不退的站在艦長的面前。
「芽……芽……」
艦長想要叫她,卻疼的只有吸的氣,哪怕稍微的動一下也全身在發痛,但她還是想要站起來,一次又一次的忍著疼痛站起來。
「快跑啊!把艦長帶走!!」
彷彿這句話不是在對自己說,但逃不出去了,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到周圍崩壞獸的數量,難道就要在這裡終止了?好不容易再次站起來的艦長不由這樣想到,不過如果真的這樣的話……。
艦長看向在揮灑著血水和淚水的芽衣,看著她不願放棄戰鬥的身影,走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然而……
「還不走!」領口被芽衣狠狠的扯住,拽到了芽衣的身前。艦長發誓,自己從沒有見過芽衣漏出那麼兇惡的神情,一隻眼睛被抓瞎,三道深深的抓痕從眼睛,劃過鼻樑,劃掉了她半張臉,可即使只剩下半張臉,她也忍著疼痛,剩下的一隻眼睛里漏出讓艦長忌憚的憤怒,以及哀求。
「求你……跑啊……!」
往哪裡跑呢?
芽衣的嘴唇顫抖著,張開,卻又哽咽著說不出話,但艦長明白,她還在讓自己跑,即使已經傷痕纍纍,她還在哀求著讓自己離開。崩壞獸慢慢的靠近來,芽衣乾涸的眼睛流出了淚,在血水中是那樣的閃耀。
艦長明白這滴眼淚的意思。
「好好活下去,為了我!為了我活下去!」
這次……是為艦長流的。
身體,被重重的推開,艦長感到自己入了一個人的懷抱,很寬廣,很有力量。她被抱著跑,不管怎樣的去喊去叫,抱著自己的人都沒有停下,她想要留在芽衣身邊,可做不到,她只能看著芽衣漸行漸遠的背影,看著芽衣的那把太刀斷掉,看著她拄著殘劍站在崩壞獸的屍體上,看著她面向自己逃跑的方向投來了一副盈盈的笑,看著她,被無數的崩壞獸淹沒。
她的身影不見了。
而自己……還活著。
是啊,還活著……
淚水哽咽在喉嚨里打轉,卻咬著牙,哭不出來……
艦長好恨,恨抱著自己逃跑的人,也恨自己竟然會因為活命而感到慶幸……,她為自己感到噁心,想要拚命的去咒罵自己以及抱著自己逃跑的人。她逃了,拋棄了芽衣,捨棄了芽衣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苟活。
原來自己是那樣的懦弱虛偽,任在何時都威風的自己,其實是一個需要犧牲自己女人來換取自己生命的女人。曾經與她許下的諾言,已經在沒有機會去實現。自己還為她做過什麼?芽衣將她的身體與幸福,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給了自己,而自己沒有讓她開心就罷了,到最後,還要奪走她的生命,連一塊葬身的地方也沒有……
自己是一個會在崩壞獸面前膽怯的人,是一個犧牲自己女人來活命的人,是一個拋棄了屬下的人,一個害怕死亡的人。
艦長閉上了眼睛,她被真實的自己壓的喘不過氣,身體一點點變得冰涼,變得冷卻,她彷彿能聽到身上的血液在滴在地面的聲音,聽到有個黑暗的身影在呼喚自己。
可周圍密密麻麻的崩壞獸的吼叫聲提醒著艦長被抱著穿梭在一條條長廊,到處都是崩壞獸肆虐的痕迹,彷彿這條此刻依舊沒有脫離危險,艦長勉強的睜開剩下的一隻眼睛,明晃晃的燈告訴自己還在戰艦上的狹長走廊里跑著,可只要還在這艘船上,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又或者,連休伯利安都這樣了,那這個世界,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哈……咳咳……哈哈……」
艦長想笑,卻從破碎的肺里咳出了帶著肉沫的血汁,她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只不過芽衣已經不在了,休伯利安也沒了,手下死的死,傷的傷,自己已經孤零零的只剩下一個人了,這種慢慢死去結果對自己這樣苟活的人來說還算不錯。
艦長感到自己的眼睛越來越重,好想睡一覺,但還是想要在看看這個世界,她知道一旦閉上眼睛,就永遠的不再有光明,這讓她眷戀起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至少自己的一生,過的還不算差,在最後的一刻,是應該笑著離開。她迷迷糊糊的意識到自己其實還應該感謝抱著自己跑的人,至少他給自己留下了給這個世界道別的時間。
不過血快要流幹了,艦長發現原來流血致死是一種不錯的死法,沒有了感覺,也就不是那麼的痛苦,只是很冷,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身邊能夠燃起一推柴火,就好像那一個冬天,自己在雪山下的山洞裡烤著火,柴火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是冬夜裡為數不多的聲音。可自己是沒有去過雪山的,就算是去,也不會一個人,對,當時是有人的,那個人好熟悉,卻想不起ta的模樣……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她想要死的好看些,而且有可能,自己是要和這個抱著自己逃跑的人死在一起的。和那模模糊糊的幻覺相比,艦長更想知道這個抱著自己的是誰,至少要知道,自己要死在誰的懷裡。
「艦長!別睡!千萬不要睡!」
壞抱著艦長的男人腳步凌亂,他已經抱著艦長跑了很久,從一個安全通道跑到又一個安全通道,只是這些地方都不在安全,他唯有跑,因為一旦停下來,身後那些不知疲倦的崩壞獸就會將他們吞沒。可比起身後的危險,他更擔心懷裡抱著的奄奄一息的少女。
「艦長!我們會安全的,一定的,你一定要堅持住!堅持住,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
男人粗重的鼻息聲讓艦長昏昏欲睡,男人已經很累了,即使有著出色的身體素質,這樣不停的奔跑和躲開崩壞獸也讓他的體力快到極限,也許下一刻就會被崩壞獸發現並撕碎。可即使肺部因為呼吸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男人依舊不停的呼喚著艦長,恐怕她會因此一覺不醒。
但人是有極限的,艦長已經撐的太久,苦苦支撐著不倒下的她,已經太累了……
「艦長!不要睡!你一定不要睡!」男人的聲音在隱隱的顫抖。「只要你能活下來!不管你以後怎麼打我,罵我都行……」
艦長的呼吸越來越低,她好像已經撐到了極限,那雙黑鑽般的眼睛,漸漸的失去光澤。
「不要睡……,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
男人跑著,這成了他的信念,他只有跑,不停的跑,好像這可以把一切甩在身後,不讓悲傷追上自己。眼前的走廊不斷的變化著,腳下的步子交替著,可懷裡的小人卻越來越輕。他不敢去想「死」這個字,於是他不停的跑。這是他第一次抱她,不敢相信她是這樣的輕。
他想起了幾個月前剛來休伯利安時的場景,面對著甲板上眾多艷麗的女武神,害羞的他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直到看到一雙系著蝴蝶結的小皮靴走到自己的身前,他才抬起頭,看到了這個留著長長黑髮的女孩。
「不管怎麼樣吧……」他一直都記得那天在嬌艷的太陽下,她對自己說了什麼。「今天到底是你的歡迎會,所以……歡迎來到休伯利安,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艦長!」
女孩小小的身體裝滿著自信與傲氣,面對身材高大的自己毫不退縮的踮起腳尖,抬起手按著自己的肩膀,那雙明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星星在閃耀。
但現在,她的星星淡了……,那雙抬起來的小手,最終垂下去了……
男人跑著,他終於找到了逃生艙,可大部分都已經被摧毀,他不甘心的找著,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艦長,不讓她睡著。
就像是那天早上,他把宿醉在自己床上的她叫醒,身上沒有一件衣服的她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漏出驚慌的表情。
「你幹了什麼!」她氣憤的大喊著,面對著副官毫不留情的甩過去一巴掌。
「艦長你聽我解釋,我什麼都沒有……」
艦長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她陰沉著腦袋,伸著手臂指向大門,一言不發的讓他出去。
那天他很開心,因為艦長終於和他說話了,自從那天的歡迎會後,艦長在沒和他說過話……
他不生氣艦長會打自己,她是一個很要強的女孩,是一個很強勢,很單純的女孩,所以他理解艦長一覺醒來后的氣憤。那天他很開心,只因為她和自己說話了。
咸濕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下來,滴在艦長發白的嘴唇上,他抱著艦長,輕輕的把艦長放在唯一能用的逃生艙里,她就好像睡著了,可愛的嘴唇微微張開著,好像還在吞吐著濕涼的空氣。他安靜的看著躺在艙室里,好像睡美人一樣的艦長,安心的笑了。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摸一摸艦長的臉龐,卻又收了回來,他不想手上的血污,把艦長那隻剩下一半的乾淨臉頰弄髒。
他就這樣看著她,像是在欣賞一件殘破的藝術品,屏住了呼吸,怕驚擾到她。沒有人能知道他是多麼的想讓時間就這樣停下,可他知道,自己還有事情要做。
艙門慢慢的合上,直到艦長的身體完全的被陰影遮住,他才緩緩的站起來,背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看向了在發射通道盡頭徘徊的崩壞獸。
「我來給你開路。」
炸彈倒計時的聲音很清脆,像是在飛舞的甲蟲掉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他毅然的向前走著,怪物發現了他,向他奔來,可他依舊不懼聲色的向前走著,手裡的炸彈滴滴答答的像是在編製一條支離破碎的歌謠,在銀白色的合金倉庫里迴響著。他坦然面對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向著崩壞獸走去。他看著計時器在不斷的變小,那是炸彈的終點,是面前崩壞獸的終點,也是他自己的終點。
副官停下了腳步,他帶著笑,這樣赴死,他沒有遺憾。逃生艙開始滑行,他拿著炸彈,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了頭,看著那艘小小的逃生艙,張開了嘴。
「艦長,我……」
滴——
倒計時刻在了零上,炸彈轟然引爆,吞沒了他和崩壞獸的身影,也吞沒了他最後的聲音。
逃生艙彈射了出去,帶著一具還溫暖的屍體飛了出去,屍體上滿是血花,但那趕緊的臉上,卻留下了兩股熱淚。
「又……失敗了……」
……
……
……
痛,太痛了!
大腦好像被炸掉的痛讓艦長猛的睜開了眼睛,像是遇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睜開眼睛打量著四周。
這……
四周是空蕩蕩的黑暗,但幾個暖色調的小夜燈卻讓這個夜晚很舒適,自己是在一個房間里,紅木的傢具讓整個房間都顯得溫暖有格調,房間里有著淡淡的沉香味道,加上身下柔軟的床墊,給人一種舒心的感覺,一旁的木窗上爬上了些綠色的植物,月光透進來,顯得靜怡,這裡有遠離城市的靜悄。
一切都很正常。
艦長舒了一口氣,她回想起了這是自己的家,看來剛剛是做噩夢了……
只不過……
艦長轉過頭,眼神複雜的看向趴在自己的身體上的男人,任由他乾燥的嘴唇親吻著自己的脖子。艦長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從身體的另一部分傳來的愉悅的感覺,還是讓她打消了懷疑。
只不過……
「那個……老公,能不能……」艦長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但還是順著感覺說了出來。「你的手……能不能……只捏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