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使仙子淚滿襟

光頭問西天怎麼走？

姬德雙腿一夾驢背，驢小二會意，當即停住，順著姬德的聲音驢尾向大後方晃了晃：「一路向西走，一直走，蹄朝西，別拐彎兒……終有一天會到西天的。」

因為驢小二搖尾巴，被驢尾巴拴著腿的太白銀星也來回擺動，像是在擦地，那副模樣著實是有些悲催與凄慘。

「施主——」

光頭和尚俊秀的眉毛一皺，就要講道理。

兩個凶神惡煞的跟班兒怒目而視。

「廢話！」

光頭和尚胯下的那匹白馬倒是先嗆聲了：「西天就在西方，我們當然知道往西走，關鍵是……怎麼走最近？」

姬德摸了摸驢耳朵，一本正經地說道：「直走最近。」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多簡單的人生常識，這馬都成精了，居然不知道？西遊神話世界的妖怪都這麼蠢的嗎？

不對，這廝不是馬，是龍，難怪會變馬成禿驢的坐騎了，就這堪憂的智商……龍生一眼也就看到頭了，也就只能依附個主人祈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說白了，還是蠢！

姬德嘖嘴鄙夷，那不屑搖頭的樣子分外欠揍。

「本龍當然知道直走最近，關鍵是……怎麼個走法？」小白馬沒好氣道。

「怎麼個走法？」姬德摸了摸下巴：「蹄兒朝西走。」

「……嗨我個暴脾氣的！」

小白馬瞬間就怒了，支棱著耳朵吼道：「你是不是在找茬兒，是不是覺得小馬哥我特別好欺負？」

你剛看出來啊，小爺我不止是在找茬兒，還在碰瓷兒！

姬德暗道。

他見小白馬炸毛了，剛想假惺惺安撫下，就見那光頭和尚摸了摸雪白的馬耳朵，安慰道：「馬兒啊馬兒，人間這般美好，你卻如此暴躁，嗓門吼這麼大，嚇著這位施主倒沒事，把那位正睡覺的施主嚇醒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心平氣和，天塌不驚，才是最正經的修行……」

「馬兒啊馬兒，你的修行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小白馬翻白眼，顯然早聽膩煩了，俊秀和尚嘆了口氣：「不服管教，不聽教化，小白馬，這樣的你……何時才能恢復真身？」

小白馬悶哼了聲，死光頭又拿這事威脅我，你能不能換個由頭？

他咬牙切齒，為了早日恢復真龍身，小馬哥我……忍了！

俊秀和尚又對姬德說道：「這位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綁架不好，傷了他殺了他都有損你的陰德，你還是趁早把他放了吧，這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貧僧跟你講，以後一定要多多行好事，老天有眼，會有好報的……」

「……」

姬德無語，這死光頭居然真是個話癆！

他輕咳了聲，指著太白銀星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可知他就是從天上來的——來給我報喪，說是玉帝御批給我折壽，我一生僅有二十年陽壽。」

俊秀和尚愣住。

「你誰啊，這麼有牌面，居然讓玉帝老兒御批給你折壽？」

那個大腹便便的豬頭跑過來，扛著釘耙上下打量姬德，好奇道：「玉帝那老混蛋肯定又喝花酒了，亂彈琴瞎咧咧！小兄弟你一看就不是短命人，能活一百歲……」

姬德嘴角一抽，這豬頭的意思是我百歲必死么？聽著也沒比那太白銀星的話好聽到哪裡去！

「謝謝，我看你也能活一百歲。」姬德貌似道謝，實則暗懟。

「瞎說！」

豬頭不開心了，「老豬我能活一千歲一萬歲……啊呸不對，千年王八萬年龜，老豬我可是神仙，天蓬元帥，能長生不死！」

「長生不死當然好。」姬德哂笑，「可說實話，永遠做個豬頭好像也挺悲催的。」

豬頭的豬臉當場僵住，姬德可算是戳到他的傷心處了，曾經威風八面、甚至禍害到月宮的天蓬元帥，一朝犯錯卻投生豬胎，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痛，若問他究竟有多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何時能還我英姿再照天地人間？！」

豬頭慨嘆，可惜一個如此英俊的靈魂卻被禁錮在豬的身體里，何其悲催？

這是他的悲哀，更是天上人間莫大的損失，要知道，他天蓬可曾是無數仙子的夢啊。

後來……夢碎了。

「長使仙子淚滿襟！」

豬頭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別自戀了，你個活在悲劇臆想里的豬！」

最後那個正挑著擔，渾身綠油油的怪和尚嗤笑：「誰不知道你那點破事，求愛廣寒仙子被拒，喝醉酒心灰意冷，撞死在南天門，最後迷迷糊糊居然錯投豬胎……」

姬德摸了摸下巴，這西遊神話世界果然很歪啊，跑偏的很嚴重。

「好玩！」

他覺得這個世界很歡樂。

「胡說八道！」豬頭好似被觸了逆鱗，一蹦老高，怒道：「誰說我老豬求愛廣寒仙子的？這是對我審美觀的褻瀆，不能忍！」

姬德也好奇了：「難道不是？」

不管是在哪一版本的西遊世界里，這廝可都是對廣寒仙子嫦娥痴心妄想的，他的審美觀一直很單一，從來都是對美人情有獨鍾。

「當然不是！」

豬頭振振有詞，一副很有風骨的樣子，豬臉上布滿了驕傲：「在你們眼裡，我老豬是那麼膚淺的人么？」

「是啊。」

不僅姬德點頭，就連綠和尚、小白馬，甚至俊秀光頭都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沒錯，你就是這樣的豬！

「……」

豬頭哼哼道：「你們不懂我！」

「那是誰？」

姬德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整座廣寒宮貌似除了那片天地間最美的月光，應該沒有其他的能入你天蓬元帥的法眼了……」

話說回來，廣寒宮不就只有一個嫦娥么？連個宮女都沒有！

豬頭去廣寒宮求愛，若不是為了嫦娥，那是為了誰，難不成是……月桂樹？

姬德臉色古怪。

「你一個凡人知道的天上事還不少。」

豬頭打量姬德，又瞥了眼被驢尾巴拴著腿的某人，撇嘴道：「應該是他告訴你的吧，這廝好像叫什麼太白銀星，太白金星的小弟……」

「……」

姬德愕然，這太白銀星還真是太白金星的弟弟？他沒忽悠自己？那這麼說，玉帝御批自己折壽，這事大概率是真的了？

「少廢話。」小白馬是個急脾氣，催促豬頭：「趕緊說你去月宮是為了誰，大家都等著呢！」

姬德看見俊秀光頭和綠和尚都豎著耳朵傾聽，一副認真聽八卦的表情。

「……人設崩塌！」姬德咕噥。

被問及這樣的私密事，豬頭有些扭捏，豬臉上還飄起了幾朵紅云：「不是嫦娥，是……玉兔。」

「什麼？！」

姬德瞪大了眼睛。

其他幾個也是滿臉震驚，尤其是那個渾身綠油油的和尚，叫的更大聲，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強忍著的樣子，跟便秘似的。

豬頭被嚇了一跳，瞪了他一眼：「你叫喚啥，少見多怪！我跟你說老沙，你這人就是不夠淡定，要學我，天塌不驚，保持一顆平常心很重要……」

綠和尚一臉同情地看著他，吐出五個字：「玉兔是公的。」

「什麼！？你……你說什麼？！！」

豬頭不淡定了，一蹦三丈高，叫聲極其凄厲。

「天塌不驚，天塌不驚。」姬德也被震的不輕，強忍著笑安慰豬頭：「平常心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