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者何人

「操！」

吳老三微微抬頭，隨後也大喊了一聲，拿著獵槍就要衝車屁股方向打，但很快十幾個人全都從車上跳下來，蹲在車頭的位置，甚至還有好幾個人伸出手來拉他們出來，

而吳老三見樣作勢就要拿著槍指著他們，那幾個人瞬間全都收回了手，之後斜著頭趴在地上，盯著吳老三看，好像也沒搞懂什麼情況，

而吳老三借著月光朝著那幾個人看過去，破大襖，滿臉黑不溜秋的，不像是美國佬的裝扮，

「好，好像是朝國人...」

李鐵國這會看著自己側邊的幾個瞅向他的人，隨後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朝著吳老三眨了眨眼睛，樣子有種說不出來的喜悅，

「就特么你非得嚷嚷著躲起來，人家朝國人是來幫咱們的，你個憨蛋！」

吳老三這會早就看出來怎麼回事了，要是敵人人家早就不是這個態度了，還能眼巴巴的看著你，早就槍口指到臉上了，

.......

李鐵國見吳老三罵自己，不但沒有還口，反而傻呵呵的笑了出來，因為吳老三都這麼說了，那對方肯定就是幫他們的，只是這些人怎麼來的這麼快......朝國這片地區的專業鐵道維修工人？沒聽說過啊......

等到李鐵國和吳老三從火車底下爬出來后，倆人瞅著眼前這幾十號人，一個個嘴裡說的什麼也不知道，就是指著火車比劃來比劃去的，

於是吳老三沖著李鐵國分析了一下，估摸著是周圍的村子里有朝國勞動黨的黨部，接到消息，讓村裡年輕的小夥子趕來了，

一個多小時的拆裝和檢修，問題出現在火車鋼輪和車軸的鐵杆上，也就是中間的槓桿被硌的錯位了，可能是之前石頭片子什麼的被火車鋼輪帶進車軸里導致的，

半宿的時間，由於李鐵國和吳老三都不懂朝國話，雙方說什麼都不知道，朝國村民很熱情也很賣力，幾個人抬著鋼輪反覆拆卸，大氣都不喘，可配合拆裝換件仍舊很羅嗦，因為村民們不是專業檢修人員，對鐵路零部件根本不懂，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火車終於又一次發動了，而後李鐵國抱著領頭來的人連聲點頭說謝謝，而吳老三則在車上問他是不是嫌命長啊，趕緊上來得了，說的什麼人家又聽不懂，

在次日清晨的時候，李鐵國和吳老三運送完了物資，朝著回去的方向行駛，等到快中午的時候，火車回到丹東站，之後倆人下車，吳老三回屋提溜著一瓶白酒，吃了幾口鹹菜，躺床上就睡著了，而李鐵國則被派去到領導屋裡報告昨晚的情況，因為按照預計時間，今天清晨他們就應該回來的，整整晚了一個半天的時間，

而等李鐵國見到領導后，領導也沒太怎麼細問，因為昨晚李鐵國和吳老三已經發出過機車故障信號了，至於到底哪裡出的原因，領導也只是讓李鐵國大概說了一下，

之後最主要的是還要為他請功，而李鐵國聞言頓時當場樂了出來，舔著嘴唇，激動的不行，但隨後他也問了問那吳老三呢，領導一聽到吳老三這幾個字后，臉色逐漸有些沉悶，

說吳老三這個人好像有點好大喜功，黨性不太穩定，所以還需要考察看看，

於是李鐵國聞言便開口反駁了起來，說吳老三隻是看上去有點好扯皮，但骨子裡卻很忠誠黨，熱愛黨，之後領導聞言搖了搖頭，說這些他都看在眼裡，也和錦海機務段的領導溝通過，知道他什麼個樣子的，可黨員代表著國家先進思想，先進力量，

他這個樣子雖然有口無心，但必須改正，要不怎麼做人民的表率，這要真是給他請了功，日後他喝點酒出去不得吹翻天了啊，還是在搓搓他的脾氣吧，等戰爭結束了，黨是不會虧待任何一個為戰爭做過貢獻的人的！

李鐵國聽完領導的講話，感覺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他很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吳老三無論行車還是個人意志，都要比他強的多，

尤其是關鍵時候吳老三的表現要比他自己強硬的多，可回來后，領導似乎將功勞全都歸給了他，吳老三什麼也沒有，這等李鐵國回去了，吳老三知道有這事情，他還不得氣的蹦起來啊，

等會到宿舍后，李鐵國也沒有瞞著吳老三，直接將領導說的事情都講了出來，而後吳老三聽完，一下子就從床鋪上站了起來，但很快他卻又坐下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叼起了一根煙，悠哉悠哉的靠在了牆上，

「年輕人，是應該好好鼓勵鼓勵...」

抽了幾口后，吳老三低著頭，自言自語了起來，而後便扭過身，沖著李鐵國笑了笑，說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丹東站這邊呆著，有沒有什麼想法，李鐵國聞言皺著眉，表情有點不解，但也卻習慣性的搖了搖頭，

「你這也老大不小了，快二十了吧！」

「嗯...」

吳老三坐在床鋪上，滿臉賊笑，一看就沒什麼好水，而李鐵國對吳老三也是有些了解的，知道他什麼個德行，一問年紀，準是...

「之前咱們不是拉過幾次傷員嘛，我看照料傷員的那幾個女醫生就不錯啊，人長得水靈，還會照顧人，最主要...」

「吳哥你怎麼，我，我...」

「看你激動的這個德行，臉紅脖子粗的...」

李鐵國一見吳老三真就要提個人問題的事情，頓時站了起來，一臉譴責的看著他，並且隨後轉身就要走出屋子，

而在這之前，其實早在單位里，吳老三有事沒事就總喜歡拿個人問題逗李鐵國，有時候還真帶他去相大姑娘，搞的李鐵國每次都滿頭大汗，連說話都打顫，最後吳老三罵他是個憨蛋，

「我看人家那幾個醫生就很好，你說你閑著也是閑著！」

吳老三見李鐵國又不好意思了，隨後也沒太多說，只是講了一句后，轉身就躺下了，看樣子倒是挺悠閑的，

反倒是李鐵國出了屋子后，也沒遠走，而是站在牆邊，臉通紅，心中不禁泛起了漣漪，

傍晚，李鐵國又在車站前面的空地上溜達了幾圈，等到很晚的時候，回到了宿舍，之後吳老三也不知道去哪了，

反正沒在屋子裡，李鐵國躺床上就準備睡覺了，但隨後等到半夜的時候，吳老三回來了，手裡提溜著個烤雞，那會別說烤雞了，就連水煮的雞肉都很難見著，

於是李鐵國聞著味就起來了，並且大眼睛瞪得溜圓，問吳老三這是在哪弄的啊，怎麼還有這種東西啊，

吳老三見李鐵國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很不屑的瞥了瞥嘴，說李鐵國話真多，老老實實的睡自己的覺得了，

李鐵國聞言，看著烤雞咽了咽口水，心思看樣子吳老三帶回來的這個烤雞並不是打算吃的，於是尷尬的笑了笑，轉身就又躺下了，但隨後還沒等李鐵國閉眼睛呢，吳老三直接給烤雞放小桌柜上，撕下一塊就吃上了，

「雞是我媳婦在家烤的，還挺香哈，你聞這味兒咋樣！」

吳老三一邊吃的滿嘴帶油，一邊朝著李鐵國問了起來，李鐵國這會已經坐起來了，之後看著吳老三，憨乎乎的笑了，

「這玩應可不多，我可沒讓你吃奧！」

吳老三見李鐵國湊了過來，咧嘴笑了一下，隨後倆腿一盤，將烤雞往李鐵國那邊推了推，又拿著小酒瓶，喝了一口，而李鐵國見樣憨乎乎的又笑了笑，之後便伸了手，

「我發現自從咱上次拉傷員回來后，你沒事咋老往車站空地那邊轉悠，幹啥呢？」

「啊？啊，呆著沒事，閑，閑的...嘿嘿......」

李鐵國跟吳老三倒是也不客氣，手裡拿著根雞腿就開嚼，而吳老三這會則提溜個雞爪子，一邊嗦溜，一邊看著李鐵國，

「你這麼閑咋不去修車呢，一天天咋這完蛋呢！」

吳老三一看李鐵國臉刷的一下又紅了，於是斜著眼，冷笑了一下，而李鐵國聽完吳老三的話后，嗓子里咽了咽唾沫，放下了雞腿，表情似乎有些低沉和羞愧，

「早就發現你不對勁了，看上誰就去說唄，你這年輕大小夥子，沒結過婚，有啥的啊，你不好意思我替你去拉個媒人！」

「再者了，只要不耽誤上面交代的任務，這有啥的啊，你這多好啊，在單位有吃有住的，我要是有女兒...也看不上你，悶次的......」

......

吳老三喝著小酒，吃著雞爪子，話倒是愈來愈多，而李鐵國低著頭，臉則是越來越紅，時不時的還舔舔嘴唇，想說點什麼，但卻欲言又止，

一直到過了好一會後，吳老三見李鐵國什麼也不說，就悶悶的往哪兒一坐，也沒什麼興趣再跟他聊下去了，於是便將烤雞往李鐵國床邊一推，說雞爪子和雞屁股給他留著就行，

「吳，吳哥，這會在這邊，以後也不一定是一個地方兒的，不太好...」

等吳老三剛躺下，李鐵國悶了半天，終於崩出來一句話，而後說的時候聲音還賊小，

「要我說你就應該再去查查人家的家譜，萬一十幾代往上，你跟人家還有親戚呢，近親結婚可不行啊！」

吳老三瞥了李鐵國一眼，好像有點困了，嘆了口氣，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次日清晨，李鐵國一早起來沒看著吳老三，隨後便給烤雞吃了不少，等吳老三回來后，果然一臉不願意損了李鐵國幾句，

再之後吳老三一臉好奇的問李鐵國是看上哪個大閨女了，他幫著把把關，而李鐵國一聽吳老三又提這事兒，頓時臉色又有些發紅，但這次他倒是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起身就走了出去，反而是有些靦腆的沒說話，

等吳老三問了半天後，李鐵國還是不說，一直到最後吳老三轉身都要出去了，李鐵國才開口，說就是上次和他說話的那個女醫生，

而吳老三一聽，皺了皺眉，問他是不是給自己當成孫猴子了，他跟誰說話，自己哪知道啊，

而李鐵國聞言，頓了頓，之後簡單描述了一下，隨後吳老三立馬就想起來了，因為這邊住的女醫生並不多，上次他們拉回來的就那幾個，一想就能估摸個差不多了，

半天過去后，吳老三從外面回來了，而李鐵國則去車站裡面幫忙了，等倆人再碰面的時候，又是晚上了，之後吳老三躺在床上，哼著小曲，也沒說話，

李鐵國坐在床上，時不時朝著吳老三看一眼，一直到快睡覺的時候，吳老三從外面打水回來了，李鐵國還坐在床上，看錶情好像有點憋不住了，而吳老三仍舊自己做自己的，沒說什麼，

「吳哥！」

「啊？」

李鐵國開口朝著吳老三喊了一句，而吳老三扭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李鐵國看著吳老三的臉，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問，而吳老三看他這副德行，神情有些無奈了，

「問了，錦海那撇子的！」

「啊？錦海哪的啊？」

「這個，得你自己去問了！」

李鐵國一聽吳老三說的話后，頓時表情有些激動，只是吳老三看了他一眼后，沒怎麼搭理他，但其實這會吳老三打聽到很多消息了，就是不想告訴李鐵國，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李鐵國仍舊還只是沒事去車站空地上轉悠，而運輸任務也隨著一個月的時間，又來了，由於拉鋸戰，勢均力敵，美軍開始更加註重補給線的切斷，

所以大面積的鐵道沿線被炸毀，火車運輸的阻力越來越大，所以鐵路領導和軍隊領導商量，火車以後就不要太深入朝國內部了，

只要完成短途運輸就可以，剩下的交給軍用卡車和運輸工兵就行，這麼一來，像李鐵國這樣的火車司機倒是安全了許多，

等上車后，李鐵國和鄭多雨都不怎麼緊張了，運輸路程只有之前的一半不到，這相對來說風險很小了，

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大半年，志願軍的地道戰又一次創造了奇迹，讓美軍始終無法戰勝，並且隨之而來的是美國的主動談判，

於是中國政府和美國形成了邊談邊打的局勢，在這種大環境下，鐵路運輸逐漸趨於穩定，

等一年過後，十六國聯軍總司令再次換人，由於種種原因之下，美軍新司令急於求成，炮火逐漸又開始擴大，一直到這位美軍新司令終於劍走偏鋒，對易守難攻的五聖山發動了決戰攻勢，一場讓人心頭一凜的決戰開始了，

而戰爭也徹底進入了白熱化階段，當時五聖山中，只有志願軍四十五師一個師，一九五二年十月十三日夜裡，五聖山下，重兵壓境，火炮坦克飛機陸續集結，

凌晨三點半，抗美援朝中最慘烈的陣地防禦戰打響了，這一天，六萬美軍圍攻五聖山，上甘嶺上志願軍前沿陣地全部失守，黃昏時四十五師師長連夜組織反擊，奪回陣地，

與此同時軍長秦基偉大統領組織火炮向上甘嶺機動，並告訴四十五師師長，守不住上甘嶺，就不要回去見他，由此從未在抗美援朝戰場中擔任過主力的四十五師擔當起了堅守上甘嶺陣地的任務，

早在這個時間節點之前，火車的短途運輸就已經變得很困難了，因為在這場決戰之前，敵人的空軍轟炸就變得愈發頻繁，

火車被炸翻的越來越多，火車司機和搶修工兵也犧牲了很多，而車站則又組織了大批火車司機和運輸工兵，目的就是為了加大補給強度，為戰爭勝利做出最大力量，

就在上甘嶺戰役打響后，車站領導制定了朝國戰爭以來最大規模的運輸任務，幾乎車站所有的火車頭全部出動了，

每隔幾個小時就出發一輛，運輸物資和工兵，這種強度的運輸，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因為危險係數太大，很容易被敵人轟炸，但那個時候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中午時分，吳老三帶著一張紙單回到宿舍，問李鐵國知道這次任務的危險程度不，李鐵國點了點頭，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我建議你上車前去趟車站前面空地上的矮平房！」

「人家也不許不在啊！」

「萬一在呢！」

「那，那就等能回來再說吧！」

「呵，慫貨！」

吳老三見李鐵國站在屋內，望著窗外不遠處的那片空地，遲遲沒有動彈，於是不屑的搖了搖頭，隨後倆人便起身去了車站，上了火車，

這個時候李鐵國已經在丹東前線運輸一年多了，也算經歷了一些炮火的洗禮，所以在出發前沒有什麼可緊張的，包括鄭多雨也沒說些什麼，

等火車出了站台，一路上三個人沿著事前組織交代好的路線，一路開著火車，等進入朝國中部的時候，漫天的飛機遮天蔽日，

李鐵國已經很久沒有行車這麼遠了，這一次他的感受和最初那次行車幾乎一樣，一路炮火連天，飛沙走石，

有時甚至周圍幾米內什麼都看不見，但李鐵國這會卻沒有那一次緊張了，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目視著前方，手裡緊握著閘手，毫無表情，甚至行進了一會後，火車車窗都被飛過的碎石崩碎了，劃了李鐵國一臉血痕，

而吳老三那邊則幾乎一樣，最後甚至連車頭的擋風玻璃也被迎面而來的大片碎石給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