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甘嶺（上）

「操！來啊！美國佬的紙飛機！」

吳老三一路上，高亢嘹亮，等進入敵人的轟炸區后，由於他做在正司機的位置上，且環境視野有限，車站這次出動的火車數量巨大，一條鐵道好幾個火車在跑，誰也不知道前方有沒有翻車的，

所以他只能死死的看著前方一動不動，連閃躲和起身都不行，所以他每一次被石頭塊子或者飛沙崩到臉上，他都只能硬挺著，之後再滿臉激憤的喊幾句，

而等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后，李鐵國和吳老三對視了一眼，隨後倆人表情都很沉，因為他倆都發現火車這一路在敵人的狂轟亂炸下，雖然沒有被炸翻，

但出現了問題，車輪好像被炸崩了，行駛中直冒火星子，以照這個速度繼續開，車輪很有可能直接崩成倆半，那樣火車就翻了，而且以這個速度火車甩出去后，他們幾個可能連個全屍都沒有，

所以最後李鐵國給車站發了電報，請示應該怎麼做，幾分鐘後車站沒有回復，於是李鐵國頂著外面的漫天黃沙和看不清的碎石片，看了一眼正在行進中的火車輪，

最後回頭告訴吳老三，必須現在就停車，再開下去，火車要麼翻在鐵軌上，要麼就直接甩出去，但吳老三這時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一咧，

「給我幾分鐘，我下車看看！」

李鐵國看著吳老三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於是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聲音不大，但卻很沙啞，好在倆人離得近，李鐵國可以沖著吳老三的耳朵喊，

「這個不是幾分鐘的事兒，你修不了的！」

吳老三耳朵被李鐵國連續喊了好幾聲，終於扭過頭，皺著眉，滿臉血絲的喊了起來，看樣子整個人都好像木住了，

「這麼開下去車就得翻，我出去看看還......」

李鐵國聽完吳老三的話后，話還沒說完，直接一口土沙從外面涌了進來，撲的李鐵國滿嘴都是，

而這會他心裡其實也知道怎麼回事兒，這種問題已經不是在途中可以解決的了，但他仍舊抱有一絲幻想，儘管出去后危險很大，甚至會被炸死，

「你相信正義必勝不！」

吳老三見李鐵國執意還要下去，終於伸出了僵硬的手掌，握住了李鐵國的胳膊，此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一股強大的信念，

......

李鐵國看著吳老三滿臉瘡痍，但雙眼卻瞪得老大，於是含著滿嘴沙子，哽咽了一下，眼睛發紅的點了點頭，

距離目的地還有十幾公里的距離，一輛行駛在火光之中的機車，如同踩著風火輪一樣，依舊勇往直前，

而吳老三坐在車裡，不斷的搖動著手中的操作桿，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拼一拼運氣，希望這輛機車可以在低速行駛的情況下，帶他們挺過這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后，漫天的黃沙依舊，震天的炮火聲很響，而這輛慢慢前行的火車，終於在一個岔道口變道了，

再之後很快火車終於停下了，李鐵國直直的坐在副駕駛位上，看著前方，久久沒有動彈，而吳老三原本僵硬的身體，突然軟了下去，靠在了背墊上，鬆了口氣，

而站在後面填煤的鄭多雨樣子倒是比他倆好些，見火車停下后，急忙開門下車，跟著一群朝國民眾以及運輸工兵裝卸物資，

「下車吧，咱這車，得扔這兒了...」

許久之後，吳老三慢慢的起身，拍了拍旁邊的李鐵國，而李鐵國這會轉頭看了看吳老三，閉上眼睛，嘴角似乎浮現出了一種久違的解脫，

跟著一群運輸工兵，吳老三和李鐵國還有鄭多雨來到了個小山包下面，那裡有個臨時搭建的據點，

並且下面還有地道，所以相對安全些，由此吳老三和李鐵國總算歇了一口氣，但這個時候，他們也很迷茫，因為火車扔在這兒了，他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是想辦法搶修火車還是等其他火車來了先回去，

半個多小時后，坐在地坑裡，李鐵國倆眼發直，就等著吳老三過來拿主意了，這個時候他和鄭多雨都挺傻眼的，更別說決策問題了，

而吳老三也不知道跟運輸工兵隊的隊長去了哪裡，總之是許久都沒有見到人，等他回來的時候，李鐵國靠在土堆里都快睡著了，

「需要更換的鋼輪今天是送不了了，明天也費勁！」

吳老三看見李鐵國后，滿臉疲勞的一屁股也坐在了土堆里，往後一趟，這會他臉上的沙子和汗水已經混在一起幹了，擦都擦不掉了，

「那咱怎麼辦...」

李鐵國這會躺在土堆里，動都懶得動了，臉上和吳老三一樣，甚至都破皮了，

「要麼在這裡等著救援物件來搶修，要麼出去找個其他火車據點跟火車走，要麼，跟著工兵去前線運糧食，你想選那個？」

「我想在這兒就這麼躺著...」

吳老三的話音剛落，李鐵國遲緩了一會後，懶洋洋的念叨了一句話，而後翻了個身，看樣子好像要打算睡一覺，他真的是有些筋疲力盡了，

「憨蛋，那你就先休息休息！」

吳老三聽完李鐵國的話后，扭頭看了看，隨後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簡單的講了講便坐了起來，

而李鐵國這時也沒注意，但等過了一陣子后，李鐵國突然發現嗡嗡的地道里，沒聲了......等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周圍后，他摸了摸眼睛，發現周圍的人好像走了大半，就剩下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個鄭多雨，這會他靠在牆上，低著頭，看樣子也是要睡覺，

「吳哥哪去了？」

李鐵國起身挪到了鄭多雨旁邊，而後用腳蹬了蹬鄭多雨的腳踝，而後鄭多雨驚了一下，趕忙抬起頭，一臉慌亂的看了看，

「啊？吳，吳頭，不是跟著工兵走了嗎？」

鄭多雨的淡定了幾秒后，歪著頭，一臉茫然的看著李鐵國，看樣子好像是以為李鐵國知道吳老三的去向呢，

「去哪了？什麼時候走的？」

「剛，剛走啊，前腳剛從洞口爬出去啊...」

李鐵國皺著眉，心中有點發愣，也有點慌，因為什麼事情他幾乎都指望著吳老三拿主意呢，

而鄭多雨一看李鐵國有點慌，他也發懵了，因為吳老三跟工兵出去之前找過他，讓他跟著李鐵國在這休息，而在鄭多雨眼裡，李鐵國和吳老三一樣，都是老大哥，讓他跟著誰，他都願意，

「這個老東西，怎麼這兒樣啊！」

李鐵國順著鄭多雨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面色有些低沉，嘟囔了一句後起身便也朝著洞口爬了過去，

而這會鄭多雨一見李鐵國也要出去，頓時趕忙彎腰站了起來，之後屁顛屁顛的跟在了李鐵國身後，

等又過了幾分鐘之後，李鐵國在地道外面找到了吳老三那幫人，吳老三一看見李鐵國跟上來了，表情有些奇怪，問他幹什麼來了，李鐵國咽了咽唾沫，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想單獨留下，於是便反問了句吳老三這是要幹什麼，

「跟著隊伍往上甘嶺方向背糧食啊！」

「那咋不叫上我呢？」

等吳老三回答了之後，李鐵國直接皺了皺眉，又一臉埋怨不樂意的問了問，而吳老三聞言愣了一下，隨後摸了摸自己腦袋，說他好像問過李鐵國要不要跟著工兵運東西，

等走了大概一倆個小時后，在一片荒的山林子里，吳老三和李鐵國等人停下了，這會在李鐵國的身上也背了一個籮筐，裡面裝的全是大白蘿蔔，當時說是這東西既解餓也解渴，

「再往前面幾公里就是五聖山了，大家努把力！」

領頭的工兵隊隊長站在一個小高點上朝著遠處望了望，之後回過頭沖了大傢伙喊了幾句，而這會吳老三和李鐵國鄭多雨仨人則跟在隊伍的最後面，

而也就在這支隊伍一路朝著五聖山方向行進到在一處荒山腳下的時候，一陣撲面而來的腥臭味讓李鐵國表情一滯，由於一路上到處都是飛機和大炮的聲音，所以李鐵國已經習慣了耳朵嗡嗡叫了，但這麼濃烈的血腥味，他倒是頭一回聞到，但其實在五聖山的周圍不管是志願軍還是美國佬，屍山遍野，決戰就是決戰，死人在所難免，強大的攻勢下，美軍似乎也下定決心，就是要吃定上甘嶺了，所以無數個機群在空中如同形成了一張轟炸網，只要誰接近五聖山，他們就會像蝗蟲一樣的奔襲過去，更別說還是一群背著糧食奔向五聖山的工兵隊了，

「我就不該立功心切，跟著軍隊，可熱愛榮譽也沒錯啊...」

就在這股腥臭味襲來的同時，吳老三抬著頭，看著天空，站在原地不動了，隨後嘴裡嘟囔了一句，

而也就在他這句剛說完后，一支小股飛機機群正從斜前方低空飛了過來，看動向似乎就是朝他們這裡來的，而在上甘嶺激戰中期，凡是能運一筐蘿蔔到戰場中的，全都記戰地二等功，只是從開始到結束，這個功勞都沒有人能拿到，

「快趴下！」

幾百米的距離，眨眼間飛機就在吳老三的視野里瞬間飛了過來，而後隊伍的隊長直接大喝了一聲，而與此同時吳老三則突然伸手拉住李鐵國和鄭多雨，轉身朝著荒山背坡拚命跑去，

在他們抬腳的同時，一陣劇烈的轟炸聲已經響了起來，等吳老三和李鐵國他們剛跑出十來米遠后，幾顆暖壺大小的炸彈落在了他們身邊，

隨後伴隨著劇烈的炸響聲，一股強橫的氣流刮著碎石和小鐵珠四散崩出，吳老三拉著李鐵國和鄭多雨瞬間朝著斜側撲倒了過去，

再之後李鐵國只感覺腦袋裡被震得一陣劇痛，天旋地轉，耳鳴聲讓他已經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滿嘴碎土，身上好像被埋住了，隨之一陣麻木和抽筋，幾秒后，意識和知覺快速消失，一陣昏闕，讓李鐵國有些想要站起來卻沒有了力氣，很快困意襲身，儘管一層層的土仍舊往他身上蓋去，可他最後還是昏迷了，

許久之後，李鐵國只感覺自己的臉被人擺弄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