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扶雲就這麼搬去長公主府住了,眼看著科考在即,每日里埋頭苦讀,幾乎很少進宮。他在宮裡時季聽還不覺得有什麼,可他一走,她只覺得宮中突然就冷清了。
「以前也沒見他有多用功,怎麼出了宮之後突然轉了性子,我早上讓人去請他,他都直接推脫了,說是要專心備考,不會是還在生我的氣吧?」季聽絮絮叨叨的抱怨。
張貴妃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慢悠悠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皇上,您已經嘮叨半個時辰了,嘴不累嗎?」
「累啊,」季聽喪眉搭眼的倒了杯茶,一口氣喝完後放下杯子,「可我這不是心裡不舒服么,便總想找人聊聊。」
「他願意用功難道不是好事?你有什麼可不舒服的?」張貴妃揚眉。
季聽輕嘆一聲:「我也不知道,就……與之在外地,褚宴還住在長公主府,如今扶雲也搬出了宮,好像一大家子突然就散了,我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不想改變,卻又不得不接受這種改變。」
自從扶雲搬走,她已經好幾日都沒睡好覺了。
張貴妃抿了抿唇,似乎有話想同她說,但最終只是嘆了聲氣寬慰她:「人活一輩子,哪能總是一成不變,那不成了一潭死水了?只要心在一起,甭管人去哪,你們都是一家子。」
「……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彆扭。」季聽鬱悶的趴在桌子上,咬著唇不說話了。
張貴妃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麼還這般孩子氣,阿簡都知道,他扶雲舅舅是去奔前程了,要為舅舅高興,你反倒在這裡悶悶不樂。」
「我會儘快調整好的,」季聽輕嘆一聲,撩起眼皮懶洋洋的看著張貴妃,「幸虧宮裡還有你,我心裡不舒服時還能找你說說話,不然一腔鬱悶真不知道往哪放了。」
張貴妃笑笑:「看來我還挺重要。」
「自然重要,你可是我的家人,」季聽握住她的手,「對了,你今日叫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不是什麼要緊事,我過段時間再說吧,」張貴妃敷衍過去,不動聲色的換了話題,「既然我是家人,那你聽我的話不?」
「聽,你想說什麼?」季聽坐直。
張貴妃拉著她就往榻上走:「什麼都不想說,就是想讓你好好睡一覺,你說你都幾日沒好好休息了?」
季聽哭笑不得:「我睡不著。」
「試試么,萬一能睡好呢?」張貴妃說完,就把她推到了床上,自己則拿了被子幫她蓋上。
季聽乖乖的露著一個腦袋,眼巴巴的看著她:「真睡不著。」
「你先閉上眼睛,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想,若是半個時辰還睡不著,再起來想別的法子,」張貴妃在床邊坐下,輕輕的幫她打扇,「我就在這裡陪著你,哪都不去。」
季聽輕嘆一聲,乖順的聽了她的吩咐,起初腦子裡還亂糟糟的,慢慢的思緒就慢了下來,再之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張貴妃見她睡著了,便輕手輕腳的往香爐里添了一小塊寧神的香,扭頭看一眼角落裡收拾好的細軟,輕輕的嘆了聲氣。罷了,她現在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若自己這個時候說想出宮遊歷,恐怕能將她逼瘋。
托寧神香的福,季聽直接安穩的睡到了傍晚時分,要醒不醒時嗅到一股糕點香甜的味道,她一會兒覺得很真實,一會兒又感覺虛無縹緲。
意識像泡在了溫水裡,掙扎片刻后終於清醒。她睜開眼睛,靜了半晌后坐了起來。
「皇上,您醒了?」張貴妃的貼身宮女對她盈盈一拜,「太妃娘娘正在為您蒸糕點,再有一刻鐘便能吃了。」
季聽眨了眨眼睛:「真的啊,那我可要去嘗嘗。」
「奴婢伺候您更衣。」宮女含笑扶她。
季聽慵懶起身,餘光突然掃到角落裡的東西,頓了一下后疑惑:「那是什麼東西?」
宮女看了一眼,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實話,她的表情落在季聽眼中,季聽蹙了蹙眉頭直接走了過去,看到是個包袱后愣了愣。
「皇上?」宮女小心的喚了她一聲。
季聽突然想起今天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因為自己當時沉浸在不好的情緒里,所以沒有在意,現下想起來,倒是自己忽略了。她抿了抿唇,更衣之後便直接往院里小廚房去了。
小廚房裡此時點著燈燭,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她還未走近,便看到窗子上映出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接著就聽到張貴妃和阿簡咯咯的笑聲。
「你這孩子,真是愈發會討好人了,」張貴妃嗔怪,「御膳房的人哪個手藝不比我好,你竟敢說我是這宮裡糕點做得最好的。」
「本來就是,阿簡從不騙人。」阿簡近來越來越會說話了,時常把人哄得不知東南西北。
季聽常常疑惑,不懂自己和申屠川怎麼會生出這般嘴甜的孩子……莫非是物極必反?一想到是這個原因,她的眼底便溢滿了笑意。
屋裡一大一小還在聊天,阿簡似乎吃了什麼東西,嘴裡一時有些含糊:「姨母,這個叫什麼名字,太好吃了。」
「定勝糕,江南的一種糕點。」張貴妃回答。
阿簡更加好奇:「江南?好玩嗎?」
「姨母也是小時候隨父母去過一次,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那裡風景如畫,山水詩意盎然。」張貴妃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嚮往。
季聽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聽著阿簡纏著張貴妃問江南的事,聽了許久后直接進廚房了。
「娘。」阿簡乖乖的叫了一聲。
季聽笑了:「離得老遠便聽到你們在說話,是不是偷偷說我壞話呢?」
「誰有那功夫說你壞話。」張貴妃斜了她一眼。
阿簡急忙解釋:「沒有說娘,在說江南。」
「江南?」季聽看向張貴妃。
張貴妃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咳了一聲道:「也就是隨便聊聊。」
「那可是個好地方,我在那裡有一片宅院,卻一直沒機會過去住幾日,實在是遺憾,」季聽說完嘆了聲氣,突然看向張貴妃,「不如你替我去住一段時間如何?」
「我?」張貴妃驚訝。
季聽點頭:「是啊,你一直悶在宮裡,想來也是無聊,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我是太妃,哪能隨意走動,」張貴妃茫然片刻回神,「再說了,你今日還因扶雲走了心酸,若我也走了,你豈不是要哭了?」
她說完突然閉嘴,怕季聽看出她之前的心思。
季聽斜了她一眼:「我還有阿簡陪著,申屠川也每日都會進宮來看我,怎麼也不會無聊的。」
張貴妃蹙眉,許久之後突然問:「你是不是看到我的包袱了?」
季聽不說話了。
張貴妃輕嘆一聲:「我就知道,不然你怎麼會突然提起此事,我不走,你如今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心得下。」
季聽含笑握住她的手:「那有什麼不放心的,再過兩日便是祭祀,正是最忙的時候,我可沒空像現在一樣悲春傷秋。」
張貴妃張了張嘴還想再說,阿簡突然開口:「姨母,你去江南之後,記得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買給我,若是有好玩的面人,也買一些給我。」
「你姨母最疼你了,肯定願意給你買。」季聽立刻道。
阿簡緊接著來一句:「謝謝姨母!」
張貴妃哭笑不得:「我還沒說要去呢,你們母子就給我定下了?」
「包袱都準備好了,你還猶豫什麼?」季聽斜了她一眼。
張貴妃抿唇:「可我是太妃……」
「我可沒打算讓你做一輩子的太妃,」季聽打斷她的話,「先前一直沒幫你安排新身份,是因為你本身也沒有想做的事,如今既然有了,那就不能用這個寡婦的身份困你一輩子。」
張貴妃愣住:「你的意思是?」
「交給我,」季聽眨了一下眼睛,「我說過了,要給你肆意瀟洒的一生。」
翌日一早,有人發現張太妃服毒自盡,遺書中寫道思念先帝夜不能寐,便隨之去了,一時間皇城內外都感其忠義,季聽下旨厚葬皇陵,自此世間再無守寡的張太妃,只有肆意而活的張嫣兒。
皇宮裡為其蒙白三日,三日之後恢復如常,彷彿她的死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只有季聽一人哭暈在申屠川懷裡。
申屠川很是頭疼:「要她詐死離開的是你,哭鬧不止的還是你,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讓她得償所願,也想讓她一直在宮裡陪我。」季聽無理取鬧。
申屠川面無表情:「……說點能實現的。」
「我要你做皇后。」季聽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申屠川沉默一瞬:「你說什麼?」
「他們都走了,阿簡自從啟蒙,也正式去了東宮,我只有你了,」季聽抓著他的袖子不肯放,「必須把你弄進宮,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若我不辭官,怕是進不了宮。」申屠川不動聲色。他如今走到這一步,勢力盤根錯雜,已經不能輕易辭官了,只能尋別的法子。
季聽吸了一下鼻子:「反正我要你進宮,他們要是敢反對,這皇帝我就不做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突然有點後悔沒早點把那群人都攆走,要不也不至於偷偷摸摸的一年多都沒個名分。
此時張嫣兒和長公主府那幾人,同時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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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要復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