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伴隨著鈴聲的敲響,那些痴情的女生最終還是不舍的離去,其中有一個人還是被同伴硬生生的拽走,足以可見易康康的魅力有多大。
由於剛剛的小插曲,讓我沒有辦法延續旺盛的精力在紙張上落筆,於是只好重拾起學生的工作,抱著無聊乏味的語文課本,漫無目的的翻看。
這時,羽田老師推開教室的門,一身西裝革履的他給人的感覺反而比平時更溫柔了些。
「同學們,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從別的學校轉來的新同學。」說完便扭頭看向門外,露出了一抹關懷的微笑。
是男是女呢?從哪個學校轉來的?是不是和老師有什麼特殊關係,否則怎麼會這麼慈眉善目。一連串的問題湧入我的腦海里,以至於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片區域,想要一探究竟。
過了半分鐘后,終於見到了廬山真面目。
走進來的是個女生,站在人高馬大的羽田老師身邊,氣勢上完全不遜色,倒不是說她的個子有多高,而是骨子裡散發出的本質讓人很舒服。她扎著一根獨馬尾,高挺的鼻子像極了外國人,圓潤的臉蛋頗有唐代美人的風範,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更加的矚目。純白色的帽衫外面還有一件淡藍色的外套,十分清爽的著裝。
她站在講台中間,掃視了一下班裡的同學們,這時,我和她的目光正好交接在了一起,不善交際的我趕緊低下頭,只是豎起耳朵去傾聽。
「我叫珞櫻,是從雪華高中轉來的,你們也可以叫它雪糕,我們平時都這樣稱呼它。」
這句話引得全班同學沸騰起來,都在紛紛議論著這個新來的同學。
而我也得益於此才趁亂抬起頭繼續注視著這個不一樣的女生。然而,還沒有過幾秒鐘,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這次我努力沒有低下頭,而是緊閉上雙眼,不去看她。
「老師,我可以自己選座位嗎?」
「當然。」
此時,四周變得悄無聲息,只是能聽到有節律的腳步聲,而且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我聽到她細微的喘息聲突然鑽進我的耳朵里。
我睜開眼睛,扭頭向右邊原本是空座的位置看去,剛剛還有些遙遠的那張面孔此時赫然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如此的近距離。
「你好,我是珞櫻,以後還請多指教?」她用著有些不肯定的語氣問我,彷彿把我當成了一個討厭她的人。
「恩,我叫尹納夫,多指教。」
當她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不自主的露出驚訝的神情,好像在說這個名字真是古怪。
我也早就習慣了這個表情,回想過往,似乎每個和我初次見面的人都會表露出一模一樣的表情。然而,她卻沒有繼續追問為什麼父母會取這樣一個名字。而是點頭稱讚道,「很好聽,順耳的不得了。尹納夫。」她就這樣重複著我的名字,不厭其煩。
我把頭扭過去,依舊注視著窗外白色的合歡花,但是,今天我卻發現樹上增添了許多新的嫩芽,個個都是含苞待放骨朵,即使是那些凋落的花我也積極面對,一改往日的陰鬱。
「這是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后,下意識的便轉頭看見她正在翻動著我的筆記本,滿臉的驚愕,完全不像是初次相識的樣子,反而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就像和崔一鵬的關係。
我下意識的想要奪回來,由於她突然把筆記本放下,導致我一下子撲了個空,直接倒在了她的腿上。本就是類似絲綢材料的衣服,觸摸上去的感覺就如同棉花糖般順柔,我並不是故意要去佔便宜,而是本能的去抓住可以支撐自己身體的東西。
本以為會被狠狠的罵一頓,比如變態,色魔,下流之類的詞,讓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在我慌亂起身的時候,她還投來關懷的目光,完全不是興師問罪的作為。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裡?」此時的她看起來比我更焦急。
只見崔一鵬和易康康也轉過身,但那絕對不是關心我有沒有受傷的目光,眉飛色舞的樣子,讓我一時難以形容。
我沒有管他們要知道些什麼,而是順手把筆記本拿過來,然後塞進書包里。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慌張,不願意讓她看見我寫的小說,但是那些小說不就是給陌生人讀的嗎?
我這樣想著又瞥了珞櫻一眼,她似乎對我把筆記本拿回去的行為有些失望,或許是因為來到一個陌生環境還沒有適應的緣故,托著腮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正在準備上課內容的羽田老師。
在小說的海洋里掙扎了如此之久,我深知別人的所感所想。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不給予必要的關懷就算了,也別朝別人頭上潑冷水。
於是,我又將筆記本從書包里掏了出來,移到她的面前。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隨便寫的小說。」
聽到我這樣說,她立刻來了精神,抱起來就在那仔細的默讀著,很認真的模樣。
對於從沒有將筆記本給別人看過的我也隨之忐忑了起來,沒有往日將小說投到郵箱的那種洒脫,而是很緊張,即使是在乍暖的時節,手心裡的汗也還是一點一點從皮膚中滲透出來,以至於到了用紙巾擦拭的地步。
本以為她看一會,等到新鮮感散去的時候就會把它還給我,可是很長時間后,羽田老師的第二節課已經結束,她還依然在埋頭讀著,臉上的表情也隨著內容的不同而捉摸不定,完全像是沉浸在其中。
一個上午,她就這樣坐在我的旁邊,一頁一頁的翻著筆記本,除了轉動的眼睛和節律的呼吸外,連午飯都沒有辦法喚起她起身的慾望。
我就這樣守護在她的旁邊,靜靜的等待她重返現實世界。
放學后,人們都已經走光了,她還在那津津有味的「捧卷苦讀」。只剩下崔一鵬疑惑的看著我。雖然我也很想給他一個完美的答案,但其實我也是霧裡看花,搞不清楚狀況。
「你看新聞了嗎?猴子和人可以雜交出後代了。」崔一鵬挑著眉。
「真的?」
「當然是假的。我們進化了不是嗎?」
「但是我們本質不還是猴子嗎?」
「準確來說是沒尾巴的猴子。」
「好像是。」
「最近新開了一家酒吧,就在酷卡奇的旁邊。我們周末去看看?」
「真的?」
「假的。我不喝酒,你也不喝酒,去那學習嗎?」
「好主意。」
「那就這樣約定了。」
「好。不見不散。「
....
我們就這樣聊了很長時間,如果說是廢話倒不如給個好聽的解釋——探索相聲的奧秘。
終於,崔一鵬實在忍受不了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個不停,還是拋棄了我自己離開了。
昏暗的教室里就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只能通過還沒有完全落下的殘陽去依稀辨別她的神態,儘管是這樣也還是太過於困難。
正當我打算起身按下教室開關的時候,她突然啪的一下將筆記本合上,扭頭盯著我。
評判的時間終於到了,作為現場讀者的反饋,我一定要仔細的聽取,這也許對未來的職業道路會很有幫助。
我這樣想著,便認真的端坐在她的面前,準備迎接這變革的時刻。
然而,她卻只是一句說了莫名其妙的話,「我們做個約定吧?」
「約定?」
「以後寫完小說后,在中間留一頁空白,我給你展現出來的場景配一張繪畫。怎麼樣?」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誓約,我沒有立刻做出回應,這和我想要的答案完全南轅北轍。從沒想過這個筆記本會變成語文課本一樣,文字下面會有特定的插畫或者人物肖像。我也不奢求它要公諸於世,也沒必要做這種畫蛇添足的行為。
「還是算了吧,它就是用來寫小說的而已,不用太過於華麗。」一向不善拒絕別人的我,這種話說的也很沒有底氣,就像是房東來收租,自己希望他再寬限幾天的心情。
「如果你真正成為一名職業的小說家,我是不是也有個稱號了?某某小說家的御用插畫師,聽起來挺有牌面。」
在漆黑的教室內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渴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光正在自己身邊倏爾跳動著。
我沒覺得這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情,畢竟自己是個無人認可的業餘寫手,未來是否能棲身於文壇的某一角都還了無所知,更別提一個插畫師會如何風光無限。
「你很喜歡繪畫?」
「其實也不是一種執著的喜歡。」
「喜歡不就是想要做下去嗎?」
「如果非要用喜歡這個詞的話,倒不如說是因為我有過人的繪畫天賦,所有人看完后都會咋舌稱讚,漸漸的我似乎就有去做這件事的慾望。」
聽完她的解釋后,心生羨慕之意。反觀自己的處境,無論是在夜晚伏案寫作,還是把學習的時間全部用來思考情節,也不會收到任何人的稱讚和鼓勵。全憑著想要成為職業小說家的那份信念支撐著前行。
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夠因為某方面有過人的天賦,才選擇愛上它,而不是因為鍾愛它所以才去努力。
「這是不是應該感謝幸運女神的眷顧?」窗外僅存微弱的夕陽紅也消失殆盡,屋裡一片漆黑,於是我有了想要回家的念頭。
我剛想要提著書包離開教室,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著低沉的聲音說,「讓我和你一起去做一件事可以嗎?」手上的力氣也漸漸加大,甚至有些顫抖。
此刻,我能感應到通過肌膚接觸產生的想法正在一點點的灌輸到大腦中。
不就是畫畫嗎?再說了,如果有一個固定的讀者,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終於,最後我還是答應了她。
「畫的好一點。。萬一實現了呢。」我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無法言喻的情感讓我的心臟加速跳動著,這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嗎?不過,我很喜歡現在這樣。
誓約從此刻締結。
當我們離開校園的時候,就只有巡邏的校衛人員打著手電筒漫步在樓層的階梯,其餘全是一片漆黑的景象。
由於一整天都沒有吃什麼東西,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餐館大吃一頓,舔著不同口味冰淇淋,喝著摻雜的混合飲料,更像是一場狂歡,雖然不知道在慶祝什麼,但是又好像是心知肚明。
夜晚的堤壩總是很熱鬧,熱愛跑步的人們風雨無阻,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在道路中央玩耍,兩邊還有擺地攤賣衣服,盆栽的小販,吆喝聲回蕩在我的耳邊,悠長且不聒噪。
回到家后,正準備拿出鑰匙,這時,一隻手突然拍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種詭異的聲音說道,「怎麼這麼晚才回啊,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此時我的腦海里浮現的都是恐怖片里怪異的場景,難道這一次我真的成為了主角?我不禁咽了口唾沫,渾身發著冷汗。
「是我,看把你嚇得。」
聽到是崔一鵬的聲音后,我才勉強鬆口氣,只是扭頭翻了他一個白眼,手上的鑰匙這才轉動著打開。
「這樣真的會嚇死人的。」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可樂,重重的摔在他的面前,抱怨的說。
「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他把一袋三明治和一瓶罐裝的鮮牛乳放在桌子上,「別啃乾癟的麵包了,明天早上把這個放在微波爐里熱一下,我媽讓我給你送來的。」
「知道了。」我將書包放在沙發上,準備換衣服好好洗個澡。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什麼問題?」我艱難的踮起腳步從陽台的晾衣架上拿換洗的衣服,然後瞥了他一眼說。
「是不是和珞櫻去哪玩了?」他又做著怪異的表情看著我,一副欠揍的樣子。
「沒啊,讀完小說我們就分開了。」
「我怎麼不信呢。。」
見他有些懷疑,我催促著他讓他趕緊回去,別讓伯母擔心了。
他擺出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離開了,還不忘把桌子上滴著水珠的可樂帶走。
不喜歡用吹風機的我覺得那樣會造成提前脫髮的困擾,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道聽途說,總之就這樣記在了心裡。所以我都會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然後坐在書桌前借著從窗外吹來的風等著它自然變干。
當我翻開筆記本的時候,就會想到瓔珞讀小說時的認真模樣,如痴如醉,不禁讓我再次翻看著曾經寫下的話語,到底有怎樣的魅力讓她能夠如此的耐心去一頁一頁的閱讀。
可是,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反而覺得需要修改的地方太多,甚至到了無從下筆的地步。
我失望的將筆記本合起來,閉上眼睛躺在靠椅上,即使是這樣,白日燈發出的光亮依然很刺眼。本就有些煩躁的我一巴掌將檯燈熄滅,黑暗——才是我想要領域中的歸屬。讓人很安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