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那晚的爆炸如同雷霆一般,聲響巨大,火星四濺。在蘇九生旁邊親眼瞧見過這威力的賊匪們全都被它的力量所震撼,四處奔走相告,沒出一天,整個日炎城都知道蘇記的少主,攜帶了一種非常強大而可怕的武器,可以開山鑿渠,挖通白窮,引水入漠。
這是屬於他的神兵利器,也是日炎城變成沙漠綠洲的希望曙光。
藉助火藥的力量,和他們談判的事情比原本的計劃順利了不少。倘若沒有火藥,光憑蘇記自己的財力物力,這場結盟怕是要談個十天半月才能有結果。
但火藥的爆炸,其聲勢。其威壓,已經給他們帶來了最大的默契和信任。
昨天還是他冒著生命危險來進城談生意,如今就是日炎城所有人求著他結盟。
只要證明了自己的價值,那就不愁變客為主。
日炎城的賊匪們都喜極而泣,仇之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擁有如此神兵利器。一時倒不知道是喜是憂,只是默許了眾人的歡慶。
大漠孤煙,黃沙一線,這一片死寂昏沉的城終於迎來了希望的曙光。
他們已經結盟,定下契約。
日炎城城門大開,跟隨著賊匪們領路的衛長青帶著摘星和攬月進了城中。其餘並不知多內情的人則是在城外安營紮寨。
至今,他們都以為蘇九生是被城中賊匪俘虜,衛長青和摘星攬月帶著數匹駱駝進城,只為贖人。
百姓們起先聽說這一消息,先是質疑。繼而在親眼見識過火藥的威力后,才信了這個消息,歡呼幾乎蓋過了火藥的爆炸聲。
將夜,歌舞漸起。
篝火上駕著木架,猩紅的火舌舔舐著羊肉上的油脂,烤得酥嫩的肉塊上,緩慢地冒出油脂。
百姓們都圍在篝火旁,衛長青聽說了火藥的事情,先是震驚,繼而對花玉枝更是刮目相看。
蘇記沒有這種法子,只有他知道,這一定是作為蘇記幕僚的花玉枝想出來的法子。
衛長青沒想到計劃能成功,一時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高興。倒是摘星和攬月受了周圍百姓的感染,也進了人群中歡慶。
美貌的舞姬扭動纖細的腰肢,蒙著面紗朝著蘇九生眨眼。仇之坐在他的旁邊,一伸胳膊,捅了捅他,大笑道:「她看上你了,要不要帶回去做小妾?」
四周歡呼聲,歌舞聲伴著柴火噼啪聲作響,熱鬧非凡。
他的聲音很大,場中正在跳舞的舞姬顯然聽到了他的話,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手裡甩著輕紗披帛,一邊旋轉著,一邊扭著腰肢朝著蘇九生過來了。
仇之撇了一眼旁邊的花玉枝,四周歡聲笑語,但卻與她格格不入。
她似乎是在出神,眼睛盯著前方,一動不動。
仇之蹙了蹙眉,剛想看她會不會吃醋。此刻又覺得沒意思。那舞姬飛轉到蘇九生旁邊,朝他嫵媚一笑,繼而伸手端過旁邊的盤子,將裡面的葡萄放在手裡,剝了皮,捧著送到蘇九生面前。
仇之看著那舞姬半跪著,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她雙眸含情脈脈地盯著蘇九生,一副大膽熱辣的模樣,就差沒直接擠進蘇九生懷裡去。
花玉枝還在出神。
仇之忍不住了,伸手去推她道:「你在發什麼呆?你看你相公,都快要被……」
花玉枝猛地側過臉,他的手離她的肩膀還差分毫,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伸手一樣,恰到時機。
扶家死肥宅:「這個仇之人不壞,但是火藥的配置比例還是不能告訴他。人都是很複雜的。不能為了一時方便,將這種危險的東西交給別人。」
最愛泡芙:「就是,我查過了,確切的說,有關火藥的正式記錄是在阿婆主你們這時代之後約七十年才出現的,那就證明,你們這個時代,火藥不該出現在世上。你和九爺用了就用了,但絕不能將此法告訴別人。」
不知道取什麼名字:「這個仇之好像對阿婆主有意思,故意來讓阿婆主吃九爺的醋。」
時辰出來背鍋啦:「你的關注點很清奇啊!現在該是操心火藥的問題,歷史可不能出錯。」
熊二醬:「時間悖論已經說明,歷史是不可改變的。不用管,阿婆主心裡有數,這個仇之想幹嘛——他要伸手拍你肩膀了,阿婆主。」
仇之被她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
花玉枝眼裡的警惕即刻消失。彷彿那只是他的錯覺。仇之心下疑惑,但花玉枝已經側過頭看過去,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他回頭看去,蘇九生微笑著湊近那舞姬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不知道蘇九生同那舞姬說了什麼,她突然站了起來,有些羞澀地看著他,又緊張得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
仇之剛剛作弄的念頭煙消雲散,此刻已經沒有了再說的慾望。
他搖頭道:「沒什麼。」
頓了頓。他又說道:「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這城裡的百姓這麼高興。麻煩你轉告給蘇公子一聲,謝謝你們,給我們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帶來了希望。」
這些道謝的話,一個男人要講給另一個男人說,總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如他所願,花玉枝並沒有追問他不親自去說的原因,而是點點頭。
他鬆了口氣,心頭一松,端起手旁的酒盞,說道:「來干一杯,慶祝一下咱們的結盟,蘇夫人。」
花玉枝微微怔愣,繼而有些臉紅,但還是糾正道:「叫我玉枝就好。」
仇之端起酒。一飲而盡。
花玉枝也一口飲盡,這沙漠中的葡萄酒香甜醇厚,帶著一絲絲葡萄酸甜,喝起來……難以形容的美妙。
仇之大笑了一聲,端起酒杯。繞開她的身側,去了旁的地方。
篝火躍動,歌舞聲響徹雲霄。
花玉枝站起身,走到蘇九生旁邊坐下。火光躍動,四周儘是盡情歡笑載歌載舞的百姓。
四周沒有旁人。
在這非凡的熱鬧和歡笑聲里。花玉枝認真地低聲道:「九爺,我覺得,我們不能將火藥的方子給日炎城的人。除了你我,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它的配方。到時候,我會親自把關,每一份火藥都由我自己配置……」
蘇九生轉過頭看著她,有些詫異地嗯了一聲,聲音沉沉地說道:「挖通白窮山脈不是一朝一夕的工程。如果全由你自己一手操辦,那樣你會很辛苦。確定不讓摘星攬月她們幫幫忙嗎?」
花玉枝搖搖頭,蘇九生又說道:「是告訴你這個方法的……」
他似乎找不到該怎麼形容,便含糊道:「讓你不要將這個配方外泄嗎?」
花玉枝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低聲說道:「這不是屬於我們這個時候的東西,如果我們外泄,可能會遭到天譴。」
蘇九生神色有些凝重,花玉枝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順口想了個比較合理的詞便說了出來。
若是違背了觀眾老爺們的建議,應該算是違背了神仙的旨意,是會遭天譴的吧?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蘇九生壓下心頭疑竇。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花玉枝鬆了口氣,看了一眼場中,又說道:「我們在這城裡呆上幾天,將計劃規劃好,然後再動身去往落鴻澤。」
她側過身去,看著韶關迎風招展的旗幟。篝火燃起,不夜之城,夜裡微風,旗幟輕揚。
她繼續說道:「首先要登記壯丁。確定從日炎城到落鴻澤的最短路徑,在山上將樹木伐鋸,搭建房舍作為據點,而後鍛造打石工具,至少要做出放火藥的眼口。火藥將山石炸開,也需得人手將石頭搬運開,事務繁多,每個人都不能閑著。而後城中婦孺可以幫忙搭建粥棚,我們蘇記運送糧草進城,但是需要分批次進行。而且這裡原本的一部分賊匪們可以裝作難民,混入白鹽都,時刻提防著官府那邊的動靜……」
蘇九生安靜地聽著她說。
她思考這些的時候,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搜腸刮肚,詳盡一切可能。
她的絮叨被一個擁抱打斷。
蘇九生伸展雙臂將她抱進懷裡,花玉枝猝不及防撞進他的胸膛,仰起頭,有些詫異地低聲問道:「九爺?」
蘇九生低下頭看著她:「今夜別再談這些,你看他們,多高興。」
他用下巴示意她看向那歡慶的人群。花玉枝側過臉去,在他的懷裡伸手抱住他的腰,低聲悶悶道:「可是這只是第一步。結盟后才是真正的開始,這些都需要考慮。」
蘇九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道:「你辛苦了。」
花玉枝愣住了,繼而她鼻子一酸,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搖頭道:「不辛苦。」
這樣一說,她才覺得累。緊繃的神經稍微有了鬆懈,她安靜地趴在他的懷裡,整個人如沐春風,像是被溫水洗過般軟軟地提不起力氣。
蘇九生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蹭了蹭,說道:「今夜不要再想這些,只想我,好不好?」
花玉枝的臉慢慢地紅起來。她閉著眼睛,聲音悶悶地,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沒了往日的鎮定冷靜,手指微微收緊,聲音極小地說道:「我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
在歡呼的人群中,仇之端著酒,靜靜地坐在篝火對面。
他臉上在笑,但最終笑容還是散了去,有些自討沒趣地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隔著燃燒的篝火,蘇九生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兩人對視許久,半響,仇之才輕哼了一聲,將目光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