鵪鶉妹

「下周唐正樺唐先生的慈善拍賣會，讓我作為你的女伴出席。」付雲姝舉起右手，略顯俏皮地說，「放心，我只看看，絕不生事。」

唐正樺是顧之周的養父，也是唐氏財團的董事長，照例於每年秋天舉辦慈善晚會，邀請各界合作夥伴，拒絕一切新聞媒體的採訪。

顧之周有些驚訝，慈善晚會上或許有料可挖，但遠沒有他和沈茜茜的新聞博人眼球。

購買那些照片，價格應當不菲。

彷彿看穿了顧之周的想法，付雲姝笑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記者也要靠明星吃飯。和顧大明星長線合作，好過捏造只能博半個月熱度的新聞。「付雲姝理了理頭髮，伸出手，「成交嗎？」

顧之周向後一靠，背陷在沙發里，笑嘻嘻的：「不成。」

付雲姝的手一頓。

「除非你把電話給我。」顧之周手指一彈，名片飛了回去，「我說私人電話。」

付雲姝秀髮下的眸光閃爍：「太強勢的男人不會受歡迎。」

「太狡猾的女人也不值得信任。」顧之周環住雙臂，笑得痞氣，「誰知道你利用完我，會不會就此消失？」

兩人沉默地對峙著。顧之周眸光半昧，怡然自得，反正美人在側他看著也不吃虧。片刻后，付雲姝輕嘆口氣，在他面前把照片的源文件剪切入SD卡，把卡拔出來。

她轉開鋼製的簽字筆，在SD卡背面寫下一串號碼。

顧之周很滿意：「過幾天聯繫你。」

付雲姝把筆收回外套口袋，站起來。她今天穿了雙D&G的細鑽高跟鞋，小腿修長筆直，花梗一樣脆弱而美麗。

「那麼，下周見。」付雲姝說。

「下周見。」

顧之周瀟洒地朝她揮手，從小食盤裡捏了只小點心，閉著眼睛丟進嘴裡。

當天，下午四點。

付小雪蹲在唐郁白桌前，眼饞地盯著他手裡的茶杯。

人吧，真是奇怪的動物。之前付小雪看不上唐郁白泡茶，覺得那都是老頭子的玩意兒，後來香味聞多了，居然饞了，感覺茶香像活的一樣直往鼻孔里鑽。

忍了一會兒，付小雪厚著臉皮說：「老闆，也給我喝一口吧。」

茶意氤氳。唐郁白用茶匙分出茶葉，一手執起鐵壺，往杯中注水，微微用力的手腕能看見修長的腕骨。他有好幾套茶具，今天的茶盞是淡青色的，盞口點了兩三尾青花小魚，與潔白的膚色相映成趣。

付小雪覺得眼前的場景太他媽雅緻了。

「給我喝一口吧，就一口。」

唐郁白無奈，身邊彷彿有隻戴墨鏡的大老鼠似的。

「坐。」他說。

付小雪連忙搬個凳子，坐到唐郁白對面，目不轉睛地盯他泡茶。茶台上擺放著透明的茶寵，還有隻乾枯的蓮藕，透出修禪的苦寂。

付小雪手碎得很，先把玩了一會茶寵，眼神落在干蓮藕上，忽然食指和拇指並住，往蓮藕身上一彈。

蓮藕「嗖」地飛出去，撞在牆上。

唐郁白往杯中注水的手停了。

「那個藕都放幹了，你還捨不得扔啊？」付小雪嘲笑，「摳死了。」

唐郁白：「……」

唐郁白：「你。」

付小雪：「我什麼？」

「出去。」

付小雪被唐郁白攆出去，還沒來得及委屈，就發現院子的大樹上拴著一條狗。

雪拉瑞，毛茸茸的，長得像個小老頭子，蹲在地上慢吞吞地搖尾巴。

狗也不叫，來的時候她都沒發現。

唐郁白也擱下茶杯，袖著雙手跟過來。

「哪兒來的狗啊？」

「問鄰居借的。」

「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狗還能借啊？」

「你的異能對動物有沒有用？」唐郁白問。

「當然有，我家小區里的狗都喜歡我，我和狗玩從來不戴墨鏡的。」

「那就好。」唐郁白頓了頓，「今天我們做個實驗。」

「啊？」

「針對你異能發動條件的研究。我不能走到哪兒身邊都帶個瞎子。」

通過付小雪嚴謹的自我歸納和總結，觸發異能有一些共性。一，必須與人連續對視三秒以上，中間不可被打斷；二，戴墨鏡能阻止異能發動。三，異能的效力時限，對人差不多是24小時，效力過後也可重複使用。對動物則效力很短，基本一移開眼睛就失效了。

至於為什麼，不知道。

唐郁白推測，墨鏡之所以有效，是因為付小雪的視線被物理阻斷，間接阻止了異能發動。他事先準備好了一隻箱子，裡面裝了很多款眼鏡和墨鏡，甚至還有隱形眼鏡。

「這條狗有個習慣，對陌生人從不理睬，只有看見主人會直接撲上去。「唐郁白說，「先把你的墨鏡摘掉。」

付小雪聽令。她與狗狗對視了幾秒，狗狗忽然叫了聲，接著直起前肢，狂搖尾巴，作勢就要往付小雪身上跳。

付小雪喜笑顏開：「喲西喲西，乖狗狗。」

小狗心思單純，付小雪在它眼裡就是自己的主人。唐郁白拿出一副隱形眼鏡：「試試這個，你不近視，這副眼鏡沒有度數。」

付小雪沒戴過隱形眼鏡，把眼皮都快翻出來了，戴好之後滿臉是淚。雪拉瑞看了看她，面露疑惑，重新坐回地上。

摘下隱形，又撲上來。

如此又試過了美瞳和平光玻璃眼鏡，並針對不同顏色的墨鏡進行了對比測試。付小雪被折騰得眼裡全是血絲，坐在凳子上滴眼藥水，唐郁白用筆敲敲記滿數據的表格，說：「你以後不用戴墨鏡了，用不著異能的時候，戴隱形就行。」

「為什麼？」

「你的異能，只要兩個人……兩個生物的眼睛間有物理阻隔，就無法發動，隔著鏡片，隔著紙，本質上都沒有區別。」唐郁白溫聲解釋，「以此類推，即使你不戴任何防護，看著一個戴了眼鏡的人，或者隔著玻璃看人，異能對他也是無效的。」

付小雪的笑容逐漸僵硬在臉上。

……

所以各種編理由在日常生活中戴墨鏡，其實一對隱形就能解決？

豬嗎我？！

「你確定？你確定？」付小雪追著問。

「確定。」

唐郁白避開她的目光：「況且，想見顧之周，也沒法總戴著墨鏡吧。」

她沒想到唐郁白也是為她考慮過的，整天像熊貓一樣確實太扎眼了。

「明天上午去坊前街報到，顧之周的劇組缺群演，我推薦了你。」唐郁白反覆把玩著手中的墨鏡，低聲說，「我們會合作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就當我預先支付的謝禮吧。」

顧之周的新劇名為《暗戀都是假的》，混世大魔王和清純小白兔的無腦甜劇，主演顏值撐起半個娛樂圈，早在開拍之際就引起廣泛關注。

付小雪更是把宣傳詞倒背如流，天天在網上刷劇組消息。

沒想到也成為了其中一員。

她起個大早去坊前街報到，由於戴了隱形眼鏡，眼神一直鬼鬼祟祟的，一路躲著人走。為了測試，她還特意跑到便利店裡盯著人看，營業員一臉困惑：「客人你沒事吧。」

隱形眼鏡真的管用。

唐郁白同志，真是天降的大恩人。

坊前街外景拍攝接近尾聲，需要補拍一些別墅場景，劇組人員一早就忙開了，不大的庭院里異常嘈雜。

唐郁白很有能耐，給付小雪拿到的角色居然有台詞，一共三句，分別是「啊」、「呀」和「不要打我」。

付小雪還在思索是怎樣的角色如此有個性，幫她化妝的化妝師就劇透：「你演的是個被欺負的學生，沒什麼難度，表現得慘一點就好了。」化妝師一甩梳子，「之前演你這個角色的人骨折了，臨時找你替，衣服估計不太合身，將就著穿。」

……

沒關係，能見到周周就成！

「今天主演不在，你抓緊時間拍，不要拖進度。」

……

付小雪一腔熱血，被化妝師澆滅90%。

導演捏著劇本，站在太陽傘下說：「包子女就位，趕緊趕緊，爭取一條過。」

「包子女」說的就是付小雪。

付小雪連忙跑到院子中央，像根香一樣插在那裡。

「雌雄雙煞上場，記得打得狠一點，逼真。」

場地旁一男一女正在待機，兩人顏值挺高，校服不好好穿，扯個領帶露個腿的。雌雄雙煞朝付小雪走來，雌煞盯著付小雪看了會兒，眼睛猛地亮了：「鵪鶉妹？」